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半夜賈故是被兩個婆子拖進來的,佟夫人一看,這是真的喝醉了,趕快帶着丫鬟們擰帕子扒衣服。
等人都下去了,賈故一下子坐起來,把佟夫人吓了一跳。
“你……躺好了,吓死老娘了。”
賈故下床,抓着茶壺把水喝幹了,“我心口這裏難受,喝的多了,燒心。”
佟夫人慌忙給他揉揉,“又去望江樓了,和誰喝的啊,賈貴也沒說清楚,你是連後院都沒回來,直接跑了個沒影。”
“和賈老二喝的。”
“賈老二不是你嗎?你行二啊。”
“誰說的,我是賈老大,我自成一宗,我跟他們金陵老賈家沒關系,咱們是北地賈家,咱們是北邊的。”
“好好好好,那賈老二說什麽惹着你了,我聽說他連一只雞都抓不住,肯定是嘴上占你便宜了。”
“哎,百年簪纓世族,都讓賈老二毀了,今兒皇上說榮府欠國庫銀子,我尋思着是讓我跟他們說,省的聖旨來讨要的時候,沒臉不說,慌忙之下哪裏能湊得齊,我背了三十萬兩的債,說他們一人二十萬兩,麻溜的湊齊給戶部送去,賈老二說,別人不還咱們還了,老親們埋怨。我就說,你管人家說什麽了,你是不是該還這銀子,他又說這事兒聽老太太的,我說婦道人家沒見識,如今問你,你這二十萬兩還還是不還,他一大老爺們就對着我哭,哎呀,對着我哭,就哭不說話,我忍了又忍沒上手揍他……他哭的厥過去了,榮府的人一看,哭天喊地的擡着他走了,我看啊,這銀子他是不打算還了。”
“那這銀子,咱們還了……?”
“當然要還啊。”
佟氏趴在賈故耳邊,“您去蠻夷龍庭,繳獲的……”
“嗯?”
“我錯了,是咱們撿了的那二兩銀子,也要填在裏面嗎?猛地拿出來那麽多,人家問在咱們銀子從哪兒來的,怎麽說啊,而且,這筆銀子也不在城中,讓你們爺倆埋在城外了。”佟夫人用北地土語小聲的趴在賈故耳邊說出來,不安的看着他。
“以後忘了這事兒。咱們書房不是有擺設嗎?賣了都賣了。對外說,那是你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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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家就是鄉下的一個土財主,哪兒有那麽值錢的東西當我嫁妝啊,再說了,有寶貝都留給我兄弟了。還不如說是老國公的私房。”
“老國公的私房到我手裏的也就是爺現在穿的這套盔甲。連兵器都是爺當年自個置辦的,對了,還有給你的聘禮,那也是老國公的私房。”
“這有錢不敢花……對了,咱們把字畫書籍拿出來,找人裝作行商買了,字畫貴不貴全在一張嘴上。”
“不用,就算是自家左手倒騰到右手,好東西一旦漏了風出去,總是遭人觊觎,何況咱們手裏的東西,單拿出來一件都是傳家的寶貝。把家裏的好木料和金器銀器拿去賣了,把咱們新置辦的莊子賣了,過了這陣子,再買新的。”
賈故這邊,把家裏表面上能賣的的都賣了,湊了四十萬兩的銀子,那邊賈赦也弄出來十六萬兩銀子,兩下一湊合,五十萬兩,讓人大大方方的送到戶部去了。
賈赦在家,又受了老娘的白眼,就是府裏的下人們,也紛紛的說大老爺傻。
戶部給了賈赦五十萬兩的收據,眼巴巴的等着賈政,賈政當沒看見,他有一個本領是誰也學不了的,那就是無視,或者是厚臉皮。這件事讓賈政含糊着,見人就說家道艱難等,生怕有人找他讨債。
好在皇帝再沒了動作,滿朝上下頓時松了一口氣。連賈政,自己都有一種逃出生天之感。
過了不久,天氣漸漸冷了下來,寧國府中的梅花開的好,史太君讓人接了賈迎春和林黛玉回來,一起去寧國府賞花。玩了半日回到榮國府,被史太君挽留了下來,拉着不讓回忠武侯府,又說“過半個月就要過年,好生在府裏,等過了年再出去玩兒,老婆子們不攔着你們。”
然而賈故被賈政父女兩個氣着了。
回到家,府裏沒一個主子,賈珹還在宮中當值,佟夫人又去別人家賞花去了,到了天冷的時候,不止是寧國府一家的梅花開了,凡是種了梅花的人家都開的挺不錯的,還有些家裏養了水仙,同樣會下了帖子邀請別人一同來賞。林黛玉和賈迎春兩個小姑娘也被接回了榮國府------提到榮國府,賈故此刻覺得肝疼。
“去請我大哥來。”
賈赦來的很快,他本來也在寧國府喝酒,聽到弟弟這邊來請,連衣服都不換,高興的跑來了,弟弟比侄兒重要,再說了,跟賈珍能天天喝酒,但是和賈故喝酒就要看日子了。
“故弟散值了?”賈赦撈着袍子,看着他的臉色不好。
“嗯,大哥坐下,弟弟有話跟你說,我前陣子和一個宮裏的老太監搭上線了,今兒他跟我說了一個大事兒,”
賈赦湊近過去,“你說你說,是不是和府裏有關?”
“賈蓉的媳婦,和宮裏那邊有關系------說是廢太子遺孤。”
“他騙你呢,”賈赦坐直了,“我以前在東宮出入,太子爺當年幾個兒子幾個女兒我還是知道的,我不僅是知道的,我還記得清楚是那位貴主兒生下了哪個王子王女。那秦氏,何德何能和太子攀上關系?你想說太子和某個民間女子所生,更不可能,自廢太子被封為太子起,根本就沒有獨處過,如果出宮,身邊更是人山人海,你當知道太子衛不是擺設啊,這不是話本,更不會有人把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送到東宮。”
看着賈赦不信的樣子,賈故把最後一擊使出來,“聖上相信了,告密的是你侄女兒,賈元春。”
賈赦頓時從太師椅上滑下來,“她這是要要了我的命啊。”
不管秦氏是不是廢太子的女兒,一旦這個消息從宮中蔓延出來,很多人都以為她是廢太子之女,哪怕不是,那也必須是,已經皇帝認為她是。賈赦當然知道這個道理。
賈故趕快把他扶起來,聽着賈赦叨叨,“我以前是太子伴讀,如今寧國府藏着一個太子遺孤,太上皇不追究,聖上不追究,但是太後娘娘勢必會追究啊。我連那秦氏是誰和誰生下的都不知道啊。”
“我還納悶了,一個抱養的女孩,怎麽就成了賈家的宗婦了?”
“那是她長的有臉面,加上有個老尼姑說她是旺夫旺子旺家的命格。”
“你也別想太多,秦氏是個女子,又不是男子,你看你吓成什麽樣了,到時候如果太後真的覺得她是自個孫女,也就是太後暗地裏補貼她一點,再說了,太子的兒子們沒了,但是嫡女庶女都還活着,她們比秦氏的身份尊貴……”
賈故發現賈赦的牙齒上下打顫,問他“大哥何故發抖?莫不是剛吃完酒被冷風撲了?”
“故弟,故弟,這下誰也救不了咱們了,那秦氏……”他做賊一樣周圍看了看,“和珍兒……”趴在賈故的耳邊,哆嗦的耳語了半天。
賈故一下子站起來了,“他……”
“所以啊……”
“這事兒和榮國府沒關系,你就當沒發生,事兒是寧國府辦下的,到時候就是聖上怪罪下來,也應該是寧國府的人頂着。”
賈赦吓得冷汗直流,把後面的幾句話當做了救命稻草,不住的點頭。
過了三兩日,佟夫人得到一張帖子,被邀請去安陽長公主的府上賞梅花,上面注明了帶家中女孩參加。
本朝選妃,有三種途徑,第一,是公主們設宴,先期選拔,然後選定一日,把入選的女孩們送入宮中,名義上給太後請安,實際上是由太後皇帝皇後親自敲定入宮的後妃名單。這種辦法是用來選拔高位嫔妃,一般是先由官府頒發公文,選取各縣淑女,然後再由各縣送到更高一級的去處,最後聚集在京城。京城勳貴家的女孩,有請柬者可以直接參加公主府設宴。
第二種,是選拔低位嫔妃,是宮女中提拔,宮中采選宮女,都是在京畿附近,挑選良家子入宮,背景不清白者不要,當今聖上的生母就是出身宮女。
第三種,就是敬獻,高位官員皇親國戚,為了巴結皇帝,一般都敬獻一些美女,大部分是歌女舞女之類,當然也有些是小官吏家的女孩,這些女孩很難在宮中升遷,大部分都是昙花一現,最後死的無聲無息,就算是活着,最後也是默默無聞。市井傳言,都是說的這類女子在宮中生活,編了一些香豔的話本,杜撰了一些香豔的野史,讓不少人哀怨長嘆。
皇帝登基,自然是要廣擴後宮,海選文書早就發下,各地秀女們也到了京城,皇帝和安陽長公主關系親密,自然把這事兒托給了安陽長公主,給誰家的女孩一張帖子,自然也是安陽長公主說了算。
雖然一張帖子也只是一張入場券,最後能不能笑傲到最後還難說,但是很多勳貴清流都欣然赴宴,這場帖子也是鍍金券,一般人還拿不到呢。
佟夫人打發人來請賈迎春和林黛玉,林黛玉的年齡太小,賈迎春的年齡正好,哪怕不能入選,到時候說親事的時候,賈迎春也能找個不錯的婆家。
忠武侯府的婆子傳過來消息,因為大宴還在幾天後,就說先讓姑娘收拾下東西,明天下午,佟夫人打發人來接。
這件事,讓榮國府的幾個姑娘心情立即不一樣了。
林黛玉和賈惜春太小,沒那麽多心思,賈探春也只是羨慕,因為她的年紀也不大,對于參加大宴不是很迫切,只是思索這怎麽和忠武侯府的人打好關系。
除了賈珹,忠武侯夫妻不來榮府,賈探春就想着如何在賈珹身上下功夫,讓珹大哥哥對自己有個好印象。
而薛寶釵的心情就更加的炙熱了,眼前就是一次機會,她迫切的想要找一條登天路,她的年紀也只是比王熙鳳小了一兩歲,和賈迎春年紀相當。如今,要是自己有張帖子,必會在大宴上壓下各個府中的姑娘。何況海選秀女不是每年都有的,因為耗費無數人力物力,每次海選都會把民間折騰一番,這種事兒,十年八年還趕不上一次,一般也就是新君繼位或者是太子選正妃才如此折騰。
史太君人老成精,眼睛一瞟就知道每個人怎麽想,看了眼木楞楞的賈迎春,“也是二丫頭命好,大丫頭那些年也沒一個公主出面排過一次大宴,如今讓二丫頭趕上了,鴛鴦,把庫房裏面的那套紅石榴頭面拿來,給二姑娘,把那套珍珠的拿來,給林姑娘。到時候體體面面的去,別堕了咱們府上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