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崔二爺全然不知衆列位看好戲的心态,不遠處的矯揉造作聲音,唯一只讓他變化的就是本就皺着的眉頭更重了。
他神情不明,屋內的韋二和高七對視一眼,心說花三娘這是不長眼呢。敢在太歲頭上犯沖,也不怕崔昫一刀揮殺了她。
花三娘不是對崔家二公子的雷厲風行不了解,她這半生沒別的本事,看男人的眼光還是有的。
這麽個雛兒,模樣出衆,寬肩窄腰,在那事兒上定是個猛的。
模樣好,身材好,家世好,能力又出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呀。
她了解男人,只要嘗過了滋味,自會食髓知味。
所有沖着春風一度,她才大着膽子當衆調戲。
就不信,當着這麽多人,對方能如此不給情面?到底,我還是布料行當的行首呢。
花三娘心中想道。
奈何任她說了什麽,幾步之外的男子跟個禁欲的聾耳和尚一般,她撇頭瞪了一側低聲嘲笑的人,而後大着膽子往前一步。
‘嘩’地一陣聲響,花三娘只覺得眼前一花,情急後退,這才看清原是崔昫身邊的青衣長随拔刀兜頭一砍。
花三娘掩住胸腔中顫動的心髒,強自鎮定,“個臭漢,你這是作甚?”
這人刀落地再偏一分,自己這樣臉只怕都保不住了。
崔青神情不變,收刀入鞘,“花行首,您越線了。”
花三娘含恨地剜了一眼,一轉首便是一張梨花帶雨的淚臉,“二爺,您要給奴家做主呀…”
韋二被對方比自己還精深的演技給震驚,半張着嘴,“她的淚都不要錢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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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昫一個眼風都不給,更不必說惜玉憐香。
最後一頁看過,他終于擡頭,卻是談論生意,“布料行當比去年盈利多了兩分,織娘和線工的雇傭錢緣何還是這樣低?”
花三娘頂着一張淚臉,尴尬半晌,只好自己擦去淚珠,“二爺,這行當賺了錢不是好事兒嘛。織娘和線工并就不缺,平白給漲了薪水,多半要喂大他們的心。”
織娘就罷了,線工是整個布料行當的底層收入人員。
再往下還有漂染,蠶娘等。
若是一層層盤剝下來,尋常百姓人累死累活一年,未必能有多少毛利。
民生不定,便有民變。
被上方人帶着冷意的眼神盯着,花三娘滿腹的場面話都沒膽子開口,受剛才一刀的震懾,她再不敢糊弄,“二爺愛民之心,是三娘錯讀了。等奴回去,再籌算一番,定會将新的餘錢發到各家手中。”
崔昫道:“便在此地算清,自會有人将事情辦妥。”
這是絕了她在中間做鬼的心思。
花三娘險些将一口銀牙咬碎,迫不得已地扯起笑,“是二爺想地周全。”
一轉身,花三娘臉上的笑頓時收了,提着裙擺往回走。
冷不丁外邊傳來一陣敲門聲,有富川山居的小厮進來回報,“楊老爺子到。”
席間所有人一驚,齊齊随着上首的崔昫起身,同時看向門外。
楊老爺子不厲害,但是他的同族兄弟楊國忠卻不一樣。
家世頂半邊天,無人敢說個不字,正正眼色,眼神中帶着敬意看向門邊。
過一會兒,只見着灰衣的管事在前領路,一路半彎着腰,神情恭敬。
在管事的身後正是楊老爺子,楊修年。
而楊修年之後,卻是一着鴉青色襦裙的小娘子,面上淺淺笑着,身姿綽約,夾在一群人之中,像是萬綠叢中一點紅般,鮮眼光彩。
這是哪家的女郎?
未曾聽說楊老爺子的孫女自長安歸來呀。
就在衆人疑惑間,另一道背影出現在他們視線中。
咦?這是…二爺?他怎麽跑出去了?
不是衆人眼花,素來鎮定自若,八風不動的崔家二郎,何時曾走路如風,像是小跑一般。
大家愣怔着,下一瞬立刻反應過來,急忙繞過桌案,跟着崔二爺一徑跑了出去。
廢話,崔二爺這樣的人物都能放低身段迎接的人,他們怎敢拿喬,在屋裏等着?
等趙玲珑回了楊修年的問話後,一擡頭,看到的就是崔昫…以及他身後兵荒馬亂的一群人。
趙玲珑:“……”
陣仗真大。不愧是崔家二爺。
崔昫不知別人的反應,只清楚自己是歡喜不自勝,“你來了?”
楊老爺子看衆人作鳥獸散狀地趕過來,好心情頓時掃了大半,随口應道:“嗯,來了。”
趙玲珑無辜地眨眨眼。
崔昫對楊老爺子的情分竟這樣深?瞧他歡喜,語氣中的雀躍都掩藏不住了。
不過,幹嘛一直盯着她看?
一腔歡喜白給了一老頭子,崔昫動動嘴皮子,要解釋。
可惜身後的一大群人終于到了,跌跌撞撞地擠做一團。
“楊老爺子,許久不見,精神越發好了。”
“老爺子,我是清風錢莊的胡彪,昨日咱們在長道見過,今日在這兒又遇到您,真是三生有幸…”
“楊老爺子屈尊,這富川山居真是蓬荜生輝呀。”
“楊老爺子,您身後這位可是琅華女郎,真是許久不見,出落地越□□亮。不知可許了人家…啊…啊…”
這人說了一半,後腰的軟肉被人掐了一下,頓時疼地嚎了一下。
他回頭看去,就見一身着胡服的男子對着自己擠眉弄眼,像是地示意什麽。
可惜,臉上抽搐地厲害,活像犯了羊癫瘋。
誰呀?有病呀?
楊老爺子輕咳一聲,将身後的趙玲珑讓出來,鄭重介紹,“這是城西趙家獨女,玲珑女郎,也是隐廬如今的勺頭和掌櫃。”
“今日我與她相約一場小賽,臨到賽前才想起沒有合适的評定人,只好上樓叨擾大家了。”
人群中安靜一瞬,有人急忙圓場,“談何叨擾。您心裏想着我們,是咱們的榮幸。咱們這群人今日有福,能吃上楊大家…和趙勺頭的手藝。”
這人還算有點眼力見,奉承的時候沒漏下一旁的趙玲珑。
應和之聲三三兩兩地響起。
內心裏
有人嘀咕:這女郎不就是和崔二爺和離的人嘛。怪不得二爺方才如此激動,這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呀。
有人鄙夷:一個黃毛丫頭,竟敢張狂如斯,和楊大家叫板,且有她好果子吃。等等,趙玲珑?這名字好耳熟。
有人不甘。
花三娘因為出身青樓,縱使如今已經是布料行首,卻在一衆商會人中深受排擠,被落在人群最後的她順着人縫看趙玲珑。
瞧着對方落落大方,與衆人游刃有餘地周旋,花三娘心中一嗤笑,看向另一端地崔二爺。
男人眉頭皺着,視線在楊老爺子和趙玲珑身上打轉,欲言又止。
這是在責怪楊老爺子不懂事,将他的下堂妻子帶來這種正式的場合吧?
果然男人都一樣。
一旦心中生厭,再看一眼都會覺得浪費。
她嫉妒趙玲珑能得了楊大家的引薦,堂堂正正地站在人前,又可憐對方被崔昫休棄,名聲掃地。
這種心緒交雜,讓她面上神情頗為複雜。
一旁的韋二盯着她半晌,實在沒忍住,湊近問了一句,“三娘,你一秒落淚的本事是在哪裏學得?”
好一個求學若渴的郎君呀。他忍不住在內心為自己鼓掌。
花三娘嫌棄地看他一下,“有病看病,沒事兒,離老娘遠點。”
韋二:“……”
為何世上無人懂我?
方才被韋二掐了腰間軟肉的男子終于找到機會,到他跟前,“韋郎君,我與你父親有些許的交情,這事兒必定不會與別人胡說。”
說着嘆息地搖搖頭,将手中的東西遞給韋二,又指了指他的嘴。
韋二迷茫着看着手中的筷子,“???”
“那是怕你羊癫瘋犯了咬斷舌頭。”高七郎含笑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韋二追着好友進來屋子,急聲低喊,“我那是攔着他說胡話。”
說什麽不行,非說要給趙玲珑找人家,他那是怕崔昫在外人前動手。
一片好心吶!!!
和屋中人商議好評定人以後,楊老爺子和趙玲珑各自去後廚準備。
富川山居堂中特意空出一大塊地方,專供二人展示做菜的過程。
飯菜講究的是色香味俱全。
而技藝高超的大家,便是手中點油或是撒幾分鹽,莫名都變得神秘。
這樣新奇的比拼方式很早就在民間傳播,整個富川山居都擠得滿當當,就連門口都擠嚷成一團,叽叽喳喳地說着賽中兩人的一舉一動。
幸虧商會的位置不錯,從欄杆前望去,正好将比拼臺上的一舉一動看地清楚。
故而趙玲珑一個起壇子的動作後,屋中裏裏外外聞着那股誘人的香味時候,氣氛越發濃重。
她先聲奪人,确實得了不少好評。
“到底年紀小,不懂收斂。如今倒是得了一片稱好,可知楊大家過會兒起鍋時候,她就要被打臉了。”
崔昫聞言回頭,看清說話的人正是花三娘,不由皺起眉頭。
這人怎麽說玲珑的壞話呀?
韋二擔心崔昫動手,怼在二人中間,一邊吃着糕點解饞,打圓場,“不急不急,先看看,看看再說。”
竟然這麽厭惡趙玲珑嘛?
花三娘瞧見崔昫比方才還難看的臉色,心說原來你也有痛點呀。又回憶起方才楊大家對趙玲珑的維護,越發覺得自己此舉正中下懷。
做生意的人,總要猜度別人的心思。一旦把脈別人的想法,才方便自己站隊呢,“楊大家年紀一把,不好好在家含饴弄孫,非要出風頭便罷了,也不知是什麽情由,竟還帶着一個下堂婦人進進出出。真是難看。”
韋二:“……??”
這女的還說他有病,病的應該是她自己吧。
花三娘明顯感覺到崔昫的怒氣,見他一副怒目難忍的樣子,心中輕笑一聲,“這富家後院養出來的女人到底配不上崔家的門戶。怪不得二爺你要休妻呢。”
韋二看着崔昫臉色逐漸陰沉,心說花三娘今日出門是不是踩了狗屎,怎麽上趕着找不痛快?
說趙玲珑的壞話就說吧,他以前也說過,這城中罵趙玲珑的,背後暗暗咒的,難道還少嗎?
可她呢,好死不死,非要當着崔昫的面說,沒見着崔昫虛面一般的拳頭已經攥地死緊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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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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