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上回說的你還記得?”賈故夾了一筷子菜問他。
“什麽記得不記得?”
賈故心想就是給賈赦一個王爵,這家夥也未必能保得住。
“不是說薛家為什麽要投到榮國府門下嗎?咱們說這中間必有曲折,我找人去查,這事兒……”
“想起來了。查出什麽了嗎?”
“查到了,薛家家主薛蟠,和人争買一個丫頭,打死了對方,那苦主家裏沒什麽親眷,死了沒人伸冤,靠着幾個老仆,但是老仆也不甚忠心。”
“薛家靠着咱們家花錢處理了這事。”
“也差不多,是你的印信蓋的印章,交給了當時的主官叫做賈雨村的手上,人家扣下了書信,說是死者的魂魄報仇,勾走了薛蟠的魂魄,就這麽稀裏糊塗的結案了。然後薛家北上,就投入了榮國府門下。這是命案,把柄還落在賈雨村那厮的手裏,那賈雨村是賈政保舉起複的。”
“既然如此,應該沒什麽大礙吧?他是靠着在咱們家起複,念着點香火情…”
“如果他要念着賈家的恩德,為何扣下了書信而不銷毀,他是要拿着,趁機要挾你們。你……真笨,到時候他求而不得,拿出書信,倒黴的是你,他要是求官,就以如今榮府的權勢,他賈存周自己就是多年員外郎,他能弄到低位的官職,可不能把賈雨村弄到高位去啊,倒是欲壑難填,就是他報複的時候。”
“那怎麽辦?”
“你說呢?”
賈赦急的團團轉,“我不知道,要不,我去派人把書信要回來。”
“人家不給你怎麽辦?”
“拿銀子買回來。”
“這種一本萬利的事兒,缺錢了拿着這個勒索你到手的銀子不是更多嗎?要是人家不稀罕銀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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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說怎麽辦?”
“第一,偷。第二個辦法,換。第三個辦法,殺。偷就是讓他的心腹去偷出這份信,等的時間長了點,老話說,夜長夢多,不露痕跡就好,一露痕跡就打草驚蛇。第二個辦法,拿他想要的東西去換,但是我觀那人行事,是貪婪冷酷之輩,而且不念恩只念仇,那就拿他的寶貝來換咱們的書信,比如說他兒子被人綁了,而且還不止是還這封書信嗎,要換就換他大部分的東西,裏面最好夾着別人的把柄,讓他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操控,這個辦法是最難用的……第三個辦法,殺了他,放火燒了他全家,那封信也就沒了蹤影,就是拿出來,咱們也可以說是有人僞造的。你選哪個?”
“偷吧。”
賈故一笑,和賈赦碰了碰杯子。“我給你把信弄回來。”
“還是你對我好,弟弟。”老纨绔喝了酒,長嘆一聲全是感慨。
“那是。”
“嬸嬸挽留本不該辭,只是老太太念着二妹妹林妹妹……”
“賈琏媳婦,你們要是不留下想走可以,但是我還是把話撂下來,你們府上兩個老爺可是當着史家兩位侯爺的面答應了我們侯爺,要把兩個姑娘養在我們府裏每個月兩旬,你們府上住上一旬。這個月也就是算了,我們不說那麽多,但是下個月初一我可是要見到人的。”
王熙鳳本來是要把人帶走的,這會也不矯情,直接答應了下來,再說了,當初是兩位老爺答應了的,有事兒了也輪不到拿着她做筏子。
佟夫人相當不舍得,眼圈都是紅的,林黛玉和賈迎春也不舍得她,主要是三個人相處的挺好的,佟夫人盡管有些時候有點犯渾,但是為人不錯,對人大方,對兩個姑娘也舍得。三個人上午該學習的學習,該理家的理家,下午吃吃喝喝玩玩,真的是逍遙至極。
賈迎春臨走前吩咐甘草,“到了初一,別忘了跟嬸嬸說去接了我來。”
等姑娘們回到家,史太君抱着林黛玉心肝肉的一頓揉搓,可實際上,她和佟氏往來交鋒這麽久,就沒提過林黛玉和賈迎春一句。
等到晚上吃了飯,林黛玉在床上翻來覆去很久都睡不着,院子裏丫鬟的腳步聲,隔壁晚上的私語聲,還有晚上吃飯的時候王夫人看她的眼神,讓林黛玉難以入眠。
而賈迎春的日子也不好過,她剛回來,大丫頭司棋就告她乳母的狀,說是那老貨進門又順走了什麽東西,哪怕就是一塊點心,要拿走給小孫子嘗嘗,結果把整個房間裏的吃的都搜羅走了,還說“姑娘不在,你們幾個小浪蹄子充什麽大小姐吃什麽點心,一個一個的……”後面的話難以入耳,賈迎春心下煩悶。
她這邊還沒入睡,那邊她的奶嬷嬷又來了,直接上手翻了她帶回來的包袱,看到一套水粉色的衣裳在燈光下閃着銀光,不住的念佛,不停的摸上摸下,一雙眼珠子恨不得黏在上面。
“媽媽好歹把手放下來,那是佟太太給姑娘的衣服,裏面編着銀線,貴重着呢,下次去了,姑娘還是要穿的。”
賈迎春的奶嬷嬷當沒聽見,拿開衣服看到下面包着一個小包,裏面幾支金釵,其中一支金釵上面嵌着十二顆碩大的東珠,瑩瑩潤潤,東珠個個如指肚大小,東珠在北方才有,比尋常南方來的珍珠貴上二十倍不止,這些東珠圓潤光滑,品相不凡,就這一支釵,榮國府難找出來第二支,她奶嬷嬷就揣到懷裏,“姑娘且賞給嬷嬷吧,嬷嬷如今手頭不寬,手氣不好,等嬷嬷手氣回來了,定是還給姑娘兩個這樣的釵子。”
說完就走。
司棋趕快攔着,“你先把東西放下,哪有你這樣的老貨,這是親戚太太賞給姑娘的,到時候佟太太問起來沒有了,你讓姑娘的臉往哪兒擱。且這是姑娘的私房,姑娘沒說一句呢,你拿着就走是偷還是搶?”
吵吵嚷嚷,奶嬷嬷哭嚎着我的血化成了奶,奶大了姑娘……賈迎春拉起被子蓋着自己的腦袋。到底這支釵還是被她的奶嬷嬷拿走了。
這件事發生過的第二天早上,抱廈裏面的主子奴仆都知道了。林黛玉嘆了一口氣,悄悄的讓紫鵑把自己的那支東珠金釵送給賈迎春,只說“這是那老貨昨日輸了的”。賈探春聽了沒說什麽,囑咐自己的丫頭,“別多嘴多舌,誰要是話多,我明兒回禀了太太,攆了她出去”。賈惜春知道了沒反應。榮國府裏面沒什麽不能傳的,昨日賈迎春的乳母把她的金釵拿出去,在二門上和人賭錢,輸了出去,贏的那個人拿着這支釵立即到了當鋪裏,成了死當,賤賣了幾百兩眼銀子。被當鋪的掌櫃的送給了東家。
這東家就是薛家。中午送過來,薛姨媽還盛贊這是好東西,要拆了東珠給薛寶釵做成首飾。被薛寶釵攔了。想着什麽時候拿着這支釵做人情還給賈迎春,或者是到了某一日求姨媽辦事兒的時候再拆了這些珠子給姨媽送去。
薛寶釵都知道的事情,王夫人掌管着賈府不會不知道,她知道了也沒管這件事,只說“姑娘們跟着老太太,看老太太是個什麽章程吧。”沒人敢把這事兒告訴老太太,估計說了也沒什麽效果,老太太的心尖是賈寶玉,次一等是林黛玉,才不會操賈迎春的心,邢夫人更是不管,弄得賈迎春還不如寄居在自家府裏的客人。
司棋看着紫鵑送來的這支釵,“幸虧是讓林姑娘拿到了,要不然,姑娘的的東西淪落到外,被那些無賴知道了,人家還以為……”私相授受,這是一個大事兒,是毀名節的事兒。
賈迎春埋在枕頭上大哭。
這支釵不是她自己的那支,她當然知道,每顆東珠都是獨一無二的,何況她又非常喜歡,戴了七八天,自然能分辨出來是不是自己的東西。
一晃眼到了初一,賈珹親自帶車來了榮國府,給史太君請安。史太君叫出來寶玉,和賈珹見面。
初見時,寶玉被賈珹的容顏吸引,心生親近,然而賈珹第二句話就招了他的讨厭,“不知寶玉讀什麽書?讀到何處了,今日不知道可否請教一二。”
老太太笑呵呵的,“他身子骨弱,比不得你,現在天冷,老婆子拘着他不讓他讀書,待來年開春了再去家學裏面。”
賈珹對這個借口嘆為觀止,天冷就可以不讀書,要是他自己說出來,他爹會抄起馬鞭教他怎麽說話。
史太君表現的對賈珹頗為寵愛,讓他和賈寶玉一樣坐在自己身邊,吃飯的時候,把自己跟前好吃的菜挪到他們兩個跟前去,跟普通人家溺愛孫子的老祖母一模一樣。中間說了無數的,“咱們家的孩子,又不用和那些貧家子一般讀書上進,讀那麽多書幹什麽,到時候捐個官兒……”
賈珹看了眼林黛玉,人家的爹是探花郎,又不是那些貧家子,正經的列侯之後。再想想自己和賈琏,賈琏是捐官,自己是正經憑本事當的官兒,賈琏只有個虛名,天天無所事事,自己要風裏來雨裏去的巡邏站崗,目前,自己的前途更光明一點。家族男丁不求上進,還幻想着潑天富貴,世上怎麽會有這種不勞而獲的事兒呢。
果然,用老爹的話說,“榮國府已經爛根了。”
賈寶玉巴巴的看着林黛玉上了馬車,不停的囑咐,“林妹妹早些回來。”
賈珹騎着馬,看着兩輛馬車出了門,對跟出來的賈寶玉說“回去吧,省的老太太擔心。”
賈寶玉果真一步三回頭的被丫鬟們拉走了。就沖着今日賈寶玉的表現,讓賈珹覺得牙酸。好好的一個爺們,養的比姑娘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