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九公主段瑞芷來找她的三哥段瑞盺,甜甜懦懦的叫:“三哥哥,三哥哥,七姐姐要挑驸馬啦!”
段瑞盺輕輕的敲着她的額頭:“要叫我皇兄。”
段瑞芷抱着段瑞盺的腰揉着腦袋撒嬌:“三哥哥三哥哥,我就喜歡叫你三哥哥。”
季傅珣進來,第一次在西衡看到這麽大膽的少女,很有興味的問:“喲,老盺你總算開竅了。這美人不錯,來給我瞧瞧。”
段瑞芷趴在段瑞盺懷裏擡頭看那桀骜不馴的少年,皺着鼻頭問:“他是誰?”
季傅珣剛剛賽完馬,一頭的汗,手上還拽着馬鞭:“你管我是誰,叫聲爺來聽聽。”
段瑞芷沖天炮似的疾奔過去,對着季傅珣的腿肚子就踹了過去,季傅珣哦哦哦的叫:“是個潑辣的,老盺你的口味真重。”
段瑞盺阻止他:“這是我九皇妹,瑞芷。”又介紹對方,“北雍皇子季傅珣。”
段瑞芷倨傲的仰視着少年:“原來你就是北雍那倒黴皇子。”
段瑞盺眼底一沉,季傅珣冷哼着:“原來你就是西衡最無法無天的公主。原本以為是個有本事的竹騀兒,現在看來就是根長不大的竹筍。”
段瑞芷氣得哇哇大叫,撿着東西往季傅珣身上砸了過去。季傅珣哪裏怕這些,一邊躲還一邊把精貴的器皿送到她手上:“這個好,給你。”
乒乒乓乓、噼裏啪啦,好不熱鬧。
段瑞盺挑了個安全的位置坐好,等到段瑞芷玩得氣喘籲籲才問:“七皇妹的驸馬人選定了誰?”
“新科狀元。”
段瑞盺道:“春闱還沒考完,殿試還早,狀元是誰你就知道了?”
段瑞芷哼哼,喊人上茶,喝了兩口潤了喉才說:“我偷偷聽父皇和母後說的,狀元是誰,姐姐就嫁給誰。”
這麽一說,段瑞盺就明白了。
古往今來狀元三甲的名單就有很多貓膩。西衡如今的局勢頗為複雜,世家依然頑強,老輩的舊臣也占據着朝廷的半壁江山,餘下主持改制的新星勢力也不可小視。狀元、榜眼和探花,估計會一方拿一個名額。七公主下嫁的那一方,就是皇帝最着重的那一方。
有眼裏的朝臣們,自然會從這一件事中看出皇帝的意向。
段瑞盺還在沉思,段瑞芷又湊了過來,扒着他耳朵道:“我知道喲,三哥哥讓人打聽的事。”
段瑞盺好笑:“我讓人打聽了什麽?”
椅子太高,段瑞芷的雙腿沒法落地,她是個活潑的性子,坐着的時候小腿在空中蕩啊蕩,她頗為神秘的耳語:“江德弘。”
段瑞盺的笑意沒有增減一分,段瑞芷觀察了半響,實在沒法從對方的神色中看出端倪,她又沒耐心,忍不住搖晃對方:“是不是叫這個名字?”
段瑞盺沒有直接回答,只問:“你知道什麽?”
段瑞芷嘻嘻笑道:“我偷偷跑去考場了。太師攔不住我,讓我扮成了小太監跟在他身後,我看見江德弘,還不小心的瞧了他的考卷。”
皇帝寵愛九公主已經到了無視禮法的地步,皇宮中任何人都不會懷疑她搗亂的程度。
段瑞盺也不會傻到去問她從哪裏知曉自己關注江德弘的事情。皇族裏任何事情都瞞得住,也任何事情都瞞不住。段瑞芷才十二歲,懂得不多,不懂的也很少,她來問段瑞盺,也許是她真的偷聽到了什麽,也許是有心人給她透了風,拾掇着她來試探。
不管是哪一種,段瑞盺都不會正面回答。
“唉,沒想到他只比我大兩歲,長得倒是人模狗樣。”
段瑞盺把茶盞置在桌上,空曠的廳裏只聽到‘嗆’的摩擦聲,格外的刺耳。
“瑞芷,能夠參加會試的人遲早會成為國之棟梁。你在我這裏可以百無禁忌,若是在外面,被參考的學子們聽到堂堂公主如此侮辱文人,少不得會鬧出什麽變故來。”
段瑞芷嘟着嘴,大眼睛眨呀眨:“三哥哥你生氣啦?”
段瑞盺沒理他。
段瑞芷也不高興起來:“和妃娘娘都沒生氣,你幹嘛生氣。早知道我就不去了。”
“母妃?”
“是呀,和妃娘娘說這次江家出了個神童,在春闱呢。”
段瑞盺哭笑不得:“江德弘哪裏算得上神童?太子在十歲之時就偷偷去參加過春闱,還進了二甲。”雖然是考官們刻意放水,不過也不能否決太子的确有才學。誰讓太子的筆跡為衆高官熟識呢。
段瑞芷不死心的問:“三哥哥,那江德弘是你什麽人?”
段瑞盺擡頭看外面,對來人道:“比劍去?”
季傅珣瞥了段瑞芷一眼,懶氣洋洋:“去,我最近又琢磨出新招,正好要跟你比試比試。”
段瑞芷立馬分心:“我也要去看,我也要比劍。”
段瑞盺推着她的肩膀:“那一起去玩。”
段瑞盺與季傅珣走在一處,季傅珣有意放低聲音:“你與她一母同胞?”
段瑞盺搖了搖頭:“九公主是太子的嫡親幺妹。”
“哈。”季傅珣摧他一下,“真是人小鬼大。”
段瑞盺苦笑着搖了搖頭,率先走入了比武場。
江德昭琢磨着給江德弘溫補。
江德弘的院試和鄉試都不在她身邊,江德昭總覺得對弟弟虧欠很多。這次會試,江德昭就格外用了心。
江家的情況說特殊也不特殊,說尋常也不尋常。
江德昭三姐弟根本沒有指望江父替他們三人打算。府裏除了江德弘還有個江德玉,作為江父,将家産留給江德弘他更願意給江德玉。
江德昭不怨,她也不讓江德茗與江德弘抱怨,更無需說憎恨。
這一日,江德昭讓人打掃江德弘的院子,自己親自在書房清點年前別人送的古籍孤本。過了冬季,正好可以拿出來曬曬,就可以擺上書架了。
大嫂胡氏陪馬氏打理了家務出來,就看到江德弘的院子熱熱鬧鬧,老遠就聽到丫鬟們叽叽喳喳說着話。
“這都在忙呢。”
江德昭看見她,笑着點頭:“大嫂。”
胡氏低頭環視了一遍院子裏晾曬的書籍,越看心裏就繃得越緊,面上露出點嫉妒來:“小叔的書真多,大部分我都只是聽聞沒見過呢。”
江德昭道:“德弘常年在外游學,先生們送了他不少,有的我也沒讀過。”
“可不是。”胡氏指着一處同樣封皮的孤本,“這一套《西衡疆域變遷史》我還只是在祖父的書房見過,聽說骐山書院珍本,都不外借。”她感慨,“小叔書讀得多,見識也廣,這次春闱一定會高中。”
江德昭請她入房坐,問起江德玉的差事:“還是那樣,高不成低不就,還指望着小叔高中後能夠幫襯一把呢。”
“德弘太小,成家立業,他也必須先成家了才考慮立業。”
胡氏一動:“可是有中意的人家?”
江德昭道:“外祖父說德弘的婚事由他老人家做主,父親也幫不上忙。”
胡氏幹笑起來。她嫁給江德玉可不是江大人和馬氏做主的嗎!這不是說江德玉不如江德弘嗎!
“若能夠娶一門貴女也好,德弘的仕途也會更加順暢一些。”
江德昭淡笑不語,胡氏已經心神不屬了。
兩人再拉扯了幾句,胡氏就急急忙忙去找江德玉,唠唠叨叨:“等到小叔娶了親,你在這個家就真的沒地位了。公公本來就官職不高,門路也少,你自己還不争氣,等到小叔過了春闱,再有太尉大人扶持,江家就徹底成了江德弘一人的天下,到時候你都得看他臉色過日子……”
江德玉倒是老實:“他是嫡子,江家以後本來就該是他的。”
胡氏氣得要命,知道自己的丈夫毫無野心,只好把主意打到了馬氏身上,急得如熱過上螞蟻:“現在都在等小叔高中,一旦他做了官,婆婆你這管家的權利都得交出去。再娶一門子貴女,婆婆你的日子就會難熬了。聽說太尉府裏的姑娘們日日燕窩人參,要是你的兒媳婦也天天要吃燕窩粥,這江家哪裏養得活。”
馬氏咬着牙。別的她不在乎,可這江家的掌家權她可寸步不讓的。胡氏的話正好戳中了她心窩子。
胡氏看馬氏輕易就亂了陣腳,心裏也稍定,小心翼翼的拾掇着:“要不,趁着小叔還在考場,我們……”她一個手刀劈了下去,“提前分家。”
馬氏一驚,左右看看,捂着心口不聞不動。
胡氏也不催她。胡氏是個有心機的,她十分明白馬氏的顧慮。分家,在江家是遲早的事情。
別說江德弘想不想要江家家産,就是馬氏,是絕對不容許江德昭三姐弟從江家拿走一分一毫的。對于胡氏來說,江德昭三姐弟太難纏,不如馬氏容易控制。
按照道理來說,只要兒子娶了親,府裏的掌家之權就應該給兒媳婦。偏生馬氏鐵公雞,手中死活抓着印章不肯放手。胡氏一腔子熱血都冷了下來,決定先坐山觀虎鬥,先擠走江德弘,再用禮教收拾馬氏。
果然,到了晚上,馬氏就開始在江大人身邊吹枕頭風。
“德弘從小什麽都有,還有一個官居一品的外祖父。你看看他的院子,裏面那些擺設,随便拿出一件就足夠一家子的一個月的花用了。再看他身上那些衣衫布料,都是最時新的花樣,連太尉夫人都送了他玉佩,可我家德玉,別說老夫人送個玉佩了,連木頭雕的都沒有。現在德弘還沒有做官呢,在江家就說一不二了,要是做了官,這個家裏哪裏還有我德玉的地方?”
“老爺你疼小兒子,就不要大兒子了是吧?德玉可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寶貝疙瘩啊!老爺你還記不得,我當時生了三天三夜,母子倆差點都要舍你而去了。如今你怎麽就這麽的狠心,為了小兒子把大兒子撇在一邊,你都沒有注意這些日子德玉清瘦了多少。”
“我的兒啊,明明你才是江家的大少爺啊,為什麽江家上上下下包括你的爹都不看重你啊!現在所有人都說,等到你弟弟高中,你的爹就要把你轟出去流浪街頭啊!我苦命的兒……”
連哭帶打,鬧得江大人心煩氣躁,大為光火:“誰在亂嚼舌根!我什麽時候說要趕德玉走了?我還沒死啦,這江家還是我江悟奇當家作主,他江德弘憑什麽趕他的哥哥走!”
馬氏繼續哭:“那不是遲早的事嗎?你遲早要趕德玉走,他走了我也可以死了,活在這世上做什麽啊……”
一直哭到月上中天,江大人眼睛都打架了,不得不跌氣的問:“你到底要怎麽樣?”
“一句話,分家,現在就分!”
江大人立馬睡了過去。馬氏哪裏肯甘心,一天鬧不成就兩天,兩天不行就三天,直鬧得江大人連日睡不安穩,在衙門走路都差點栽了跟頭。
終于在二月十四,午夜之時的江大人不堪其擾的拍了桌子:“分就分,早分早滾!”
馬氏笑了,胡氏也微笑了。
江德昭更是眉眼彎彎,讓人擡出箱子,裏面整整齊齊碼着她娘親周氏從嫁入周家起,江家大大小小嚼用的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