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養家糊口
方雲宣趕個大早,推車去趕集市。
昨日回到家,他就風風火火的開始張羅馄饨攤子。幸虧他從縣城裏買來做馄饨用的爐子,不然晚飯時他與方世鴻就得吃一回野外燒烤了。
連夜用豬骨熬湯,備好餡料和馄饨皮,還有做配菜用的紫菜、蝦皮、香菜,把爐子裝在車上,萬事就緒,才安心去睡覺。
這裏的人沒有用骨頭熬湯的習慣,方雲宣買了一條豬後腿,肉鋪老板還送了一些主顧不要的豬骨頭給他。倒是紫菜、蝦皮這些東西,因為洛平離海極遠,凡是跟海沾邊的産品都貴得吓人,還好這些東西只是做配菜,消耗不大,不然方雲宣這馄饨攤還沒開張,就得先賠錢了。
今日正是趕集日,十裏八鄉的鄉親都往集市趕。方雲宣推着獨輪車走在人群當中,也不用問路,只要跟着往人多的地方擠,很快就到了集市。
說是集市,其實就是幾個村子路口的交彙處,約定俗成,久而久之人們就在此處聚物而易,便成了附近最大的集市。
方雲宣順着人流進去,找了一棵大樹,在樹底下停好推車,拿兩塊石頭固定好車輪,看不會來回亂動了,才在推車上支起攤子。
為了省柴,小泥爐裏沒有點火,方雲宣在推車上打橫支起一塊擋板做桌子用,擋板上鋪上一塊土布,上面一字排開,擺上各種配菜,把餡料和面皮放在手邊,布置妥當,通火點着爐子,架起銅鍋,把湯燒滾。
這個銅鍋是方雲宣現找工匠做的,類似于現代的鴛鴦火鍋,鍋內分做兩格,一邊是白湯,另一邊是昨晚用豬骨熬的高湯。一會兒就用白湯這邊煮馄饨,用高湯配底湯,盛上煮熟的馄饨,撒上紫菜、香菜和蝦皮,再點一點香油,這碗馄饨才能端出來見人。
架子是支好了,接下來就等顧客上門。
方雲宣前世也沒擺過攤,這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等了半天,一個人也沒有,他旁邊賣菜的老伯倒是生意興隆,一挑鮮菜很快就見了底,他這邊還沒開張呢。
方雲宣心裏着急,看了看左右,厚起臉皮吆喝:“皮薄肉大熱馄饨!”
喊了幾聲,倒是有看的,只是沒有一個人過來吃。方雲宣臉漲得通紅,臊得。這要是一碗都賣不出去,可得多丢人。
別說,這世上還真沒有不開張的油鹽店。
又等了許久,一個帶着小娃的大嫂路過馄饨攤,小女娃鬧着要吃,大嫂哄了多時也不管用,只好問方雲宣:“這,多少錢一碗?”
可算來人了。方雲宣滿臉堆笑,大嫂吓了一跳,退出一步,跟手裏拉着的小女娃商量:“咱們不吃這家成嗎?娘看這人覺得瘆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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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雲宣差點栽倒,心道:“大嫂您吃馄饨又不是選美,難道去酒樓吃飯,也要先看看廚子長得俊不俊?”
女娃站着不肯走,跺腳耍賴,搖頭不依:“就吃這個!就吃這個!”
大嫂實在拗不過閨女,嘆了口氣:“就依你!”說着話又問價錢。
方雲宣忙道:“五文一大碗,三文一小碗。”
“啥?”大嫂吃驚:“咋這麽貴?我割一斤生肉才二十文錢,你這一碗就要一大塊肉的價錢?”
“這可不貴了,大嫂,我這馄饨是用骨湯做的,湯鮮味濃,還有這些配菜,紫菜、蝦米哪個不用錢呢,您光算肉錢哪行?”
大嫂聽了方雲宣的話,猶豫道:“骨頭能熬湯?那能好喝?”
她還想絮叨,小娃卻等不了了,扯着母親的衣襟,眼看着就要哭。大嫂無法,跟方雲宣商量:“太貴了,這樣,我拿雞蛋跟你換一碗。三個雞蛋換一碗大的,成麽?”
方雲宣笑道:“這哪成。一個雞蛋也就一文錢,三個雞蛋換一大碗,我不虧了?”
“那添一個,四個換一碗,總成吧!”
方雲宣苦笑:“成!就四個,也算我開張了。”
這是第一個顧客,方雲宣也不管賠不賠了,可着勁兒的給盛了一碗,碗裏的馄饨冒尖冒尖的。
大嫂舍不得吃,端在小女娃面前,自己坐在一旁,用勺子舀出一個,吹涼了喂女娃吃。小娃嘴小,馄饨個大,小娃含着馄饨,腮幫子鼓鼓的,吃得高高興興。
孩子高興,大嫂也高興了,這邊喂她,那邊也舀了一勺湯喝了,一砸吧滋味,是好。跟平常吃的馄饨不一樣,平常她們都是用白湯做,吃了不如這個味兒鮮,細品湯裏還有股清甜的味道。又舀了一個馄饨吃了,更是滿意,馄饨皮兒又薄又勁道,面不粘牙,餡裏的肉湯汁十足,好像那骨湯的味道透過馄饨皮兒,全都絲絲縷縷的滲進了肉餡裏。
做買賣就是這樣,有了第一個顧客,就不愁第二個。大嫂還沒走,跟着就有一個挑腳的挑夫過來,問了價來了一大碗,喝了口湯,就連聲喊好。他的廣告效應極大,周圍看着的人漸漸聚攏過來,見他吃得滿嘴冒油光,也忍不住想要嘗嘗。推車前或坐或站,一會兒就擠滿了人。
方雲宣忙了起來,一邊包一邊煮,馄饨一定要現包現煮現吃,不然味道就差了一大截。顧客三三兩兩的上門,方雲宣看着笸籮裏的銅錢越聚越多,心裏樂開了花,比他前世掙第一筆工資時,還要有成就感。
過了午後,趕集的人群漸漸散去,方雲宣收拾攤子回家。
身體疲憊不堪,肋骨處也悶悶的疼,可精神卻興奮得很,方雲宣抱着小笸籮數錢,一算,才剛剛二百文錢,和備料用的成本相抵,兩下正好攤平。
方雲宣一下子就蔫了,這怎麽可能,明明賣得挺多,怎麽也要有七八十碗了,怎麽錢卻這麽少?
還以為數錯了,把銅錢全倒在車裏,一枚一枚數。數着數着方雲宣才想起來,沒錯。雖然賣的挺好,可這其中有二十幾碗是沒給錢,拿東西換的,推車裏青菜、雞蛋、零碎東西倒是堆了不少,方雲宣為了聚人氣,一時也沒細算,結果當然是賣出的東西多,但回來的錢少了。
一路蔫蔫的回家,剛才的精神勁兒全散了。方雲宣邊走邊琢磨,換的東西倒是能吃幾天,可這樣下去等于白受累,集市上的人竟有大半是以物易物,不用錢買,而是用東西換。這哪能行,他是等着錢急用的,雖說杜益山給的銀子還能支撐一段日子,可方世鴻的病要吃藥,要看診,是一筆不小的費用,方雲宣還想搬出方家去住,光是填飽肚子可不行。
看來還是要往遠走,到縣城裏去試試,那裏客商多,人流量也大,應該比集市上掙得錢多,就是路有些遠,十幾裏山路,方雲宣想到要推着車走那麽遠,頭都疼。
現在也只能掙辛苦錢了,路遠也要去,正好今晚趕一趕,自己做的幾個木制的小玩意也做好了,明天一并帶去,看看能不能多換兩個錢回來。
方雲宣盤算着回了方家,還未進門,就聽見院裏傳來楠哥兒的哭聲。
進門一看,楠哥兒倒在地上,一張小臉兒哭得花貓似的,身子一抽一抽,看着上氣不接下氣,乳母站有旁邊,急得也快哭了,扶起楠哥兒,仰頭急道:“潘少爺,您可不能這樣,小少爺還小呢,有什麽不懂事,沖撞您的地方,您也該多擔待些。您,您哪能打他?這要是打出個好歹,讓我怎麽向少奶奶交待!”
乳母知道潘子涵身份特殊,也不敢多絮叨,扶起楠哥兒,忙看他的傷勢。楠哥兒的臉都磕花了,額頭上摔了個大包,撩開他衣襟,胸脯後背上面好幾處青紫,也不知是被打的,還是摔的。當下又急又痛,心中直罵潘子涵心狠。
潘子涵歪斜着身子,臉上青紅交錯,腦袋上的青筋也冒了出來,只覺羞惱氣憤,心道:我教訓兒子,你倒管我?
他正要發作,方雲宣走進門來,潘子涵的臉上越發陰沉,盯着方雲宣的目光竟然露出幾分怨毒。
方雲宣推着車也是一愣,門裏這是什麽情況,按理潘子涵是楠哥兒的生父,虎毒不食子,到底是為了什麽,他才對楠哥兒下此狠手。方雲宣實在想不通。更讓他想不通的是,潘子涵眼裏的怨毒又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