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草芥·十九 有蘇海源那味兒了
被小司機紀燎搭載回家途中, 晏存始終一語不發目視前方,腦子一團麻亂。
雖說陸小蕊精神狀況比先前要好不少,但始終還是想不起當天那個‘藍色的身影’究竟是誰, 也不确定自己記憶有沒有出錯。
于是他們決定前往楓林酒吧員工宿舍樓, 找當時那個前臺唐松問問情況。
上回被審過這麽一回,唐松條件反射腿有些打顫, 好半天才想起,當天那個女大學生盧曉似乎穿了條藍色吊帶裙。
然而正當他們打算對盧曉進行審問時,得知她昨晚剛巧收拾行李回了趟老家,如今電話打不通,微信也不回。
無奈之下, 他便只好先随紀燎回了家。
紀燎餘光觀察了他好一會兒,猶豫片晌,這才輕咳一聲打破沉寂:“有氣別憋着, 直接說就是了。”
他遲疑着補了句:“嗯……要不看看魚?想想晚飯吃什麽?”
晏存垂眸不語, 接過對方遞來的水杯,小小抿了一口。
“沒氣,”他輕嘆一口氣道, “只不過有點煩。”
按照目前情況來看,餘越跟盧曉嫌疑最大, 如若帶回局裏細審幾輪,八成能夠取得什麽關鍵性線索——可他們不能用‘受害人隐約記得昏迷前看到個藍色身影’這理由強行将盧曉從傳喚回琴江,也不能用‘被蘇海源羞辱後極大概率會沖動産生犯罪行為’強行對餘越進行審問。
所以他很煩。
紀燎也看出他煩,思索幾秒,試圖轉移話題:“晚上想吃什麽?”
然而對方答:“……不太想吃。”
他接着問:“蝦餃面還是排骨飯?”
“唔……”晏隊長終究還是口嫌體正直, 答了句,“那還是排骨飯吧。”
煩歸煩, 為這事兒餓肚子不值當。
“好,”紀燎點點頭,“你先玩會兒吧,或者先洗澡,一會兒弄好我叫你。”
他不容拒絕将‘投喂魚糧遙控器’塞到他手裏,大着膽子在晏隊長腦袋上揉了一把,自顧自往廚房方向行去。
晏存“哦”了一聲,不語盯了一會兒紀燎的背影。
細想之下,确實不值當為這種事兒煩心,不如灑脫點,有線索查,沒線索拉倒,該吃吃該玩玩該睡睡。
于是他輕呼一口氣,按下按鈕,投喂幾口魚糧便上樓洗了個澡。
只不過他還沒灑脫夠份額,第二天上午辦公室座機便響了起來,說是要找晏隊。
他掃了一眼來電號碼,擡手将座機揚聲器打開,開口吐出兩個字:“盧曉。”
“……”電話另一頭那人呼吸有些沉重,似是在掙紮什麽,好半天才說了句,“嗯,是我。”
盧曉輕呼一口氣,直接道:“那天在包廂是我報的警。”
這提供證詞效率太高,晏存壓根還沒開始猜,但還是裝了一句逼:“猜到了。”
之前餘越也說是自己報的警,多方證詞再次撞車,于是他悄悄給江副隊使個了眼色——江淮立馬會意,拎起車鑰匙行出市局大門,準備前往楓林酒吧員工宿舍樓将餘越帶回市局。
隔壁辦公桌張景澤忙從抽屜裏取出筆記本,往座機這邊湊了湊,刷刷刷将盧曉的話記下來。
“……我、我真的受夠了,”盧曉重重喘了口氣,“我良心不安!我真的太難受了!不管怎麽樣我今天一定要說出來!我實在不想再受他威脅了!我……那天……我報警……那晚……”
“別急,”晏存輕聲安撫她一句,“別着急,先稍微捋一捋,慢慢來。”
主要還是為張景澤考慮,記亂了也不方便複盤。
“對!我捋捋!”盧曉深呼幾口氣,大聲道,“對,按時間線是說是嗎!……就當時餘越,對,他跟我說那間包廂客人不太對勁,怕出什麽問題……非要拉我去看!然後差不多8點左右!我聽見裏面傳出尖叫聲!”
“慢……慢慢說……”張景澤壓根沒想起電話能錄音,“手要斷了!”
盧曉壓根不搭理他,語速極快,繃不住情緒有些激動:“一開始我也沒猶豫,因為那女明星叫得實在太慘,本來我都已經解鎖好屏幕準備報警了,然後……然後餘越攔我!”
她似是突然想到什麽,話音頓了頓,忙道:“對……對了……那個安眠藥瓶!他把安眠藥瓶鎖宿舍抽屜裏了!對!那個安眠藥瓶上肯定有他指紋!快去!”
“……安眠藥瓶?”
不待他開口說些什麽,紀燎便已經抽出手機給江副隊發了條消息。
“我、我接着說……然後餘越跟我說,如果被人發現是我報的警,容易惹出事兒來,說不定會想辦法報複我!”盧曉敘事風格着實有些跳脫,“他還跟我說……他發現陸小蕊手機掉在包廂外走廊了,讓我戴上手套,這樣可以不留下指紋,打開手機假裝送果盤進去,挂斷後直接扔在裏邊,這樣我的聲音就不會被錄下來!”
晏存心裏嘟哝一句這你也信,接着問:“然後呢?”
“……我……當時!當時我就覺得不太對勁!憑什麽我去,他自己不去……然後我倆在門外吵了一會兒……”盧曉呼吸一頓,音量瞬間低了幾度,“然後、然後我想着,我再磨蹭下去她估計就死裏邊了……仔細一想,不過是報個警而已……”
“嗯,”晏存想起她方才話裏的某個詞,問,“所以你說的威脅……?”
“……!”盧曉聞言話音卡住。
見她不太想說,晏存決定先回歸方才最重要的一點細節,接着問:“你還是先說說安眠藥瓶的事兒。”
“安眠藥瓶……”盧曉聲音有些低落,“就,就當時事情鬧大了嘛……餘越,我記得餘越他失眠挺嚴重……”
“當時你們闖進地下二層,我剛好待在走廊附近,聽見裏面有個警官說了‘安眠藥’這三個字,瞬間想到了餘越……”她有些懊悔,“你們走後,我看見他偷偷摸摸溜了出去,就悄悄跟了上去……”
“他把安眠藥瓶扔了?”晏存問。
“……沒有,”盧曉說,“他猶豫了好半天,最終帶回宿舍鎖進了抽屜裏了。之後我試探着問了他一句,他反應很大,不承認,還說就算警察去查也查不出什麽來,反倒會懷疑我……”
“威脅你了?”晏存問。
“……對,”盧曉似是在斟酌究竟該不該說,好半天才道,“之前……嗯……之前跟他關系還行時,不小心給他交了點底,他一直拿這些事兒威脅我……”
“好,”晏存說了句,“明白了。”
将電話挂斷後,他接過張景澤記錄下來的證詞,稍微琢磨了一會兒。
實際上盧曉所說證詞同那天餘越交代的報警流程幾乎一致,光憑這點沒法給任何人定罪,唯一的破案關鍵可能是那個鎖在抽屜裏的安眠藥瓶。
他沒抱太大希望,也沒覺得那幾枚指紋能當作定罪證據,整個人依舊處于放松狀态。
差不多十來分鐘後,江淮便将犯罪嫌疑人餘越帶到了審訊室,将證物‘安眠藥瓶’交給紀燎。
“剛剛我說要翻他抽屜,他也沒啥反應,大大方方随便我拿,”江淮分析道,“嗯……所以我覺得……大概率驗不出啥吧?”
“流程還是得走,先讓紀燎稍微驗驗吧。”晏存說。
江淮應了聲“好”。
他倆剛打算擡步往審訊室方向行去,刑偵辦公室座機響起,盧曉再次給他們撥了個電話。
将審訊室大門推開後,晏存拉開椅子在餘越面前坐下。
“嗯……”他試探着開了個話茬,“你應該也知道我們為什麽讓你來這兒吧?需要自己主動交點底兒不?”
餘越肩膀止不住發抖,看上去分明特別緊張,卻硬氣着吐出“不交”二字,說:“你問吧。”
“好吧,”晏存這一時不知道該從哪問起,只得道,“安眠藥瓶怎麽回事?”
單向玻璃外的張景澤筆尖一頓,連忙将本子往後翻翻翻,快速翻到了最後一頁記了起來。
餘越答得很快:“就這麽回事,要麽你驗驗呗?”
“急啥,驗着呢。”晏隊長似是被盧曉傳染得有些跳脫,接着問,“其實這回主要想問問你,你到底威脅盧曉什麽了?”
張景澤聞言一愣,又快速往前翻了好幾頁。
餘越不語,也不知道是學的誰,好半天突然蹦出一聲笑來,突然發狠道:“對,我是威脅她了!我跟她說……我要讓她父母知道,她壓根沒有在學校好好讀書!給家裏寄的錢也不是什麽幹淨錢!”
晏存:“……??”
有蘇海源那味兒了。
通訊器那頭立馬傳來溫斂怡聲音:“晏隊,我剛剛稍微查了下——前兩年盧曉的父親得了肺癌,不僅僅是為了學費,也為了寄錢回家給父親放化療才到楓林酒吧打工。”
晏存敲響通訊器,示意自己知道了,接着問餘越:“為什麽威脅她?幹了壞事心虛?怕被我們問?”
“……心虛??”餘越冷笑一聲,語氣突然缱绻起來,說,“呵……光是看着她被人威脅驚恐的模樣,就覺得很有快感呢。”
“……???”晏存忍無可忍沉聲道,“別學了行嗎?正常點,好吧?”
這味兒也太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