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杏白從一堆玩意兒裏撿起一只小巧的黃金短劍,那短劍只有雙掌長,劍鞘用黃金制成。
大概是巧手匠人融了什麽稀罕的礦石,這黃金劍鞘經歷這許多年竟一點未損傷,仍是金燦燦的耀眼奪目。
劍柄上面雕着一個簡單的馬頭,馬眼角低垂,半阖着眼睛,仿佛一個王者睥睨衆生。
杏白用力拔出短劍,幾次使力卻紋絲未動,看來是鏽死了。
黃金也能生鏽嗎?果真是金玉其外嗯嗯。
她将短劍丢在一邊,又拿起一張空白的羊皮紙,左右看看,什麽內容都沒有,大概是以前記錄東西的空白紙,丢到一邊。
這又是什麽?像是一個樹皮做成的小筒子,裏面有什麽呢?
杏白将小木筒擰開,呼啦一下噴出來一團火焰,将她吓得向後猛躲。
才發現火焰沒有燒着任何東西,這火焰從筒中湧出便像一團棉絮或者一朵微型的紅雲,在車廂空中靜靜飄着,不四處焚燒也不亂飄,只是像一個幻影一樣懸浮在一處。
杏白吓一跳之後發現這火焰是沒有任何破壞力的,哎,又是一個無聊玩意兒。
杏枝時不時将發現的小東西抛下,杏白将這些不知所雲的怪玩具收拾在吃食包袱裏。
大天狗已經自己尋了卷餅夾着白切肉吃了起來,旅途辛苦,沒辦法挑吃的。
星月落下,紅日接班。
杏枝在車裏渡過了一個極其無聊的白日又一個晚上,擡眼看看剛升起的紅日,這才到山腳下,要翻山進去也得多半天光景。
杏白已經伺候着貴公子大天狗吃過了簡單的早點,正在煮茶解渴,看到姐姐終于醒了,便使喚她道:“既然醒了就快點來搭把手,将煮沸的水濾一遍。”
杏枝恨恨起身,伸手取濾水的棉紙,煩躁的将沸水倒進蒙了棉紙的壺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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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多久才到呀。”她不住嘟囔。
杏白一邊往茶裏夾黃糖,一邊時不時回頭看愛偷懶的姐姐:“左右傍晚就差不多了。”
大天狗喜靜,一路上卻也不制止兩個小侍女的拌嘴打鬧,他只看他的書,無聊時也翻一翻車廂裏找到的游記讀本,此時正在看着一本妖怪圖冊。
這說的是,某年某月,年輕的前前任白峰神社主人游歷到一處河川。
待要租船過河時,船家卻道此時不宜過河,此處河灣中寄居着一只水獸,愛在白日上河面上游動一番。而且殘忍非常,遇到大小船只非攪翻不可,将船上人卷入水中溺死。
且最糟糕的是這水獸極為記仇。
有一位涉水經驗十分豐富的老船家看不過,硬是白日出船,行到河中便靜靜飄起,引那水獸去卷那船身。
老船家趁機用幾尺長的魚叉一下刺中這水獸右眼,那水獸疼不可當,急急逃入深水。
村裏人看老船家活着歸來,以為水獸已除,就湊了一副鼓樂前去慶賀,又捐出半口生豬來犒勞這位老船家。
這夜老船家從村宴中歸家,醉醺醺的進門,老妻已備下熱水為他燙腳,又煮了湯面當夜宵。
老船家燙了腳吃了湯面,只覺得身體乏累,便沉沉睡去,誰知這一睡就再未醒來。
第二日大早村人前去找他借船,看到那老人家死在屋中,他老妻被發現在後院的水缸中溺亡。
這才知曉那水獸深知在水中不是對手,上了岸就更無力,便躲在那老妻挑水的水缸裏,趁她不注意暗害了她,又放了毒藥害了老船家。
此等陰狠手段令人發指,神社主人當時正出師游歷,聽過後便承諾收服此獸。
但是這水獸果真法力極大,有翻江徹海之能,翻起高樓一般的水浪,直直砸向前來捉它的陰陽師術士們,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法術。
當時神社主人年輕氣盛,為捉妖使出了煮海術,他将法陣刻在巨石上,将巨石填在對應的陣眼,引太陽真火來煮水。
一時間河水沸騰如熱油,水中無數生物死去飄起。
河面上泛出一股煮肉香味,和着腥臭的河泥味,直令人作嘔。
有些法力的水生小妖前來讨饒,自言從未害人,望大師傅網開一面,收了這神通也放過水中法力尚淺的小輩。
神社主人心硬如鐵,你等幹看那水獸作孽也不阻攔,豈不是助纣為虐,且知錯犯錯罪加一等。
小妖眼看救不了家人,便圍着滾燙河水流淚不止。
神社主人見狀心中煩悶:“這妖孽法力強大,我這煮海術一旦放出将消耗許多法力,這次讓妖獸逃了下次不知還要傷多少人,還望你等舍小我,成全大道。”
忽聽水中一陣巨響,水面上翻出巨大浪花,那水獸自水花中現身。
衆人望去,只見那水獸長得着實猙獰醜陋,頭像燒壞了的生鐵坯,疙瘩連疙瘩,隆出短笨的嘴,鼻孔翻起朝天,細小的像大泥鳅一樣的身軀撐起碩大的不成比例的頭。
那妖獸向着一衆陰陽師開口,滿嘴的亂牙呲出口唇:“我與你等無冤無仇,今日為何下這等毒計害我。”
它顯然是氣極,邊說着邊從口鼻中冒出許多黑氣:“看你架勢,便是他們裏的頭頭了,你來與我分說分說。”
不待它多言,神社主人已然接口道:“你在這一方水面上,翻船害人,被你溺死之人已是不少,瞧你靈智已開,心裏就沒有一點數嗎?”
水獸聽罷苦笑連連,辯道:“那些人說是人,比蟲豸也好不到多少,你偏聽一面之詞,也是個枉造殺孽的庸人。”
“你好大膽子,既是靈智已開,犯下事情也不知悔改,反而狡辯,似是你說的,那些人是自己跌下河死的不成?”
那水獸聽罷不怒反笑:“自古錢帛動人心,總是不會變的。你這個木頭腦袋,當時修道修傻了吧。這人界的世間事,你還知道的太少了。你認為這般煮海降妖便能主持公道積攢功德?這是為那幕後的小人做了嫁衣,對那些個鬼祟之人倒是功德一件。”
說罷一頭紮進水中,絲毫不受法陣禁锢,兀然游遠。
神社主人當即氣的仰倒,便在這個小村住下,暗中派出人手查河中溺水事由。
“大天狗大人?”
大天狗被人從書中喚醒,擡頭看時杏白正撩開車簾回頭沖他直笑:“您看外面,咱們這就要到白峰山門了。”
一旁睡得正香的杏枝朦胧中也聽到說話聲,揉揉眼爬起來,湊過去一同看外面的景色,這姐妹倆是頭一次到白峰山。
白峰山與小松山景色果真兩樣。
小松山靠近王城,地屬濕暖,如今還是夏日景色。白峰山卻已是秋高氣爽,秋風飒飒,空氣凜冽甘甜,山中林木參天,各種古藤枯樹、巍峨嶙峋巨石夾道兩旁。
上山的小路是石子鋪成,馬車碾壓難免颠簸,但絲毫影響不到車中人的歸心。
車夫仍是穩穩的駕車,時不時伸手持鞭打打馬頭,不料在車廂中的大天狗突然伸出一指憑空一點,車夫便一聲悶響,化作一張白紙,落在車前。
大天狗躬身走了幾步到車前坐下,代替車夫趕車。
可以說心情非常好了。
杏白撿起符紙,掖在袖中。
遠遠看見白峰神社的山門,山門兩側設着哨崗,眼尖的侍衛已是認出了馬車,遠遠的向另一個侍衛筆劃,那個侍衛聽罷便跑回神社大門去禀報。
留下的侍衛快跑一陣,跑至車前,握住拉車的馬口嚼,引導馬車進神社大門。
進門便有幾個侍衛趕來,将馬車駕往大天狗的小院卸行李,又有幾個管事過來迎接大天狗一行。
要說這一位可是神社大師傅的心尖子,此次下山可是讓大師傅擔心得整日憂愁,如今可算全須全尾的回來了,大家也都有好日子過了。
“這是我在小松山收的兩個侍女,杏白杏枝。”
這位簡單的一句帶過,未理衆人的反應,自行回自己的小院:“吾沐浴休整後,晚間拜見大師傅。”
杏白杏枝也沒多想,跟随大天狗去小院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