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先是賈赦和賈政來了,一上樓,賈故先給那兄弟兩個賠禮,只說昨天下人粗鄙,沖撞了府中女眷。
沒多久史家兩個兄弟來了,五個人讓了座,上了菜,賈故給每人斟酒一杯,自罰了三杯賠罪。
先說昨日的事兒,“我和內子,這麽多年就養下了珹兒一個,是十分喜歡孩子,但是自家沒有,兩位史家侯爺也知道,我和他們二人是什麽關系,盡管不入族譜,但是我和賈将軍是雙生子,我看到他小兒子就覺得如我自己的兒子一般,但是男丁教養,必是父親做主,女孩子,倒是可以借來養着,聊以安慰。我昨日和我兄長商量,把他女兒和外甥女兩個接來,在我那府裏住上半個月再送回去,誰知道,昨日下人不懂事兒,累的我這家主今日賠罪。”
史家二兄弟連說無礙,“這是人之常情,兄弟家的孩子,和自家的一般無二。”
賈政撚着胡須,心想着讓賈故在元春的事情上使勁,助元春在宮中能出頭,但是如今不适合說這個,他也表示無礙,昨日算不得什麽沖撞。
幾個人共舉一杯算是完事兒,這事兒已經定性,日後榮國府也不能再拿這事嚼舌頭。
但是今天的事兒就不能輕易算了,賈政先是稱呼賈故為“兄”,又說了“…老太太年紀大了,倒是受了委屈。…”
賈故示意賈貴,把一張剛拿到手裏的單子給賈政看,“我也這麽想的,怕老太太不舒服卻不說,請了太醫院的院判給老太太請脈,這是脈案。這事兒不管如何,無論誰對誰錯,老太太年紀大了,佟氏到底是……我兒明年年底娶妻,我在這兒給兩位史侯說明,等珹兒媳婦進門了,就不讓佟氏管家,日後迎來送往的活兒不讓佟氏插手。明兒珹兒散值,讓他親自去給老太太請安,代他娘去給老太太賠罪。”
史家兄弟非常滿意,如此處理賈政也挑不出錯,賈赦保證明天親自領了侄兒去見老太太,今天發生的這件事就算塵埃落定了。
喝酒喝到半夜,五個人醉眼朦胧,賈故又說了自己只有賈珹一個孩子,可憐見的,想要養着哥哥家的孩子還弄成這樣,讓兩位侯爺作保,他要每個月養賈迎春和林黛玉二十天,剩下的十天再送回榮國府。
賈赦鼓掌叫好,賈政迷迷瞪瞪。
寫了手書,每個人自發的摁了手印,才算是散了。
賈故被婆子們架到佟夫人的正房,佟夫人還沒睡,歪在燈下打瞌睡,看到賈故被架進來,笑罵,“到了家裏還裝樣子,你能喝幾兩酒我還不知道,快別這樣子的,要是把你架進來的是兩個天仙也就算了,兩個婆子臉上跟橘子皮一樣,你也不嫌棄。”
賈故立即站直了,“裝的像一點而已。”坐在塌上,看着婆子們把他的幹淨衣服找出來,去隔壁屋子裏洗澡去了。
婆子們就從他的髒衣服裏拿出一張紙,“太太看看這是什麽?”
佟氏一看,嘿嘿一笑,“就知道這人不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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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和賈迎春在次日早上吃飯的時候沒見到舅舅,倒是看到了表哥,表哥就出來和她們見了禮,獨自在屏風另一邊吃了早飯,換上見客的衣服,帶着禮盒出門了。
賈赦在自己的院門口那裏等着,把賈琏賈琮拉了過來,賈琏一臉沒睡醒的樣子,被賈赦罵了幾句。
賈琏比賈珹大了兩歲,兩個人有五六分相似,但是站在一起,就顯得賈琏萎靡不堪。賈珹雖然小賈琏兩歲,但是邊關風吹日曬,看着比賈琏大了那麽一兩歲。加上個頭挺拔,身姿板正,帶着一股子昂揚之态,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史太君對賈故有十分的嫌棄,對佟氏有二十分的看不上,但是對兩個人的兒子,态度卻出奇的好。
她戴上玳瑁眼鏡,拉着賈珹的手看了又看,又上手摸了摸他的肩膀,“和老公爺就是一個稿子裏描出來的。”說完掩面而哭。
房中的丫鬟們勸了幾次,賈赦也跟着勸了兩回。賈珹更是顯得手忙腳亂,他幾乎沒見過身邊女性哭出來,北地那地方,連日打戰,能活下來的都是堅韌之輩,早就知道眼淚這玩意在北地不好使。
史太君拉着賈珹在身邊坐了,問些平時吃了些什麽?用的什麽?玩些什麽?賈珹都一點一點的回答了。又聽說了他和安陽大長公主家的姑娘結親,又囑咐他好好的過日子,萬不可對不起人家姑娘,可不能跟饞嘴貓一樣兒看一個愛一個。
賈珹哭笑不得,然後史太君是真高興,讓鴛鴦開了庫房,把自己收藏的硯臺筆洗找出來三四套,又把老公爺當年用過的扳指匕首短劍拿出來,甚至她還記得老公爺有個雕花馬鞍,也一并讓她孫子帶走,零零散散,賈珹去的時候帶了幾百兩銀子的東西,走的時候,拿走了史太君上千兩的私房。
賈珹那邊離開,這邊王夫人就氣的摔了一套茶杯,然後去了佛堂念了半天的經書。等賈政回來,重點說了老太太今日賞出去了多少東西。
賈政有點納悶,他知道老太太必定會賞賈珹東西,但是賞了這麽多就有點不正常,他呵斥了王夫人,“老太太那是經歷過大風浪的人,給了出去必定是有原因的,那賈故夫妻無禮,老太太賞了出去外邊人只會說她老人家大度,別整日操心些有的沒的。”
王夫人心裏差點氣死,“這府裏的東西以後是寶玉的。”
“快閉嘴,”賈政十分生氣,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嚷嚷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了。他生氣的把碗放在桌子上,“我先去給老太太請安,晚上宿在趙氏哪兒了。”
這天晚上,王夫人又念了半個晚上的經書。
賈政晚上去給老娘請安,隔着院子就能聽到裏面的歡笑聲,滿院子的丫頭都喊着“寶玉寶玉”。賈政的心情也是生氣的,這天下有幾個下人敢這麽肆無忌憚的把主子的名字喊出來,也就榮國府有這能耐了,但是賈政還不能說,因為是史太君吩咐的,這個時候,賈政感到前所未有的累。
賈寶玉看見親爹,跟老鼠見了貓兒一樣,吶吶不敢言語,賈政看到他那裝鹌鹑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站在這裏成個什麽樣子?書讀了嗎?讀到哪兒了?”
賈寶玉趕快回答,“回老爺的話,讀到了詩經鹿鳴。”
賈政還要說話,被史太君打斷了,“可不許在老婆子跟前吓唬寶玉,這幾日他都不開懷,好不容易今兒見到笑臉了,再被你吓沒了。來老婆子這裏幹什麽?沒事兒就回去吧,早晚去衙門,甚是辛苦。”
賈政只要摁住想要教育賈寶玉的念頭。
“聽說賈珹今日來了?”
“嗯,來了,哎,猛然一看,就如你父親年輕時候的模樣,往日還說,我這些孫子裏面,就寶玉長得最像,今日一看,最像的還是珹兒。”示意賈寶玉回去歇着吧,賈寶玉在賈政的緊盯中,落荒而逃。
賈政回過頭來,“賈珹不過是十五,比寶玉大不了幾歲,我今兒聽同僚閑談,賈珹在宮中當值,遇到聖上考校他學問,不說跟大儒比,和同齡人比起來也是言之有物,惹得安陽長公主的驸馬甚是開懷。寶玉上不得馬拉不開弓,要是學問再比不上一個武官,那就……”
“寶玉那是公子哥兒,珹兒自小在邊塞,能比嗎?他的身子骨比寶玉的強多了。”史太君頗有些生氣,“寶玉的身子骨弱,你要是逼着他跟珠兒一般上進,有你哭的時候。”
賈政只得作罷。
賈珹拉着東西回家,佟夫人才沒有看到之後生氣,她頗有驚訝的說“昨日不是真的給我沒臉,是真的看不上啊。”她看着擺了一屋子的東西,“都是些好東西,只是看着舊了點而已。”
賈珹也不在意,吩咐人收拾了起來,回院子裏讀書跑馬去了,他的生活過的非常枯燥,讀書,跑馬,睡覺,吃飯。
但是林黛玉和賈迎春最近的生活過的很不錯的,兩個人也委婉的和佟氏說了,“想要回家看看老太太。”
佟氏就對她們兩個說“你舅舅們商量好了,以後你們兩個,有二十天陪着我,十天回去陪着老太太。”
然後拉着兩個人在家裏作天作地,在她們的院子裏綁了秋千,帶着她們跑馬投壺,沒事兒了打牌看書,才過了兩天,賈迎春就覺得自己腰上的肉似乎多了一點,晚上林黛玉睡的更沉了一點。
一轉眼,賈寶玉在家裏鬧了已經七八天了,央求着快使人接了二姐姐林妹妹回來,王夫人就讓王熙鳳帶隊,領着薛寶釵賈探春賈惜春出發了。
這日正是賈故散值,賈珹去宮中當值,榮國府的馬車直接進了後院,王熙鳳一見面,那張嘴說的天花亂墜,她們小姑娘幾天未見,也是親近的不得了。一群人在上房說話。
佟夫人看看這些小姑娘,眼裏的光幾乎要冒出來,“哎呀,我就想要個閨女呢,誰知道只有你們珹哥哥一個破小子。”
賈探春落落大方的站起來,“伯母,不知道珹哥哥在不在家,我們給他請安。”
要讓佟夫人選,她最喜歡賈探春這樣爽利的女孩子,最合自己胃口,無奈她爹是賈政,和賈故不在一條路上,佟夫人也只是覺得遺憾而已。
“你珹哥哥當值去了,不在家裏,等哪天在家裏了,你們也見見。”
賈探春一來,襯得賈迎春更加木楞,林黛玉也謹小慎微了起來,“那伯父在嗎?合該給伯父請安。”
佟夫人派人去問,果然,賈赦和賈故這哥兒又在書房喝酒。
賈故就随口說了,“請姑娘們來。”
婆子們就去前院清場,又給姑娘們打了傘,留下王熙鳳陪着佟夫人說話,賈家的三姐妹,加上薛寶釵林黛玉,五個姑娘坐了一輛車,走了二十多分鐘到了和後院中間的回廊。
賈故和賈赦把酒攤子移到了這裏,看着滿院子的秋色,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的痛快。
回廊上就這哥倆,也沒人服侍,賈故提着酒壺給賈赦斟酒,就看到婆子們簇擁着五個姑娘過來了。
賈迎春出面介紹了每個人,先是客居的薛寶釵,接着是賈探春和賈惜春,賈故坐在沒動,“今兒伯父喝的有點多,沒什麽好東西給你們,你們等回去會找你們伯母,就說我說的,厚厚的給了見面禮。好孩子們,你們現在這裏住着,缺了什麽打發人告訴你們伯母,有人不聽話淘氣了,你們也別提他們瞞着,只管打發人跟你們伯母說就行了。”
待幾個孩子回後院,賈故問賈赦“薛家的那個姑娘,現在是不是不提采選之事了。”
賈赦點點頭,“我就是整日不出門也知道,采選早就選完了。她必是沒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