第24章 突生變故
方雲宣在河邊就将魚收拾了,刮鱗去腮,掏了內髒,清洗幹淨,一回來就把魚從中間剁開,一半熬湯,一半油煎。
魚頭剖成兩半,在油鍋裏略煎至兩面金黃,加水熬湯,大火滾開,過十來分,把南豆腐下進湯鍋,再滾開,改小火慢慢炖到湯色變白,臨出鍋時加鹽和胡椒粉提味。
老六已經和好了面。做家常餅要用溫水和面,稍饧一會兒,把面團搓成長條,揪成小擠子,按扁擀成方片兒,刷香油、撒椒鹽,然後重複疊起來,抻長卷成圓形,再擀成圓餅,就能上鍋饹了。饹出餅來層次分明,鹹香酥脆,老六一邊給方雲宣打下手,一邊揪盆裏剛出鍋的餅吃,喀嚓喀嚓,吃得嘴角直冒油。
饹了三十多張,方雲宣估摸差不多了,就把饹好的餅和魚湯盛出來,交給老六,“你給兄弟們端去,我再蒸個八寶飯,溫在鍋裏,你們吃完飯記得過來拿。”
老六答應一聲,又問:“杜将軍的飯還是你送去?”
方雲宣點頭應道:“我去,順便接楠哥兒回來。一會兒我再把這魚煎了,一并給他送過去。”
老六瞧了瞧剩下的魚段,玩笑道:“只有杜将軍的?我們兄弟呢?”
方雲宣笑道:“都有!這麽些呢,他一個人吃得完?我都煎了,吃完飯給兄弟們下酒用。”
老六這才嘻嘻哈哈的走了,讓方雲宣不要累着,有要幫忙的盡管說話。
八寶飯好蒸,饹餅、做魚湯的工夫,糯米也泡得差不多了,只要加上果脯,上鍋蒸熟就行。難做的還是煎魚。
方雲宣在剛才切魚時,就将蔥姜蒜拍碎切細,碼進魚肚子裏腌着去腥,又在魚身上細細抹了一層精鹽,好讓魚肉入味。
先用姜片在鍋底抹了一遍,這樣可以防止魚肉粘鍋。熱鍋涼油,下進魚段,邊煎邊轉鍋,等魚煎到表面微黃,就給魚翻個個兒,再噴些白酒進去,燒出香味後,稍加一點醬油和一點水,再燒十來分,撒鹽出鍋。
方雲宣煎的魚色澤金黃,外焦裏嫩,因為要做下酒菜,他把味道調得略重,這樣與酒配在一起,才不至于被酒搶了味道。
撤了火,拿食盒裝了飯菜,方雲宣拎着給杜益山送去。
撩開帳簾,杜益山坐在兩塊床板搭就的簡易木床上,面朝帳外,手裏握着一塊軟布,正用軟布擦拭彎刀。楠哥兒盤着腿坐在他對面,他有些怕他,在杜益山面前總是格外老實,不說話也不亂動,瞪着大眼望着杜益山擦刀,一雙手放在自己腳邊,靜悄悄的。
方雲宣還沒進來,楠哥兒就聽見腳步聲,一骨碌坐起來,趴在床邊,等方雲宣一進來,立刻張開手臂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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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雲宣怕他摔了,忙去接他。楠哥兒半挂在方雲宣身上,跟着他到杜益山跟前。
路上一切從簡,營帳裏除了一張簡易床榻,別的什麽都沒有,更別提什麽桌椅板凳。方雲宣把食盒放在床榻上,底下墊上一塊白布,揭開食盒,将裏面的魚湯等物并列擺開,八寶飯擱在食盒最底下,方雲宣一端出來,楠哥兒的眼睛就亮了,拉了拉方雲宣的衣袖,怯怯的指了指那碗飯。
方雲宣笑道:“爹給你留了,回去先吃飯,吃了飯才能吃這個。”
楠哥兒鼓了鼓腮幫子,有些不情願,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杜益山把彎刀收入刀鞘,立在床邊。他拿起筷子,問方雲宣:“你吃過了?”
方雲宣一忙起來就什麽都不顧了,杜益山留意了幾次,發現他一直忙着給他們做飯、端飯、盛飯,吃飯時還要顧着喂楠哥兒,生怕他挑食,最後都吃完了,也沒見方雲宣動幾次筷子。
比初見時好像清減了些,杜益山想着,話已經脫口而出:“一起用飯吧。”
方雲宣一愣,他與杜益山之間說得好聽點是雇傭關系,說得難聽點就是他是主子,自己是奴才。他從沒想過杜益山會對他平等相待,這個時代等級森嚴,階級觀念也特別重,連韋重彥這樣跟了杜益山十幾年的人,也不敢在杜益山面前随意放肆,更何況他這個與杜益山從無深交的外人。
笑着搖頭,方雲宣拒絕道:“不了,我們回去再吃。将軍慢用,我和楠哥兒先走了。”
方雲宣抱着楠哥兒,轉身告辭,卻見杜益山用羹匙勺了一匙八寶飯,送到楠哥兒面前,輕聲哄他:“楠哥兒不是想吃嗎?過來,叔叔喂你吃。”
楠哥兒看着八寶飯裏甜絲絲的果肉在他眼前晃悠,立刻從方雲宣懷裏掙出來,探着身子,張開嘴去咬杜益山手裏的羹匙。
杜益山故意收回手臂,引得楠哥兒一直撲到他這邊,伸手一把抱過,摟着楠哥兒,讓他坐在自己腿上,一口一口喂他吃飯。
方雲宣看得直發愣,眼睜睜看着剛才還死黏着自己的兒子,就這麽被一勺八寶飯給勾引走了,心裏真是不知說什麽好了,飯是他自己做的,該誇自己廚藝高超,還是要贊一聲杜将軍手段高明,竟能想出這樣的法子留下自己?
方雲宣忤在那兒不動,杜益山輕輕掃了他一眼,慢慢說了聲:“坐!”
方雲宣徹底沒了脾氣,楠哥兒吃得香甜,坐在杜益山腿上,一口飯一口湯,吃了個不亦樂乎,這會兒再叫他走,孩子準要鬧騰,回去飯也吃不安生,倒不如留在這兒,順了杜益山的意思。
在杜益山對面坐下,方雲宣來時就只帶了一雙筷子,這會兒杜益山用着,他只好用湯匙勺了兩口湯送進嘴裏。
“我只是想有個人陪我吃飯。”
杜益山突然出聲,方雲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解釋為什麽一定要留下他們。
方雲宣靜了靜,覺得這話不好接口,便沒有搭話,只是喝着魚湯,揪食盒裏的餅吃。
杜益山也不再說話,他需要一個人陪他吃飯,然而這個人是不是方雲宣,他現在還沒有确定。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如今的杜益山很享受方雲宣父子帶給他的平和寧靜,溫馨這個字眼,仿佛只要看着他們,就能在他們父子之間感受得到,而且深刻自然,溫暖得他這個鐵石心腸的人,心底也柔軟了。
兩人用過晚飯,方雲宣收拾了碗筷,起身告辭。杜益山沒有再留他,微微颌首,算是道別。
這個人總有種冷靜的矜持,俊朗面容加上這副神情,總是帶着一種讓人沉迷的穩重與深沉,方雲宣沒事就喜歡研究杜益山的這張臉,覺得他要放在現代,準能被一衆信徒奉為男神。說是有男人味還不足以形容,方雲宣也說不好,總之就是漂亮的,好看的,用網絡名詞講,就是能碾壓一切。
心裏胡思亂想,方雲宣出了營帳,洗了碗筷,領着楠哥兒回去睡覺。
營地裏一切都按軍中行事,白天有人探路,晚上有人值夜,首尾各點一個火堆,一來為防野獸,二來也為營地裏照亮用,萬一有事,也不至于像沒頭蒼蠅似的亂撞。
韋重彥等人都已經各自回去休息,一路只遇到兩個巡夜的兄弟,彼此打了招呼,方雲宣就回了自己的營帳。
哄着楠哥兒睡着,方雲宣也開始迷糊,朦胧之間,漸漸陷入深眠。睡得正沉時,營地裏突然亂了,不知是誰大喊一聲:“有刺客!”跟着就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兵器相碰的金屬撞擊聲。
“保護将軍!”
“抓刺客!”
方雲宣機靈一下醒了,用毯子裹緊楠哥兒,抱着他出來一看,外面亂成一團,所有人都急愰愰的,韋重彥手裏拎着一條齊眉棍,從杜益山的營帳裏鑽出來,眼珠子都紅了,問道:“刺客呢?”
值夜的兄弟跪在地上,不住發抖,他旁邊還倒着兩具血淋淋的屍體,他連話都說不出,眼淚糊得滿臉都是,他哽咽了幾聲,斷斷續續說道:“副将,都是屬下辦事不利,請副将責罰!”
韋重彥氣得跺腳:“我罰你有個屁有!你是怎麽巡夜的?刺客是怎麽進來的?杜将軍被人刺殺,刺客竟能安然逃脫……說!是不是你吃裏扒外,勾結嚴荊那老賊暗害将軍?”
巡夜士兵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本來自責,又聽韋重彥說他吃裏扒外,心裏一下就火了,站起身對韋重彥吼道:“我吃裏扒外?老子跟着杜将軍時,你還不知在哪玩兒尿泥呢。你睜眼看看,我也是拼了命的!”
那士兵身上縱橫交錯,有兩道深長刀口,他拍着胸口,扭曲着一張臉,嘶啞聲音喊得人心頭直顫。
韋重彥也明白今日之事不能怪他,刺客突然夜襲,來的十幾個人又都是一頂一的高手,刺客群起而攻,又來得突然,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不然以杜益山的本事,也不會那麽輕易就被人暗算。他們這些兄弟都是一同出生入死過的,若是信不過,也不會一路相伴到現在。
韋重彥明白,可不代表他不會遷怒,刺客重傷杜益山,殺了他們兩個兄弟,然後安然逃脫,他們二十幾個人,竟連一個刺客都沒抓到,他怎能不窩囊,一肚子怒氣無處宣洩,只好沖着巡夜的士兵發作,怪他巡查不利,才造此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