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看見了
左青璃看着辭香選的衣裳，臉上的笑有點兒尴尬了：“原來墨姐姐喜歡紅色。”難怪她讓人送去的衣裳墨姐姐瞧不上。
辭香不否認，在左青璃的催促下到屏風後換衣裳。
水紅衫子下是一身對襟齊腰的棗紅襦裙，襟上的蓮花精致嬌豔。
辭香抿唇，取了塊暗紅的方巾遮住容貌，只留了雙烏黑的眸子，才脫下慘白的袍子，換上衣裳。
“墨姐姐，我這屋裏又沒有外人，怎麽還遮遮掩掩的。”
左青璃驚訝于少女姣好的身段，又頗有些不滿沒看到少女的容貌。
辭香彎起眉眼，随口解釋道：“不過是在家時的規矩。”
既然是在家都有的規矩，左青璃再沒規矩也不好意思讓人取下面紗，不過她心底想着吃飯的時候總得取下來吧，于是緊忙讓人把晚膳送來。
辭香知道她打的主意，面不改色的看着菜品上齊，和左青璃一同入席，掀開面紗一角細細品嘗着她說的好手藝。
嗯，跟她家的廚子手藝不相上下，尤其是那道醋魚，跟她家廚子做得一模一樣。
離家以後就沒有嘗到這種味道，辭香有些懷念，不知不覺竟然半條魚下肚，驚覺葷腥吃得多了，又撿了半碟青菜和半碟酸辣蘿蔔。
晚膳之後的水果是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梨，去了皮晶瑩的擺在冰屑打底的青花盤裏，辭香不喜歡梨，總覺得酸澀，因此嘗了點兒就不動手了，左青璃卻嫌不夠，支使大丫鬟出去摘梨做果盤，又吩咐人給其他院子裏送去。
一番使喚下來，屋裏只剩下左青璃和辭香兩人。
“墨姐姐，我可不可以問你件事？”左青璃抿唇輕聲問道。
“四姑娘只管問，我知道的話一定會告訴你。”辭香微笑，眼神柔柔的看不見底。
左青璃遲疑的看着她，雙手緊張的攪着帕子：“墨姐姐，那個村子裏的人，真的都死了？”再刁蠻膽大的姑娘，也是頭一次見識屠村的慘事，總歸會有些陰影。
“也許吧。”辭香看了眼窗外已經缺了一角的月亮，輕聲嘆道，“鎮上的人都說死光了，應該就是死光了。”
兩天都沒有提起分毫，到了家才問出來，她是知道了什麽？
“可是，村子裏究竟發生了什麽？”左青璃急切的問道，她也相信村子裏的人都死了，但是，但是——
辭香側目輕笑：“我也想知道發生了什麽？”她只是個倒黴被當成兇手抓進去的姑娘而已，幸好兇手已經自殺謝罪了。
這兩日左青璃早見識了她的不瘟不火，也習慣了她對什麽都是淡淡的全不關心，可現在左青璃無法忍受：“我看到你和沈淵從村子裏出來！”
明明就是從村子裏出來的，說什麽不知道！
辭香驚愕，随即笑出聲：“青璃你在說什麽？我和哥哥從西邊來，自然會經過村子，可是我們沒有進去，怎麽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
“死了那麽多人，你們經過就沒聞到什麽味兒？”左青璃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辭香垂眼想了想，坦然正視着左青璃。
“沒有。”
“你——”左青璃臉上明顯浮現出憤怒，剛開口外間的簾子響了，進來個打扮光鮮體面的老嬷嬷，身子有些佝偻。
左青璃急忙收斂了神色：“時候不早了，墨姐姐早些回去歇着，明天咱們去城裏逛逛。”
辭香點頭，她換下的衣裳已經被丫鬟拿去洗衣房了，就着這身衣裳回到懷秀院，心底還惦記着左青璃院裏的石頭。
那塊石頭，無論如何都要拿到手！
她會答應來左家，不是因為左青璃跟宋九姑娘是鄰居，而是因為左家的位置，就是地圖上的驚鴻樓。
華安府城幾經變化，跟地圖上有所不同自是應當的，但方位不會變化，果然進了辰巳院，镯子就發熱替她指明了方向。
她要找的東西竟然就在左青璃院裏，果真是誤打誤撞，這算是老天爺彌補她在白石鎮的失意？
天知道辭香現在有多想把石頭抱回來，偏偏月亮還沒有缺透，這事又不能假手于人，只能多等兩日，等她認得路了，再溜進去拿出來。
心裏有了計較，辭香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熟。
辰巳院裏，左青璃卻不似辭香那麽輕松，她蹙着額聽嬷嬷說完，眉心擰到了一起：“他們要去懸口關？”
北方異族的冬天快要來了，屆時異族舉族南下劫掠，懸口關只怕又要惡戰連連，妙手醫仙救治軍士都忙不過來，哪有空給辭香看病，就算有空，他們這些外人也請不動妙手醫仙。
現在左青璃更懷疑辭香是不是真的得了那種見不到光的怪病。
那天清晨，她明明看見他們從村子裏出來，原本懷疑他們是兇手，但鎮長拿幾個沒用的差役竟然輕而易舉的把他們抓來了，又讓左青璃懷疑自己是不是想錯了。
如果不是太能洞悉世事，就是屠村跟他們無關，經過這兩日相處，左青璃還是拿不準是前者還是後者。
“姑娘，老奴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老嬷嬷遲疑的說道，身子佝偻得更低。
左青璃抿唇，考慮許久才道：“嬷嬷有話就直說吧。”
“姑娘，老爺的身子大不如前了，錦公子年紀又小……”老嬷嬷說着，一面拿渾濁的眼觀察左青璃的臉色，見她似有不愉，急忙住口，欲言又止。
左三爺妻妾不少，共有三女四子，卻只有四姑娘左青璃和七公子左玉錦養大，如今左三爺身子不成，錦公子年紀才七歲半，左家往後只怕要靠左青璃撐着。
偏偏這些瑣事是左青璃最讨厭的，現在聽老嬷嬷提起，臉色變得很不好看，但一想到父親不正常的臉色，左青璃不得不極力克制着沒發作。
“請嬷嬷替我瞞着父親些，過幾日我便送他們出城。”左青璃不得不拿出态度，她請來的人不能随便請出去。
她關心的事，就趁着這幾天吧。
老嬷嬷見她肯服軟，似乎有意挑起這個擔子，忙不疊的誇了幾句，見丫鬟們回來便退出來囑咐了幾句。
左青璃在屋內聽得一清二楚，有點兒哭笑不得，自己挑着簾子到門口：“沒想到在嬷嬷眼裏，青璃就這麽的可憐不懂事。”
這話把人吓了個半死，妄議主人的懲罰可不是鬧着玩的。
老嬷嬷急忙伏地告罪，等被左青璃扶起來低聲說了幾句，眉開眼笑的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