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人生不如意的事兒十有八九,就算是皇帝,也有一個讓他頭疼的後院,他不缺兒女,缺的是一個知冷知熱的女人。他以前覺得這個女人是自己的妻子,以前的表妹,可随着三個兒子相繼夭折,皇後整個人都變了。
皇帝自己也是滿腹苦水。
這就給了後宮嫔妃了機會,四妃掌握了宮務,互相挾制,加上皇後并不是被厭棄的,表面上以皇後為尊,實際上,後宮四妃的勢力已經壯大了,每個妃子都把皇後當成了佛像,只需要供起來就好,其他的也就不放在心上。
賈元春看的非常眼熱,按理說,她的位置在四妃上面,但是沒有寶冊金印,四妃暗地裏又不買她的賬,她同時還是一個無子的嫔妃,和皇後比,人家是生了三個兒子,盡管是夭折了,是生産過的,而賈貴妃,別說是生産過兒子,甚至連個女兒都沒有。
權勢,兒女,寵愛,要什麽沒什麽。
皇後是那種遭遇了打擊奮力逃避的人,而賈元春是遭遇了打擊奮力直追的人。
她內心知道自己沒法和皇後比,皇後是皇帝的原配,又是他的表妹,從任何一個方面說都比自己腰杆子硬。
這日風和日麗,賈元春在寝殿裏面繡着一套男人的中衣,這是給皇帝穿的,絲綢是上好的絲綢,做工也是細致出衆。
抱琴的步子比往日的要急了一些,到了殿內,才快步跑到賈貴妃跟前,“娘娘,路公公被宮門口的外班侍衛抓了。說了罪名是夾帶私貨。”
賈貴妃把衣服放進籮筐裏,“那票號呢?”
“被侍衛們繳了。”
“你找人去和那些侍衛們說,侍衛大臣賈侯爺是我叔叔。”
“娘娘,路公公說了,今兒別說是咱們的人,宮裏凡是夾帶的都被扣下了。聽說夾帶的東西已經交到未央宮了。”
賈故回到班房,一個侍衛統領喜氣洋洋的過來,給賈故端了一杯茶,“請大人喝茶。”
賈故端起來茶碗,覺得不對,這分量太輕了,掀開茶碗的蓋子,裏面是一張折好的票號,笑眯眯的把蓋子放好,把茶碗放在手邊,“陸統領,好茶。”
看到頂頭上司收下了這份銀子,陸統領放下心了,說話也親近了不少,“自然是好茶,像是豐年的茶葉可不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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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故指着座位讓他坐下,“是啊,好茶葉不常見,對了,有那碎茶沫子給兄弟們分點,整日裏風裏來雨裏去,大夥都不容易。”
“不需大人操心,一點茶葉沫子,不是什麽金貴東西,自然是人人有份。”
到了晚間,每個侍衛分了一些碎銀,心滿意足的放在了自己的袍子裏靴子裏,準備散值了拿回家補貼家用。
別說宮裏的貴妃是如何生氣,就是榮國府的王夫人自己也氣了一個倒仰,宮裏的貴妃需要銀子,讓心腹太監出宮去家裏取了票號,被賈故那個王八蛋給截了,五萬兩銀子,這讓本就不豐裕的府庫雪上加霜。
王夫人如何能忍下這口氣,立即動身去了史太君跟前。
婆媳兩個說了什麽,誰也不知道,王夫人出來之後去找了賈政,史太君就把賈赦喊到了自個院子裏。
賈政也是非常惱怒,但是還是板着臉訓斥王夫人,“娘娘花費,自有內務府操心。”
王夫人想要一巴掌扇在賈政那張臉上,內務府操心,內務府最是看人下菜碟了,給你的糕點是過了幾天快馊的,給你的布料是發黴的,給你的茶葉是陳年的,給你的碳是冒煙的。沒有銀錢上下打點,如何才能過好日子,更別提懷上皇子了。
賈政自然知道,心裏也惱怒賈故不近人情,你不說幫襯着點侄女,但是你也別扒豁子。賈政捏着胡子,心裏覺得和賈故早就成了死敵了。
“當年父親說過,如果埋伏,要做好萬全準備,一次出擊,致人死命。這次父親得罪了貴妃,卻沒下死手,徒留禍患,後宮女人,記仇比記恩更容易,現在成了這個局面,該當如何?”
“我沒把榮國府當成大敵,自然也不會把貴妃放在眼中。”賈故看着賈珹,“珹兒覺得父親輕敵了。”
“有句話也是父親同我說的,獅子博兔要用全力,何況在朝堂上,稍有不慎就是合家下獄。還請父親日後做事三思而行。”
賈故看着賈珹板着臉教訓自己,也沒惱,“我兒長大了,知道了道理了,那就聽珹兒的,以後不是萬全之時,絕不做這種意氣之事。”
賈珹的臉色才算是好看了點,想想父親是久經沙場,人情來往更比自己通達,怎麽會辦出這種事來,“父親做這件事必有緣由,兒子願聞其詳。”
“是皇上下的令,後宮裏面,四妃相持不下,就有人抓住了機會,有宮女往外傳書,你知道,現在忠誠親王還不死心,甄家的太妃在宮裏經營幾十年,也不可小觑,所以,皇上就命我查驗進出宮的宮人。別說賈貴妃,就是四妃的人也扣下了不少,往來傳遞的銀子查出來十五萬兩,侍衛們過了一手,把零頭抹了一些,交到了禦前了。”
賈珹松了口氣,給賈故跪下去,“是兒子不知實情始末,以為父親是為了給母親和堂妹出氣才坐下這件事,請父親恕罪。”
賈故扶起他,“我是你爹,還能跟你記仇不成,下次打聽清楚了再上門興師問罪,記住了嗎?”
又過了三個月,齊靜安被送入産房,生下了個女兒,因為早就知道這樣,也無所謂失望還是不失望,倒是齊靜安,自己傷心難過了一陣子。
關注齊靜安生子的不止是忠武侯府和安陽長公主府,榮國府也是暗暗的派人打聽了,史太君知道那邊生下來的也是一個姑娘,略帶失望。
私下裏想着是不是賈赦賈故在子嗣上艱難,命裏男孫不豐。讓史太君自己說,賈珹比賈琏有出息多了,沒想到第一胎也是個姑娘。
哎,嘆一口氣。
因為是忠武侯府孫輩第一人,這個小女嬰出生不久,賈故就開始翻找字典,想要找個響亮一點的名字。
然而他久不看書,書房裏沒一張紙,候着臉皮把林黛玉請來。
“外甥女,舅舅知道你學問好,你說,什麽字眼比較有福氣,給小丫頭用上。”
林黛玉先是謙虛了一下自己的學問,想了想,“不如叫萱姐兒,萱草,又有忘憂草的說法。”
賈故是個半文盲,給皇帝上書都是白話,這也沒人指責他,軍中将領,大部分都是他這樣的,有些低級軍官連字都不認得。現在聽了林黛玉的說法,覺得這是個好名字,讓林黛玉斜寫出來,自己捧着和賈珹商量。
“萱草,又叫忘憂草,怎麽樣?賈萱,好名字。”
“父親,”賈珹看着賈故美滋滋的樣子,心裏好笑,“下一輩也要從草字頭嗎?聽說榮寧二府下一輩都是草字頭,像賈蓉,賈蘭之流。”
賈故把臉上的傻笑收起來,“也不是,咱們是兩家人,誰要跟他們一樣,只是我覺得萱這個字不錯,意思也好,反正你老子是想不錯什麽更好的詞兒了。”
賈故父子,和盤踞在京都的榮國府比起來,到底是根基薄,這也是當初史太君看不上父子兩個的原因。榮國府自開國至今,大部分時間都是拱衛天子,位居高位,已經成了世家之象,和榮國府比起來,忠武侯府才是爆發新榮之家,從家主到家奴,在別人看來,都有點丢份。佟夫人出門交際,第一是不了解京都的規矩,但是好歹是抱着一腔赤誠出去交際,也不算得罪人,第二是北地風俗和京都不一樣,她為人豪爽,雖然很多女眷看不慣她行事風格對她埋汰幾句,佟夫人也不放在心上。
在齊靜安生下女兒萱姐的第九天,齊靜安的兩個哥哥和兩個嫂子上門看望他們母女。
後院裏面,自然是女眷們說說笑笑,但是在前院,齊家大爺就看着廳堂和賈珹說話,
“侯爺入京也有三年了,不知道尊府的堂號是什麽?”
對于賈故父子和榮國府裏的那攤子官司,齊家兄弟也知道,讓他們說,不和榮府扯上關系才是上佳的做法,然而,分家是小事,分宗絕對是了。
首先,分宗要确立自家的家譜和家法,接着确立這一支後裔的堂號,一般出去應酬的時候,先報家門,都會介紹自己還哪一堂哪一房的子弟。就拿榮國府來說,他們的堂號是禦賜的“榮禧堂”,有一天就是撤了國公府的匾額,這一支的子弟也可以自稱榮禧堂賈家。
所以榮國府賈政才是世人認可的家主,因為他居住在正堂,無論從宗教禮法還是世俗看法,他才是當家人。
在江南那種文風盛行,家族至上的地方,他們更認可這些傳統的東西,哪怕旁支再怎麽顯赫,也沒資格入住正堂。
而現在哪怕所有人都不說,實際上,作為嫡長子的賈赦,已經變成了榮國府的旁支,而嫡支才是賈政這一房。這也是賈故三番兩次勸說賈赦搬出來的原因,也是賈政居住了那麽久的正堂也沒禦史參奏他的原因。
家族選擇了賈政作為家主,賈赦自己作為嫡長子也僅僅是不甘心而已。賈赦失了家主之位,目前也只能靠着爵位傳家,可惜的是,因為爵位傳于旁支,從國公變成了一等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