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英彥更不愉快了:“油中撈錢不是陰陽術,那是騙人的街頭把戲。”
他轉頭看不到千藏,扭頭去尋,發現千藏一時驚得呆在原地。
他瞪着眼睛說道:“那麽說,你那日捆我時使得是妖術喽?”
英彥看他漸漸從震驚中恢複過來,不耐煩的用鼻子哼了個嗯字。
“那那那,我”
“你不能學,血緣限制,你練不成的。”英彥打斷他的詢問。
“哦。”
他們在村裏漆黑的小路上走到千藏的家,一進門便被絆了一下,原來千藏将行禮扔在門口就同梅九去看抓來的人。
千藏看他這樣,賣乖的笑一笑。利索的一把揭起被單抖了幾下,又從櫃中抱出一床棉被鋪在木地板上,簡單的做了個床鋪,在被頭擺了個舊枕頭:“英彥大人,今晚就委屈你住這裏吧。”
英彥看了這破舊的木屋,比起風餐露宿,這已經是很好的條件了,便開始脫下衣服,看着千藏忙忙的拎水桶往外跑,便開口阻止:“這麽晚了,明日再梳洗吧。”
千藏聽罷仍是出門打了一桶井水,擺在屋外,從褡裢裏抓了一把炒米放在小鍋裏,加入少許井水煮了起來。
英彥聽聞屋外土竈的生火聲音,狐妖走動的聲音。
不一會兒千藏進來屋中,手中端着一碗米粥,小小的木屋裏立刻米香四溢:“你沒吃東西吧,那些野果子吃多了傷腸胃。”
他笑嘻嘻的聽到活神仙腹中很應景的傳來咕嚕聲。
英彥硬撐着面子,接過粗瓷碗,湊在唇邊喝了一口,炒米有些炙烤的焦味,煮成粥之後其實并不香滑,只是對于饑餓得有些虛弱的人來說已是十分夠用了。
他咚咚的喝光了分層的米粥,又把瓷碗遞還給屋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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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藏看着這狼狽的吃相,想着要不要借只雞來給這神仙果腹:“敢問白峰山神——英彥大人你來這裏做什麽?”
他忽然想到一種可能:“難道是來收妖的?”想到自己這一時好心怕是害了村子:“這裏的村民是與世無争的妖怪,他們時代住這裏,從來都不去外面,更不會作惡。”
英彥吃過了東西,心情好了些:“你莫擔心,吾此次來旭奈川是來查作祟的惡鬼的。若村民果然無辜,定不會牽連他們。”
千藏将信将疑:“你能放過,你的師兄弟能放過嗎?你到底是站哪邊的。”
頓時屋裏出現了一段令人尴尬的沉默。
陰陽術士與妖鬼勢不兩立的,他們秉承着寧殺錯不放過的原則,對于發現的妖鬼一向是活捉或是封印。又有許多陰陽世家有各種煉化妖鬼為器為式神的秘術,再不濟也能活剖取丹,炮制成丹藥,令修行大增。
百年前甚至有皇家支持的陰陽師大軍大四搜查山林捉妖鬼為貴人們煉制補藥,他們身懷異術,神出鬼沒,游走在荒野孤墳。
天皇為避嫌,将他們編入天皇府私兵,對外稱勘測組,為皇族開拓荒野偏遠土地。
那個時代人族與妖鬼争地,生死相搏。
兩族中俱是英傑輩出,大妖惡鬼與人族的将軍術士一并揚名天下,各自有一衆信徒。
一時間戰亂紛紛,經常是相互征占土地,小妖與平民一同流離失所,四處逃難。
直至前朝尚德天皇對妖鬼之事十分不喜,下令解散勘測組,民間不準再拜鬼神,才将這一場人鬼之戰畫上句號。
這座小山村就是那時逃難來的小妖們建立的,他們的祖先經歷戰亂,便将不許與外界多接觸,不許與人族有來往的訓導代代傳了下來。
千藏正在為自己一時攀關系帶累村民而懊惱着,便聽英彥開口說道:“你不用擔心吾來會暴露你們的村子,吾一行是來旭奈川除噩的,只需收伏殺人的水鬼,不相幹的不需要告訴他們。”
他們,自然是指一同來的陰陽師弟子。
“若是小生來幫忙找這個惡鬼,你就當這個山村不存在好嗎?”千藏一聽有的商量,立刻湊了過去:“你要打聽什麽?小生必定不藏私。”
何不趁機跟這個被奉若神明的半妖大人處好關系,自己回到京都時便可多一個依靠。
英彥聽罷,也就說了自己來的原因,待說道河灣處捉水鬼時千藏打斷了他:“你說這個水鬼是看上了伊藤家小公子?她還在河灣處出現?”
英彥看他表情不對:“你有什麽線索嗎?你可是說過村民與人族無犯的。”
千藏十分心虛:“說是無犯,你看我就住在京都鬧市,怎可能絲毫無犯。倒是你說的這個水鬼我有點印象,可她從不害人。”
他偷偷瞥了一眼英彥:“她還沒有生出害人的膽子,說到頭來也只是個被人騙了的可憐妖怪。”
英彥對于這個小賊的話半信半疑,他并不是輕信的性格:“你且說來。”
“這個事如今傳的全村人都知道,那是個鯉魚精在棋盤灣救了一個人族的青年男子,然後就看上了這個男子。”
他邊說着邊像是牙酸似的嘶嘶吸了口氣:“真是老套的不能再老套了。她那天救人,情急之下将避水珠喂給那男子保命,現今沒了珠子無法下水,想去取回珠子又被那男子家中仆人所傷。”
英彥聽罷仍是不信:“那鯉魚精确實沒有傷人?”
“鯉魚天性膽小,成精前都是每個妖皆可捕食的食物,成精後只不過多了些個弄水花,做避水泡泡的本事。沒爪沒牙,用什麽傷人呢?”千藏答道:“而且自從那日取珠子不成反被傷,她家人将她關起來,如今都出不了門。”
英彥回憶那日廚娘被殺的現場,以及獵戶的分析,若果真鯉魚精無牙無爪,确實有可能不是她做的:“明日可否帶我去看看那鯉魚精,我要問她些話。”
他等了半天都沒有回話,往旁邊看時,千藏已經盤腿靠在房柱上睡着了。
英彥在山村度過的第一個清晨是被窗外的鳥兒們吵起來的,深山裏的鳥雀似乎都比城裏的要個兒大,叫起來聲音也洪亮。甚至有膽子大的從破洞的窗紙伸進頭來窺視屋裏人。
英彥看到山雀将圓腦袋伸進來左右一望又退出去,靈巧的模樣令人心裏十分喜歡。
他在櫃上的瓷碗裏找到半個面餅,掰下一點餅渣遞給那山雀。
誰知那山雀大大方方在他手掌中看了一眼,很不屑的就飛走了。
英彥沒見過這種不怕人類甚至蔑視人類的鳥雀,驚訝在原地。
身後傳來呵呵的取笑聲:“你用面餅喂他,他怎麽會理你。”
英彥心中疑惑,這偏僻的山村難道富足到鳥雀都要挑食?
他正要問,這時有人推門進來,這小男孩進來便叽叽喳喳一通指責,大致意思是這外鄉人居然用餅渣喂他,當他是尋常呆鳥兒嗎?
英彥越聽越明白,這分明是昨夜捉他的小妖童之一、那四兄弟的一個,這是聽說捉的人被救走了,前來給大哥讨說法。
千藏聽了一會兒,招待小雀童吃從京都帶來的點心,與他說這個板着臉的叔叔是我的舊識,是來找我的。又跟他詢問倪生家在哪裏。
英彥猛然支起耳朵,倪生?那個鯉魚妖?
“倪生被她阿爸關起來了,不讓她去找那個富家公子。”小雀童邊嚼邊說:“她家裏給她安排了婚事,要她嫁給村東的鶴妖,這幾天正在準備嫁妝啊。”
“關在哪裏?她沒了避水珠總不能關在河底吧?”千藏眯起眼睛循循善誘道:“真是讓人有些擔心呢,叔叔這裏還有和果子軟糖,都是小鴿子的樣子呢,真是特別的甜。”
小雀童聽得眼睛都直了:“你若還讓我吃,我就帶你們去。”
千藏回頭沖英彥挑了下眉頭,咪咪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