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群富貴人家的小姐太太們,和一個道姑能聊的也就是鬼神精怪。
“那些小鬼啊最是可惡,常常是欺善怕惡,不是我不尊重衙門裏的官老爺要拿他們說嘴,他們啊,就是比普通百姓更克小鬼。像那些手掌大印的官老爺們,特別是一縣的縣令,一州知府,這些大老爺有皇帝老爺敕封,帶着皇家氣運,比那些街上賣油的賣豆腐的,魂魄更結實,就是小鬼想要下手,自己讨不了好不說,也容易被反噬。謝謝姑娘的茶,勞煩姑娘了。”
馬道婆站起來,從一個大丫頭的手裏把茶接過來,告了一聲罪,喝了幾口。王熙鳳不信這個,當成了聽樂子,薛寶釵輕易不說話,也只是拿着帕子,看王夫人的反應。賈探春就更不敢說話了,因為王夫人日日求神拜佛,自己在院子裏還有個佛堂,自然是信奉鬼神的,賈探春恨不得馬道婆講的更多一點,好讓自己也知道點,以後就是和太太說起來,也不是什麽都不懂。至于信不信的,賈探春倒是不覺得這是個問題。
王夫人看着馬道婆喝了茶水,轉着佛珠,“世人都曉得當官好,好處自然是有的,卻不知道還有這一遭。”
“當官的自然是有各種好處,要是說宮裏的貴人,那好處更多,像是那些當宰相當狀元的,都曉得是天山的星宿下凡,特別是文曲星,哎呀呀,天下那麽多的讀書人,為什麽狀元才有一個,正是因為狀元是文曲星啊。哪怕是托生于貧寒之家,該出頭的時候,誰也攔不住。對了,太太聽過西湖白蛇的故事沒?千年蛇妖被鎮壓在塔下,只因為兒子是文曲星轉世,跪下一拜,那雷峰塔就倒了。”
“呦,這是真的嗎?”王熙鳳磕着瓜子,瓜子皮放在小丫頭的手絹上,興趣十足。
“我從書上倒是看過,說西湖邊上确實是有座雷鋒塔,對了,西湖還有個名景叫做雷峰夕照。”薛寶釵就喝了一口茶,“那貴人就不是不一樣,要是宮裏的貴人啊,那不是更了不得。”
馬道婆滿意的看了一眼薛寶釵,心想這總算是碰上個上道的,也不枉我說了半天的故事,太太不好意思問,免得人家說家裏出了一個貴妃顯得輕狂,要是小輩們問了,也不過是因為好奇才問問。
王夫人心裏還是覺得薛寶釵貼心,賈探春到底沒有薛寶釵會做人,會看些眉高眼低的。
“宮裏的貴人更了不得了,哎呦喂,皇帝老爺那是天子,他身邊的人,也是天上的貴人下凡。咱們府上的大姑娘,在天上肯定是哪個仙宮裏的娘娘。”
這馬屁拍的太露骨,但是跟不懂學問的老娘們們說正好,要是文雅了人家也不一定能聽的懂,王夫人嘴上謙虛,但是神情卻非常的自得。
眼看着天色黑了,丫鬟來請示晚飯擺在哪裏,王夫人就款待了馬道婆一桌上好的席面,許下了三百斤香油給家裏老老小小的點長明燈。還邀請馬道婆過幾日來府上說話。
馬道婆盡管今日沒達到目的,但是看着王夫人已經上鈎,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賈故帶着兒子挂了匾額,已經是夏天的時候了。齊靜安雖然把女兒當成個心肝,但是經不住親娘安陽長公主念叨,道理翻來覆去就一個,還是需要個兒子,以後才有依仗。
就和賈珹商量,想要把女兒托付給佟夫人教養,等到今年冬天,再懷上一胎,明年生個兒子。
“你這又是何苦,這種事父母都沒催着,你又何必這麽急。”
Advertisement
“大爺是不知道,人家三十來歲,就當祖父了,咱們的孩子還沒成人呢。要是再晚了幾年,生生錯了一輩。再說了,大爺就兄弟自個,沒個幫襯,要是有個兒子,好好教導,十五六年後,跟在爺身後能分憂了。”
賈珹看妻子信心滿滿,也不反對,“離着冬天還有幾個月呢,你先調養身子,也不能把閨女放在娘跟前不管,你白天去娘跟前伺候着,晚上就當是把閨女放在娘哪兒睡一覺。隔幾天抱回來,讓我也見見。”
看丈夫不反對,齊靜安算是達到目的了,至于給丈夫納妾綿延子嗣這回事,算了吧,公主府裏沒見過一個妾,忠武侯府也沒見到一個妾,自己是不打算放一個人在夫妻跟前礙眼,要是丈夫把持不住,齊靜安看着抱着女兒在室內晃來晃去的丈夫,想着小弟說的,“看我不削死他”,心裏美滋滋的。
當天晚上,齊靜安就抱着孩子去佟夫人院子裏,佟夫人帶着賈迎春和林黛玉說話,看着孫女進來,再也顧不得其他人,接着是幾個婆子把萱兒的玩具拿進來,什麽布老虎布繡球,小丫頭吃的白胖白胖,也不認生,看着一屋子的人,大眼珠子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府裏的女眷玩了半天的孩子,齊靜安把女兒抱回去了,但是玩具和小衣服沒拿走。
賈故回來的時候,佟夫人就顯擺今天抱孫女兒了,引得賈故羨慕嫉妒,心裏五味雜陳,恨不得讓人把孩子抱過來自己哄一回。想想還是算了,要不然,家裏幾口人,少不得說自己不尊重,跟個孩子似的半夜三更跟孫女玩上一回才睡覺。
這麽一來,一個月裏面,有三兩天萱兒留宿在祖父母的院子裏,抱不到孫子,抱孫女也好,賈故就在佟夫人的院子裏抱着孫女小碎步跑,因為孫女喜歡這樣,跑的快了,人家不高興,不高興了就是哭。
盡管如此,和賈赦見面的時候,賈故顯擺了好幾遍。
這也幸虧是親兄弟,要是其他人,賈故混不吝的絕對要給人家幾拳,“知道了知道了,萱兒比上個月胖了幾斤,比上旬高了一指,你說了多少遍了,從咱們今兒見面到如今,你說了八百遍。”
“胡說,我也就是說了十幾遍,連八十遍都沒有。我有沒有跟你說,小丫頭似乎要長牙了……”
“說了,說了七八遍吧。”
“讓我想想,還有什麽沒跟你說,我想想……對了,她會喊爹了,就是那種‘父…父…虎’,一邊說一邊流口水,哎呀,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賈赦突然覺得,就是親兄弟,碰上這樣的也該打死。
然而他還打不過人家,這對于賈赦來說,是一個悲傷的認知。看着賈赦的興趣不高,賈故明智的沒有再刺激下去了。兩個人此刻正坐在一處湖邊垂釣,本來也沒指望釣上來魚,兩個人就看着魚竿說話。
“你們那府裏,最近有什麽新鮮事兒嗎?”
賈赦想了想,“新鮮事倒是沒有,只不過宮裏娘娘傳出來話了,想要求子。”
賈故對着魚竿一笑,心想沒皇帝她怎麽生子。“娘娘的年紀大了點,別說皇上,就是平常人家,男主人也更喜歡年輕一點的妾,你說是不是,這個你比我更懂啊。”
賈赦沒搭理他的打趣,有點發愁的說“我也不是那種只會喝酒花錢的纨绔,我少時做伴讀的時候,也常常聽那些勳貴家的孩子們說悄悄話,常常說些那位娘娘得寵,那位娘娘有子……有沒有皇子,是皇上說了算的,他不想讓某個娘娘給自己生下子嗣,自然有千百種法子,求也沒用。”
“這話讓我對大哥刮目相看。”
“去,你真當我是個棒槌啊。”
“宮裏的事兒,說到底是是皇家家事,對于你們府上來說,就不該插手,見過誰家把手插到女婿家裏去的,要是被親家知道了,少不得上門來鬧一場。何況還不是女婿家,自己閨女算一個貴妾。”
這話多少讓賈赦聽着不高興,“娘娘真的是産下皇子……哎,也強求不來,我是盼着娘娘好的,也盼着榮國府好。不說這個了,我上次讓琮兒去拜謝珹兒,謝他給琮兒弄到一方好硯,怎麽聽說你們府裏說江南官司。琮兒也及時在珹兒的書房裏聽了一耳朵,沒敢問,回來跟我說,我也打聽不出來。”
賈故拉起魚竿,一尾鯉魚已經上鈎了,看着有兩尺來長,喜氣洋洋的放在陶罐裏“再想不到今兒能釣上來一條大魚。你放心吧,賈雨村拿着蓋着你印章的那封信來找賈老二了。他在金陵貪墨官銀,惹了一些人,人家彈劾他了,這事不冤枉他,他還真縱容子弟索賄了。我只是聽說皇帝挺生氣的,他一直想要把江南官場跟犁地一樣犁上三五遍,誰知道王子騰插手了,受賈老二的托,抹了賈雨村索賄的痕跡,我要是所料不錯的話,王子騰過不久就要從京城滾蛋了,九門提督的缺就出來了。”
“故弟想要争一争九門提督?”
“争什麽,皇帝願意讓誰去,誰就去,這種事兒,争是沒法子争的。放上一個不忠心的,皇帝自己晚上都睡不着。等着看吧,要是我成了九門提督,就要把兵部的大印讓出來,反正不會兼着這兩個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