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金秋送爽,送來新一季的時令食材。
其中翠紅李子成為趙玲珑新晉的心頭好。
成熟的脆紅李拳頭大小,洗淨後外皮翠紅鮮豔,一口下去汁水淋漓,初時口感發酸,但回甘清冽,平日是孩童漫山遍野搜尋的小吃頭。
隐廬
趙玲珑從筐中拾起一枚紅李,也不嫌棄髒,只粗粗擦一下,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和記憶中的味道一模一樣,甜滋滋,翠生生的,想來味道合心意,她人餍足又歡喜,一雙杏眼都眯成一條縫。
崔昫看她這樣比自己吃了都滿足,連帶着奔波兩個日夜的辛勞都好似瞬間消失,一向冷峻的面容上不由帶上淺笑,“怎麽樣?是你幼時嘗過的那種李子嘛?”
幼時趙父經營生意,時常出門采買。
趙玲珑年幼頑皮,逢些不遠的地方都撒着嬌非要湊上去。
恰有一次趙父要去眉城采買當地獨有的一種菌菇,前後不過四五日的行程,趙母耐不住女兒撒嬌癡纏,最後允了她随行。
山裏人憨厚老實,送來野生山貨時見她小小一女郎耐不住天熱,便從簍子裏取了現摘的翠紅李子。
山澗清泉水洗過,小玲珑歡喜地吃了好幾顆,也不再鬧着歸家了。再到長大,吃過翠紅李子無數,卻總沒有幼時記憶中的味道。
前幾日在廚間釀一道鮮果甜雞,她提了一嘴,不想崔昫上心,竟真的尋到了。
趙玲珑心緒複雜地看他,“渝州到眉城四日的路程,兩日你便回來,勞你費心了。”
崔昫道:“你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頓一下又補充,“來回換了好幾次馬,果子金貴,不好太過颠簸。我檢查過,沒有破損的。”
好似自那次挑明情意後,他就比往日話說地更多,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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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的錯覺嗎?總覺得這人在悄默聲的求獎勵?
她好笑地轉身,接過杏仁遞上的濕帕子,“今晨有江家老農新送上來的江河鮮貨,我記得你愛吃蟹,便讓廚間活水養着,若是不忙,便在這裏進晡食吧。”
崔昫忍住雀躍的歡喜,忽視一旁韋二郎暧昧不明的眨眼示意,回道:“求之不得。”
想象中自己與玲珑獨處一室,一邊吃着美味一邊談生意論素日見聞,或許還可以試探問一下他們婚事。
然而,現實是殘忍的,崔昫安坐半晌,眼神不善,瞪着玲珑斜後方那幾桌‘不速之客’。
高七、韋三素日就在自己身邊,聞說玲珑下廚招待湊上來,可以理解。他,楊啓年,算什麽?
對崔昫的隐隐不滿,趙玲珑并不知情。
如今趙家生意版圖徐徐展開,又因為番椒的橫空出世,各方周全頗費功夫。
趙家族親能用之人不多,便是當時分家有一部分厚道人留着,但是趙家家業倒換人手,重新統籌,從上到下,處處都需要留神。
且趙玲珑有着上一世經營生意的歷練,于接管方面得心應手,更清楚看穿趙家過往生意上的不足。
又要革過去之久,又創未來所圖,人手自然會缺。
趙玲珑一人分身乏術,漸漸将自己的關門弟子——楊啓年,委以重任。
現下,楊啓年正總管着食學館的事務。
楊啓年将這幾日館中賬目以及出現的一些問題一一說盡,得到後續工作指示後,長舒一口氣。
以前跟在叔父身邊,大小管事只管彙報各類事務,他算是半個主子,只做決策性的東西。
直到拜師學藝。從最下層了解,才真正明白,所謂生意究竟是怎樣一步步累積成城。
那時不懂事,叔父懲處那些在其位并不謀事之人,他還不解,為何叔父能料事如神。當時只以為是管事人蠢笨漏了馬腳。
管上食學館之後,從一顆菜到使喚小厮月錢,才知道處處有利潤,點滴可下手。
今日和師父盤賬,幾番應答足見對方知微見著。怪道叔父說趙家鼎盛只在一甲子。
他想起族中有人因自己拜師趙家,做了趙玲珑關門弟子而譏諷的話,心中哼聲:渝州城不小,趙家一發沖天的勢頭不可當,來日不知有多少人要羨慕自己呢!
為未來所想而高興,楊啓年面上不由露出笑意,落在崔昫眼底,一身凜冽更甚。
在他食案兩側,韋高二人一陣頭疼,見楊啓年沒有眼力見,還敢湊到趙玲珑桌前請教那一道‘雙味蟹’,雙雙起身将人拉起,不顧他掙紮,拽着人閃了。
崔昫臉色終于好看幾分,頭一回覺得好友有些用處,“他們有事要說,不必搭理。”
趙玲珑:.......別解釋。
臨近中秋,隐廬推出新式月餅。
往年都是甜膩膩的豆沙餡亦或是五谷仁餡料,趙玲珑腦中妙思一閃,什麽鹹鴨蛋黃餡、彘肉餡、雞冠花餡等千奇百怪的,都嘗試着做了。
起初只是放在各鋪子裏小分量做贈品,越臨近中秋,錯打錯着撞上了渝州城人的愛點,竟然走起了銷量。
趙玲珑振臂一揮舞,頓時有廚間出動,倒是熱鬧了一陣。
節慶的好日子,趙玲珑看賬冊,刨除人力、食材等成本,竟還有近五百兩的月餅利入。
人逢喜事精神爽,這點銀子算不上多少,趙玲珑做主将其按上工工時分配,直接散給了忙碌了許久的衆人。
外面對趙家的贊譽再上一層樓,仁商的名號更有真切感。
中秋這晚,趙家東堂
一家四口圍着大桌子正說笑吃喝着,就見管家匆匆進來,面上喜不自禁,“郎主,夫人,大喜事呀!”
想必這消息着實喜人,管家上臺階的時候險些絆個跟頭。
管家道:“郎主,成都府的官老爺傳了消息回來,趙胡為那厮終于抓住了。”
不僅是趙胡為,就連當初從飛雲寨逃走的流竄匪人一并被收押關在了成都府的大獄。
管家語氣激動,唱喏後,“是府衙中傳回來的消息,真真的。明堂過案,畫押認罪,成都府的罪狀此時業已上了公牆。官老爺扔過簽子,趙胡為于九月底行斬,其家眷流刑到嶺南之南。”
屋中一時安靜下來。
最先有反應的是胡媽媽。
只見她解下腕上盤着的佛珠串扣在虎口,一顆顆撚過,嘴裏念叨着阿彌陀佛、罪有應得、老天有眼等字眼。
滿府的人對當日趙胡為趁趙父病重,帶人堵上門的事情記憶猶新。雖官府未曾明說,衆人對趙胡為□□,謀圖家財的事情有猜測。
更何況趙家分家,并沒有真正遷府離開。
前後幾個院子裏的人還在一條街上進進出出,消息互通。
趙家大房另起爐竈,日子過得如火如荼,幾家當初沒跟着趙胡為的人也是雞犬升天,攀附在趙家主族這顆扶搖樹上。
而跟着趙胡為的那批人,先是被趙胡為變賣舉動坑死,好不容易老族公出面從趙玲珑這邊挽回一些。
可這又怎麽能比得上先前的好日子?
有了這天差地別的懸殊,那些跌到底的人自然會埋怨趙胡為。一時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
在仇恨趙胡為這件事上,趙家倒是難得的齊心協力。
趙母憶起丈夫那時病重的虛弱情景,一時也紅了眼眶。
趙玲珑将官府下發的罪昭書看過,仇人得懲,兩世的仇怨就在此刻畫上了句號。
塵歸塵,罪孽有清算,她這一世重來才真正有了意義。
很快,趙家雙親發現乖乖女兒開懷的樣子更多了。
血脈相連,自己的孩子有什麽不一樣,做爹娘的最清楚。
自女兒新婚第二日歸家,到接手掌家,好似背後有什麽人在催着她一般,步伐不停,又是開分店,時不時還出趟遠門尋摸生意門路。
雖瞧着家中生意火熱,孩子蹦蹦跳跳的樣子歡喜,但是趙家夫婦心裏總覺得玲珑這行徑,透露出一種急着長大能頂起家族的揠苗助長感。
別家都是長輩催着小輩快點懂事,到了他家,卻是長輩希望小輩不必太過焦灼,凡事徐徐圖之。
這種焦慮漸深,就在趙父趙母忍不住與女兒談心的時候,他們發現女兒變了。
不僅是在家中時日漸長,歡喜多了,就連生意場上一改往日大刀闊斧的風格,改而潺潺溪流之風。
趙父老懷甚慰,聽管事彙報了今日鋪子裏的境況,哈哈大笑,“不愧是我趙明生的孩子。進時長刀善舞,慢了卻穩如龍鈡,有我當年之風。”
丈夫得意如厮,做妻子的豈能不快哉?
趙母收針,将繡好青竹紋樣的筆袋子鋪在桌上,笑道:“玲珑乖巧,秋意也不錯。昨日學堂夫子說小郎新作的文章可稱上等,臺閣體也練得像模像樣。”
趙父呷一口清茶,難得大氣,将桌上一盤綻粉色的甜心奶圓子端到趙秋意身側,“阿耶知你辛苦。你阿娘贈你筆袋子做禮,阿耶便贈你一碟子點心吧。”
這點心是玲珑早前親自做的,用新開的鳳仙花碾出汁,調了清水和面,掐心是熟紅豆過篩的綿團。樣式簡單,勝在取了時令刺梨泥肉做胚芯。
早已經嘗過一盤,依舊留戀不已的趙秋意...默默拱手,謝過阿耶。
阿姐做的點心,只吃一盤就膩了嗎?
不可能的!
中秋一過,趙家鋪子穩定有序地運轉起來。
趙父收入門下的第一批弟子漸漸上手,趙玲珑根據趙父最終給定的結果将他們派到幾個實缺又關鍵的位置。
番椒生意吸引來的人并不僅渝州城人,往東是大片劍南富饒的城池,聽聞販夫走卒口口相傳,慕名而來。
往西是西域,有突厥、月食、胡羌等東來大唐,采風睹風土人情,亦或是生意通金銀,政治暢達,渝州城是歇腳必過的大城池。
四面八方的賓客創造商機,而趙家正在風口上。
趙玲珑不意生意太快擴展,一是穩紮穩打以求長期發展,二是如今趙家的現況已經搶了不少生意。
渝州城堂食生意不說上千戶,八百是有的,大家表面樂呵呵的,逢商會酒樽高舉稱兄道弟,背後指不定眼紅成什麽樣。
如此安穩幾日,正趕上趙玲珑去‘香堂’廚間巡查,負責香堂照應管事的崔家人幾次欲言又止。
此行崔昫亦在其中。
這番情狀落在二人眼中,哪裏會不曉得這是有事發生。
廂房中,被問話的人老老實實地道盡。
——“最先發現有商戶模仿咱們底鍋湯水,大家都沒放在心上。那番椒料供應只東家富足,且配方是玲珑掌勺親自操刀,尋常人輕易做不出來。”
——“最初味道一般,去的人也不多。日子一長,香、味、氣越來越像,再加上定價比香堂低,分走好大一批食客。”
——“後來才知道是咱們用廢的湯汁,夜郎君從後門收走,街角一過幾文錢轉手給了別人。”
......
管事是能幹之人,一番話條理清晰,很快就将事情原委說清楚。
趙玲珑并不意外。
世上有人從正道學師,就有人背地偷藝。
庖廚一道,食不厭精脍不厭細,舌頭靈敏之人嘗過東西,費些功夫不愁釀出一鍋新的紅湯水。
理兒是這個,但要讓趙玲珑默默忍受了,卻又不甘。
崔昫見她眉峰蹙着,憂她過思,開解道:“椒苗握在手中,外人便比不得你。”
“椒種并非是我趙家獨有,課農桑的官吏再加上商會之人,番椒作物不出兩年,必定風靡一時。”
若放任到那時,趙家豈會有如今的先機?
她沉吟片刻,吩咐管事道:“此事我已有對策.....你按我吩咐的,寫個章程出來。到時與趙家賬房算清楚。”
那管事道一聲‘喏’,見自家主子未反駁,奉命行事去了。
待人走了,崔昫道:“你這法子雖妙,卻舍了底牌出去,不劃算。”
趙玲珑:“有些東西越藏,越得人觊觎,遭人惦記。不若拉開場子亮明招數,且看看誰家強!”
崔昫一愣,見她如此自信,不由心中稱奇。
有些時候,觀她生意場上的手段,竟有他幾分影子。
篤定的樣子,光彩耀眼,真是令人心動呀。
既然她說‘亮明招數’,那...
“玲珑,你看咱兩婚事何時提上日程?”
“......吃你的螃蟹吧。”
主子一句吩咐,下面人跑斷腿。
萬幸東家做事靠譜,有些新奇的東西有驚無險地經受住了考驗。
唯獨這一次...
趙家賬房先生根據呼雲山椒園遞上來的冊子,再整合大廚房的采買造價,粗粗一估算,被得出的金額吓了一大跳。
他見了玲珑女郎後,又急急忙同趙父做彙報。
倒不是他背後挑撥,實在茲事體大,出不得一點差錯。
趙父盯着那金額看了半晌,道:“此事今日暫歇,待我和女郎商議過後再說。”
賬房先生乖乖應是。
趙家書房
趙母送湯水的時候,正巧看見兩代當家人掰着手指頭,算計着什麽。
父女二人各執一詞便算了,偏把秋意擱在中間問話。
左邊,趙父按下大拇指,斷然否決道:“不行。其二,椒種隐秘,不可過分揮霍。秋意,你說阿耶說得對不對?”
秋意聞聲扭頭,一張肉乎乎的臉蛋綻出笑花,“阿耶說得對!”
右邊,趙玲珑豎起食指,堅持己見,“可行。椒園第三岔已經進入成熟期,頭茬收獲的苗子下種,第一茬收獲也能趕在入冬前收回。椒料所囤,足以支撐。秋意,你說姐姐說得對不對?”
秋意聞聲扭頭,笑容不減,猛點頭:“阿姐說得都對!!”
看起來更贊同玲珑。趙母不由好笑。
趙父一噎,憶起先前椒園賬冊的名錄,知道她所言不假,再次打斷,“紅湯乃是秘方,豈有公開兜售之理?若是人人都用得,香堂便也不必再開,直接關門了事。”
他還是老思想,祖宗規矩,進一門派守一份基業。
自家鑽研出來的金疙瘩摟在懷中都怕被搶了,單純為了金銀便賣了,那和數典忘祖的狗輩有何區別?
趙父明白女兒的心思,無非是趙家揚名立業。
貓有貓道,他活着的時候若是見不到那一日,還有秋意在幫他看着。若是秋意未見到趙家輝煌的那一日,後輩子孫猶未可知。
兜售秘方,不就是刨祖墳嘛?
不行!堅決不行!
他看女兒還有話說,直接揮手截斷:“不僅如此,辛香彙、隐廬,李家豆腐、香堂還有那兩家分店還未站穩腳跟,家中賬上能動的銀子只區區三萬兩。風險太高。”
一但這三萬兩飛了水,就是在拿整個趙家在下賭。
趙玲珑何嘗不知這樣的道理。
她不是不進良言,見阿耶面上不喜,暫時歇了心思。
比起賬面上的流水銀子,父親更在乎紅湯方子。
上一世,她在商場習慣了劍走偏鋒,另辟活路。
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趙父卻慣于守城,謹小慎微,每一步都算計到位,将後續平鋪坦蕩後才肯出手。
然,商機轉瞬即逝,等你幡然領悟的時候,可能已經是二十年後。
她理解阿耶心理,但并不表示認可。
今日實在不是一個好時機再聊。
趙玲珑轉頭朝母親笑笑,起身将人迎到胡牙榻上,“阿娘來了,怎麽也不先打發人來說一聲?”
趙母假裝不知屋中凝滞的氛圍,溫聲道:“秋日易躁,人心輕浮,我着人在竈上炖了秋梨湯,你們快快喝上一碗吧。”
隐晦字眼說給有心人,方才情急上頭,趙父緩和面上厲色,心裏不由暗罵自己幾句。
他觑眼見女兒還言笑晏晏地同妻子說笑,暗暗籲氣。
身側的秋意咬一口酥軟的梨肉,品着甜,低聲提醒:“阿耶要給姐姐賠罪。”
趙父:“...賠,一定賠罪。”
第二日朝食,趙父親自起鍋烙餅,給女兒賠罪。
餅子還有餘溫,配上一小鼎雜湯正好。
趙玲珑吃得肚皮滾圓,在雙親目送中,大步出門。
她決定了:今日出門只有一件事,借錢!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但是難不倒她趙玲珑。
阿耶昨日稱賬上錢不夠,其實不假。
哪一家做生意是按天做預算的?堂店走賬,一動便是一月。做賬求穩,總是旬季分紅利。
算下來,趙家賬上出去的錢回利大,但周期長。确實沒幾個銀子能禁得起自己嚯嚯。
卷棚車晃蕩在長街上,她盤算着自己認識的幾個有錢人,思量着該從誰下手。
兩世為人,還是第一次開口借錢。
如果有人問起這是何種感受,趙玲珑會答:真難!
她認識的有錢人不少,但能開口的人還真不多。
崔昫?算了!這個人她想都不想。沒理由。
韋二,高七,崔氏二爺狗腿子兩枚,劃掉。
楊啓年?別提了,前幾日這孽徒還從賬上提前支取了三個月的銀薪。說是他叔父覺得他已經立業,不該再從家裏拿銀子。
她不貼補他就算不錯了。
嗯...謝九霄...
說起來,這人圍剿飛雲寨後,将妹妹接回謝家府苑。只匆匆來過一回,着人吩咐說要回長安,向雙親回報找回妹妹一事。
一去三千裏長安,指望不上。
正凝神思考着,冷不丁車一滞,上身慣性沖了出去,幸虧她反應快,抓着車窗沿才穩住。
車外有什麽沿着街面跑過去,隐約聽見喊聲喧天,‘抓賊了,抓賊了...’
呼嘯聲漸行漸遠,趙玲珑撩起車簾,就見車夫已經下去正和一身穿天青色圓領袍子的人賠禮。
甫一出去,刺地眼睛下意識眯起,只聽聞自家車夫低聲賠禮。
原是方才抓賊驚了馬匹,車夫甩鞭子失了準頭揮在了對方身上。
也是命背!
待她視線清明,這才看清被殃及的人還是個熟人。
丁聰身後的小厮氣焰嚣張,‘我家爺長我家爺短’個沒完,想來做慣了這樣的事,又占理,叽叽喳喳的,鬧死了。
趙玲珑示意身邊的杏仁,道:“事出有因,誤傷了丁家小郎。這是一點賠禮錢,還請您見諒。”
丁聰認出是她後,回頭看了一眼卷棚車,見右上角銜着一牙牌,正是‘城西趙’三個字樣。
心裏想:這命!
那一日混着镖局花三爺的桌,他吃紅湯鍋子起勁,葷素一搭配,光是他一人便吃了三百簽子。
過後還時常念叨着。奈何他拉不下臉面再去店裏,只好忍着。
成日守在自家二樓,順風聞着味解解饞。遇上風不如意,只好悻悻歸家。想來,也是心酸。
後來同行中與他家交往甚秘的一戶商戶白日約酒。
江湖傳言:白日約酒,不幹好事。
果不其然,對方邀請自己共鑒夜郎君處回收的廢紅湯,以求得出秘方,再造一個渝州傳奇。
可不嘛,趙玲珑現如今都已經是渝州城一傳奇了!
二次心酸...
總之,他嘗了。
還端了碗回去,給他爹嘗。
丁老爹一棍子将兒子攆出書房,不願與之為伍。
丁聰不甘,拽上丁家最出色的廚子,一連嘗了好幾日的廢料紅湯,得出一張不傳世的方子。
以上行徑,丁聰自稱忍辱負重。
辱忍受了,是時候‘報仇雪恨了。’
這一回他學聰明了。
城北,趙玲珑開了香堂做紅湯生意。那他丁聰就要在城南發家。
這個決定是機智的。
想起這幾日城南生意的紅利簿子,丁聰就樂得睡不着。
然見到趙玲珑,他還是心虛,眼神下意識飄忽,不和她對視,“算了算了。多大點銀子,不要了。走吧。”
這話...
趙玲珑心中一動,阻攔道:“站住!”
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老老實實停下的丁聰回頭,氣虛不已,“...你要幹麽子呀?”
趙玲珑客氣一笑:“你聽說過我香堂的生意嘛?”
丁聰一個腿軟。
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