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北地屬嚴寒，管家細心的吩咐侍女為少主人換上厚夾棉外袍和棉布氈靴，侍衛們也都穿上厚厚的麻衣。
馬車一行走至河邊的小鎮，因為天寒，北地又黑的早，管家安排在鎮子裏歇下休整一晚，明日一早再去委托人伊藤府中。
此地苦寒，地廣人稀，一條大河橫亘原野，沖刷着土壤，小民多數以種田為生，大都時代躬耕于此一輩子沒有出過村鎮。
這個小店也是鎮上最好的店鋪了，一個小小的門臉，店家不斷招呼着三輛馬車往院中走，看得出心裏高興的很。
與平日裏趕車來販山貨的小商戶不同，這些馬車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車駕，接待這一批客人，足頂得上一個月的賺頭，從店家到夥計都殷勤的很。
小夥計熟練的端來一盆熱水讓客人洗塵，杏白将布巾在水中涮了涮擰幹，為主人擦手。
另一邊管家嚷着要上些好菜，夥計應聲回轉，臉上仿佛要開出花來。
有了錢果然什麽都不成問題，客人點了這麽多的菜，這下連店主人也跟着去廚房忙活着燒水洗菜，只留着一個小夥計一趟一趟的過來端水加桌椅。
這夥計手拿一個大茶壺，熟練的将一個個粗瓷茶盞添滿，一邊興高采烈的跟客人們搭話：“諸位大人們這是打哪裏來？看衣着不像是北地的樣子。”
這就是一般店家的套近乎，并不打緊，一個侍衛開口答了。
小夥計一看就知道這夥人裏面，那個冷臉的俊俏公子最為尊貴，便十分機靈的撿了些年輕人愛聽的奇聞怪事說。
“我們這小地方窮苦的很，許多人只知道我們這裏産好皮料，但不知我們這旭奈山也是傳說故事之鄉。”
管家喝一口滾燙的粗茶，解了路上疲乏，此時也來了興致：“這我倒不知道，什麽傳說故事？”
夥計知道這是說中心思了，心想不如便說幾個吓人些的妖鬼故事讨小公子高興，也能多得幾個賞錢，便将茶壺放在桌角，屁股搭上半邊凳子：“這旭奈川的模樣，你們可知是為何形成？”
不等人回答，他自己接了下去：“傳說這是天神争鬥留下來的，相傳上神伊其納邪與摩珂尊者在此鬥法，争奪人界的統領地位，那摩珂尊者自恃在人界呆的日久，在打鬥過程中就有些疏忽，被伊齊納邪捉住了空隙狠狠打了一掌，摩珂尊者吃力，在地上拍了一掌猛地翻身，才躲過了後來的一掌，這手掌印後來就長久的留在旭奈山邊，借山間泉水而生，這就是旭奈川的來源。”
小夥計看各位似乎不太喜歡這類古代傳說，便将茶壺挪開一些，企圖再試一次，他對賞錢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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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摩珂尊者留下來的水泊有助于妖物滋生，我們這山川常有鬧妖鬼的。”
眼見這一桌人忽然就都看向他，小夥計就知道自己這是把準了脈。
他滿意的看了一圈，收獲了期盼聽故事的眼神，就慢慢道：“前段時間，我們這鎮子就鬧了水鬼。”
小夥計故意聳人聽聞，絕計要将這遠道來的貴人們吓一吓，便添油加醋道：“就是伊藤家的大宅，他家的房屋是臨河而建的，他家小公子在河邊散暑，被水裏的女鬼給看上了，非要嫁到他家去。真是無妄之災啊，小公子回去就吓病了。”
小夥計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又生怕自己一停剛才營造的恐怖氛圍消失，便使勁咽了口口水接着說：“伊藤大人請的仙師、術士都快一只手數不下了，可是拿這個女鬼一點辦法都沒有，這才找了會測字的來測算一下。伊藤大人寫了個急字，那先生測算一番，回答道此劫是從水中來，應是從水中解。現在伊藤府正在填河呢！”
聽到此處，濱田管事終于耐不住說道：“荒唐，這裏河流湍急，先不說是不是能填上，就算是填上了，水又會從旁的地方流出，總歸是堵不住的。”
“誰說不是。”小夥計聽了道：“還是這位大人有見解，就為了伊藤府要填河這事，弄得我們小鎮流言紛紛，有說是我們這裏風水不好，養不了這許多人，這水鬼是出來清人口的。也有說這裏上古時代是戰場，這水鬼應戾氣托生，卻沒有被好好對待，溺死河中，才化作水鬼報複鎮子。還有的說根本就沒有水鬼，這都是伊藤家想要壟斷水源的借口。”
濱田管家一聽，臉色變得鍋底一般：“無聊人士未免太多，這神鬼事豈是能胡說的。”
小夥計立刻奉承道：“這位大人果然是大有見識之人，大家都怕這伊藤府真的将河填住，鎮子上澆灌用的水可就沒着落了，但是這填河已是填了一個月，還沒見有半點成效，因此都只是擔心。又因伊藤府是鎮上大家，家中小公子忽然病倒，若是有人攔着填河，伊藤老爺可是不會講情面的。”
夥計将鎮子裏的怪事分析的清清楚楚，大家反而不知該如何看待了。
濱田管事看向神社少主人，希望這位神社未來的繼承人能在鎮噩驅妖的高度上為他們分析一番，拿出個意見來。
他往旁邊看去，這位神社的未來繼承人正在細細品着鎮上新炒的秋茶，一副在狀态外的樣子。
“少主人，這件事您看如何？”濱田發了一頓脾氣，少主人一點表示也沒有，也不知與他配合起勢，果然是個生手，這樣子去天皇府豈有不碰釘子的。
英彥舌尖上滿是苦味兒，他将暖手的茶杯放在桌上，待桌上所有人都齊齊望向他，才幽幽回到：“夥計也說是傳聞了，吾等需得問伊藤小公子，判斷清是不是水鬼作祟，才會有結論。這樣憑空猜測沒有結果的。”
這可真廢話。
濱田管事對于神社中小少爺的做派一直都不太贊成，他對于俗世總是一副不在乎的樣子，的虧神社主人自小寵愛他，他才能一路平安無事的長大。
哎，這種傲慢的态度真讓人生氣，真不知将神社交予他是不是他們全部都得跟着喝西北風。
仿佛是在印證濱田的想法，英彥在心中正在抱怨這群人的無聊，小公子自己去河邊，自己遇水鬼，合該是他的命。
這樣愛惹是非又沒本事保住自己，救這一次是救不了命的。
此次來收妖鎮噩，看來根本上來說是無用功，他這樣在心裏總結道，這該死鬼總歸是勸不住的。
若是這樣的心聲讓伊藤家聽到了，怕是要氣的上白峰山讨個說法。
他走了一會兒神，回神時濱田管事正在滔滔不絕的跟一道來的神社弟子打氣：“這水鬼來路不正，因她起旭奈川要被挖斷，此地的澆灌也艱難，真是害人不淺。她如此作祟，傷害天理，本就失了天道，我等此次鎮噩是順天而為，定會順利的。”
小弟子們心中惴惴，這次收妖沒有有經驗的大弟子們跟來，雖然說英彥少主人是有真本事的，但誰跟他也沒有交情，誰也不知道這一位究竟有什麽真本事。
如今看來這裏是真有水鬼的，若是真打起來，這冷冰冰的小少爺會不會看顧他們，誰心中都沒底。
眼前濱田管事不停的為他們打氣，但從頭到尾少主人一句承諾的話都沒說，他們縱使沒底，此時也不得不喝下濱田的迷魂湯。
“只要我們心齊，那水鬼定不是對手的。”
濱田管事仍在說着，但他心中清楚這次恐怕是真有水鬼，以前雖然都是要打起精神，用些沒什麽實際用處的小手段打發掉，但也能哄得金主們高高興興的交錢，又保住神社名聲。
但這次神社中有些法術的弟子早派出去，不得不讓這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少爺來出手。
這小少爺人人都說是有真本事的，可究竟對不對路還不一定，要是處理不好恐怕連神社的名聲都要賠上去。
濱田管事一邊滔滔不絕的對小弟子們進行洗腦，一邊用餘光看向旁邊，只見少主人一臉冰霜看着他。
他心中大呼糟糕，這位又要說出什麽話來潑他的涼水，這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士氣啊。
英彥看了眼正在口沫橫飛的管事，忽感心中無聊，有些——空空蕩蕩的，比上次下山給他的印象差遠了。
他轉頭看着簡陋的村鎮小木屋，油漆剝落的推拉紙門，低矮的屋頂，但又有點明白問題不是出在這裏，或許屋裏都是神社裏認識的熟人，門外面有他想看得有趣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