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欲施毒計
日月如梭,轉眼又過了一個月,方雲宣每日去縣城擺攤,早上賣完馄饨,就到南城門的雜巴地去賣木雕,開始也不順利,半個月後,生意才漸漸有了起色,馄饨一天能賣到百十餘碗,木制的簪子和小擺件,每天也能賣個三五樣,兩項加起來,不但買藥吃飯的錢夠了,偶爾還能攢點碎銀子給方世鴻買些稀奇吃食補身子。
秋去冬來,方雲宣一如既往早出晚歸,這日從縣城回來,空中飄下輕靈雪花,雪越下越大,漫山遍野都是白色,空氣冷冽清新,四野無人,只有他推着獨輪車,在雪中慢慢前行。
等方雲宣到家時,身上的衣裳早被雪珠子打濕了,他放下推車,卸下爐子和車裏的東西,撣了撣身上的雪花,先去方世鴻屋中。
方世鴻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方雲宣每天不敢離開太長時間,賣完了馄饨就急匆匆的往家趕,生怕方世鴻身邊沒人服侍,會出什麽意外。
“父親。”
方雲宣叫了一聲,方世鴻合着雙眼,呼吸粗重,喉間不停有痰鳴聲傳來。方雲宣替他擦了手、臉,看他精神不佳,也就沒有吵他,掩好被角出門,回自己住的草屋去換衣裳。
身上的衣裳濕漉漉的,方雲宣脫下外衣,露出一副精致腰身。方醜兒雖然面目醜陋,但這身體卻長得骨肉勻亭,雙腿筆直修長,腰背略有些瘦,皮膚細白瑩潤,腹下股間的物事長得極為精致漂亮,一看就沒有用過,粉嫩得方雲宣都有些不忍直視。這具身體,也太純情了些,初穿過來時,還着實令方雲宣汗了一把。
換過衣裳,又去張羅晚飯。如今吃飯自然要以方世鴻為主,他不能吃粗硬的東西,方雲宣每頓飯都要精挑細做,做些軟爛易消化,又有營養的。
今日就做紅棗粳米粥,配上自己腌的雪裏蕻,主食就吃粟子面的窩窩頭,再做一個杏仁牛乳給楠哥兒當點心。
盤算好了,方雲宣就到草屋後牆,那裏用土坯砌了一個簡易竈臺,下面用青磚壘起來,上面用膠泥套成爐筒,留出煙道通風就行了。
點起火來,方雲宣涮洗鍋竈,一碗米五碗水放進鍋裏,燒滾了改小火,慢慢把粳米煨爛,紅棗去核,放入鍋裏,同樣用小火,跟米一起慢慢煨熟。
再把生粟子切個豁口,下水煮一遍,包開外皮,取出果肉搗爛成泥,再加些玉米面進去,和成面團。不用揉不用擀,拿手從面上揪下一塊,食指伸進面裏,邊轉圈邊捏,成型後沾上黃豆面,直接擱籠屜裏,上鍋蒸熟,就能吃了。
這會兒雪小了一些,間或飄下一二點,打在臉頰上沁涼舒服。天也不算太冷,方雲宣手腳不停,忙出一頭的汗。他正忙活着,書墨從牆後走了過來,笑盈盈道:“醜少爺,少奶奶請您過去吃飯呢。”
別吃驚。馮青蓮近來也不知是抽什麽瘋,突然就開始對方雲宣殷勤親切起來,吃飯時一定過來叫他,方雲宣推卻不去,馮青蓮還會讓書墨把各種吃食送到他屋裏來。不只馮青蓮,就連馮老漢和潘子涵,對方雲宣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從過去的輕蔑不屑,到現在的點頭哈腰。方雲宣可不覺得他的一頓拳腳能有這麽大的功力,讓這一家子對他的态度變得前倨後恭。
這裏面定有古怪,方雲宣想。
書墨見方雲宣不搭理,忍着氣笑道:“醜少爺,我這兒跟您說話呢,你去不去倒是吱一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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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雲宣揭開籠屜,把窩頭端到一邊裝盤,“不去!”
這一聲答得幹淨利落,書墨噎得夠戗,笑臉也繃不住了,柳腰一扭,甩下個後背,“哼,你倒拿捏上我了?”跟着快步走了。
回到正房屋,書墨叫聲:“少奶奶。”
推門而入,馮青蓮正倚着桌子和潘子涵說話,見了書墨問道:“他來嗎?”
書墨搖頭:“您也別指望了,醜少爺犯了軸勁兒,這是跟您杠上了。我求了幾回,不來!”
馮青蓮看潘子涵,潘子涵手上端着茶碗,抿了一口,眉毛輕輕一挑,笑道:“成了,來來去去一個月了,他應該不會起疑。也是時候了,把東西給書墨吧。”
書墨聽得糊塗,盯着潘子涵一時恍神。
少女懷春,書墨再厲害,也是個連方家大門都很少出的小丫頭,哪裏是閱人無數的花心大少的對手,潘子涵吃着鍋裏的盯着碗裏的,一面與馮青蓮明鋪暗蓋,一面與書墨眉目傳情,勾搭得小丫頭春心萌動,一顆心只恨不得全掏給他,又暗恨馮青蓮不死,不然潘子涵就可與她比翼雙飛了。
書墨發愣,馮青蓮聽了潘子涵的話,立刻起身進卧房,從床榻上的暗格裏摸出一個紙包,攥在手心裏捏了捏,轉身出了卧房,走到書墨跟前,上下打量她兩眼,突然伸手拉住書墨的右手,把紙包往她手裏一遞,笑道:“好妹妹。”
書墨一個激靈,也不知馮青蓮是把什麽遞給她了,不敢言語,垂着頭看着自己的一雙繡鞋。
馮青蓮更加親密,順勢拉了書墨一把,一手攬在她肩頭,一手握着她的手,柔聲道:“妹妹對潘郞是什麽心思,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別辯,真當我眼瞎不成?”
書墨汗毛直豎,頭皮都麻了,“少奶奶……我……我沒有……”
馮青蓮呵呵直笑:“行啦,女大不中留,你雖是方家的丫頭,可從我嫁過來你就一直服侍我,我心裏也疼你,早拿你當一家人待。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說兩家話,你喜歡潘郞,我就成全你。”
書墨心中一喜,擡頭剛想問是否當真,話未出口,一眼對上馮青蓮的臉,吓得生生打了個冷顫,心又拎了起來,
馮青蓮言語溫柔,臉上的笑容也是如沐春風,可她眼中那一抹冰寒,愣是刺得書墨整個人都哆嗦起來,腳一軟,撲通一聲跪下,“少奶奶,奴婢不敢。”
馮青蓮伸手相攙,“怎麽好好的說話,你倒吓成這樣。呵,我說的可都是真的。只要你幫我辦成一件事,我立刻作主将你許給潘郞作妾。”
書墨心裏直打鼓,“少奶奶有什麽事要奴婢做,只管吩咐就好,這話卻是萬萬說不得的,奴婢絕無非分之想。”
馮青蓮語間帶了一絲歡喜,似乎深為感動,“好丫頭,不枉我平日疼你。只是今日要你做的,是件機密大事,不可讓外人知曉,若你不與潘郞做妾,我們也難信你。”
說着話似是為難,又問道:“你若真不答應,也只好罷了。我們也不為難你。”
馮青蓮不再說話,與潘子涵盯着書墨瞧,只等她的答話。
書墨直挺挺的站着,腦中飛快轉着心思,掂量許久,咬了咬牙,問道:“少奶奶要奴婢做什麽?”
馮青蓮大喜,就知道以潘子涵為餌,她絕沒有不上鈎的道理。用手指點了點書墨手裏的紙包,輕輕道:“小事而已。你把這個,撒進方醜兒的飲食裏。”
“這是……什麽?”
馮青蓮美目一彎,笑道:“砒霜!”
書墨的手像被火炭燙了,甩手就想将紙包扔了,馮青蓮一把攥住她的腕子,手下用力,狠狠掐住書墨的手,狠道:“你可想好了。你做了此事,就可與潘郞做妾;若不做,哼,你今日也休想出這個大門。”
書墨渾身冰涼,人哆嗦成一堆兒,眼淚直掉,求道:“少奶奶,我不敢,不敢,你別讓我殺人,我不敢。”
“住嘴!”馮青蓮厲聲大喝,“誰說你是去殺人?方醜兒突發急病,來不及醫治,暴病而亡,與你何幹?”
書墨的眼淚都忘了流,瞪着馮青蓮,似乎不明白她的話。
潘子涵過來開解:“書墨,好妹子,你就當可憐可憐哥哥,你也看見了,那日我被那方醜兒打得多慘。這仇我一定得報,你只當幫幫我,把這藥撒進他的飯菜裏。放心,決不讓你冒險,方醜兒死後,青蓮立刻支起靈堂發喪,就說方醜兒因病死了,拖上一兩日,不過頭七,就将他埋了,人死屍埋,再沒有憑證,只剩下一個病得快死的方世鴻,方家在此又無其他親眷,也不會有人來查看詢問,這事還有誰知道去。方醜兒一死,方家的家業自然歸青蓮所有,到時你我三人在一處,好好過日子,豈不是羨煞旁人!”
書墨擡起頭,看着潘子涵的一張俊臉,他眉目如畫,望着自己的目光柔光潋滟,似是深情無限。書墨的心動了,她糊裏糊塗地走了出來,手裏的砒霜像把刀子,狠狠紮在她手心裏,甩不掉,掙不脫,她出門時就想,她完了,上了賊船了,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