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草芥·十一 這句式,這語氣,像極了恐同
晏存撩起眸子瞟了他一眼。
“怎麽?你還知道他被羞辱了?他自己跟你說的?”
唐松聞言呼吸頓住。
“我……”
“嗯?”晏存接着問了句, “怎麽知道的?”
唐松心下打怵起來,糾結幾秒後,果斷賣隊友:“梁衷!是梁衷!是他跟我說的!”
“聽你這意思, ”晏存無聲思考一會兒, 問,“你倆一開始就知道蘇海源這不為人知的性癖了?”
唐松:“……”
“你老板梁衷把餘越撿回來, 騙他說只是正經酒保工作,”晏存似笑非笑道,“你倆知道他是個直男,知道他恐同,也知道蘇海源這些奇奇怪怪的癖好, 卻還強行把他送蘇海源那兒??”
唐松:“……?!!”
“有點缺德啊,”晏存冷笑一聲,“就你這思想三觀覺悟, 考個屁的警校??”
“我、我……”
唐松嘴唇輕顫, 表情也不似方才這麽從容,支支吾吾道,“我我我……我不是!這……我……”
他長這麽大第一次切身體會什麽叫多說多錯, 實在不知道得怪自己太能唠,還是怪晏隊長發散思維能力太強。
“最後一個問題, ”晏存冷聲打斷他,“你當晚有沒有進過包廂?”
“沒、沒有!”唐松忙道,“我沒進過!……梁衷跟我說這個客人很重要,我沒敢去打擾他們,當晚一直待在前臺……”
晏存觀察他表情反應, 說了句“行”。
将四人依次審問下來,只解決了晏存方才提出的疑點一, 初步弄清楚究竟有誰進過包廂,然而疑點二三依舊沒有任何頭緒。
離開唐松家後,他跟着紀燎朝停車方向行去。
慎臨是自己開車來的,眼看差不多到換班時間,晏存便先放他下了班。
他先行坐上副駕,擡手在導航儀上劃了劃,跟紀燎說了聲:“去這裏。”
他敏銳注意到張景澤似是有些心不在焉,四處張望了一會兒,才發現隔壁那輛黑色勞斯萊斯已經不知道開哪兒去了。
紀燎看了眼導航儀上的‘琴江市人民醫院’幾個字,立馬反應過來,問:“去看陸小蕊?”
晏存颔首。
紀燎點點頭應了一聲,驅車往前開去。
待紀燎将車停在琴江市人民醫院停車場後,晏存轉頭同後座張景澤說了聲:“我跟紀燎去就行,你待車上等我們吧?”
畢竟紀燎也算半個醫生,讓他幹點專業對口的活兒,看看陸小蕊的情況究竟怎麽樣。
張景澤一激靈回過神來,猶豫了一會兒,應了聲“行”。
他倆便也不浪費時間,下車朝醫院急診大樓方向行去。
直至跨進電梯,晏存這才來得及問一句:“怎麽個情況?那個蕭什麽的……怎麽走了??”
方才張景澤‘魂不守舍’四個字都快寫臉上了,再看不出他倆有啥,那他白活這麽多年了。
紀燎蹙眉不語。
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麽,電梯便已經到達了病房所在樓層,他們便只好先看看陸小蕊情況。
陸小蕊意識剛恢複沒多久,似是還沒從極度痛苦中緩過勁來,神情恍惚,辨認了好一會兒才将晏存認出來。
他依照慣例問了問陸小蕊身體狀況,關心幾句,一時間不知道究竟該不該詢問案件情況。
然而不待他開口發問,陸小蕊卻像是突然被喚起什麽記憶一般,揪起被子将腦袋蓋住,持續不斷嗚咽尖叫起來。
“不!不要!我什麽都不知道……啊——!”
晏存:“?”
她一嗓子直接把附近病房的醫生護士都給喊了過來,一時間病房門外圍滿了人,都用詭異的眼神打量他倆。
晏存:“……”
紀燎:“…………”
确認陸小蕊現在情況不适合接受詢問後,兩人只得先行離開了醫院,沉默不語往停車場方向行去。
往前行幾步後,晏存瞬間将剛剛的話題忘到了腦後,想起方才對審問有疑惑的點:“對了。”
紀燎:“?”
“我覺得……那個餘越……嗯,稍微有哪裏不太對勁……不過現在沒什麽實質性證據,硬審也審不出什麽。”
紀燎一愣。
他似是突然想起什麽,不語思索片晌,問了句“怎麽”。
“唔……”晏存分析道,“明面上他們四人和陸小蕊都沒什麽交集,找不出要害她的動機,所以我覺得大概得從陸小蕊本人這邊下手才能找出新線索。”
他擡眸望了眼醫院方位标識,擡手往前指了指,領着紀燎朝停車場方向行去。
“其實我剛剛……發現了些東西。”紀燎說。
晏存聞言望向他。
“那個餘越膝蓋上……好像有傷痕,”紀燎說,“傷口還挺新鮮,看上去似乎是被利器所刮傷……不過我稍微有點近視,不确定有沒有看清,”
他遲疑着補了一句:“像是被玻璃碎片刺傷的。”
晏存怔了幾秒,腦子雜亂纏繞着的線索是似被解開一些,忙問:“你……之前從現場帶回來的玻璃碎片都驗完了?”
方才他光顧着咬文嚼字以及觀察他人面部表情,壓根沒來得及注意到‘膝蓋傷口’這樣的小細節——他直覺估計跟案件有緊密關聯。
“只來得及驗受害人附近散落那幾枚,”紀燎說,“晚點回去我看看能不能試着提取出其他東西來。”
晏存點頭應了聲“好”,擡步跟上紀燎步伐。
然而他還沒來及往前走幾步,呼吸驟然頓住,趕忙攥住紀燎手腕,拉着他躲在了停車場側小樹林陰影當中。
紀燎:“?”
他張了張口,剛想開口說些什麽,晏存立馬擡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示意紀燎往外看——只見方才那輛蹭了他倆車後鏡的黑色勞斯萊斯正穩穩當當停在外邊,先前已經離去的蕭知語推門下了車。
晏存想起方才臨時暫停的話題,小步小步往前挪了一些距離,往外探頭,發覺原先倚靠在車門側的張景澤緩緩上前一步,擡手揪住蕭知語的衣角,似是在說些什麽。
?
等等?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這什麽情況?這真的沒反過來嗎??
他擡眸同紀燎對視一眼,踮起腳尖,湊到對方耳旁氣音問:“這什麽情況?”
紀燎:“……”
溫熱濕潤的氣息瞬間撲上他耳廓,有些發癢,他呼吸一頓,好半天才開口說了句:“就剛剛那誰喊的……”
“嗯?”晏存很快便反應過來,“同性戀惡心?”
紀燎不語默認。
晏存拉長音調“哦”了一聲。
他回想起方才審問完餘越後,蕭知語刻意躲避張景澤視線,而張景澤卻死死盯着他不放,瞬間腦補出了一場大戲——估計是蕭知語聽見餘越喊那一聲‘同性戀惡心’,一時間以為張景澤心裏其實也是這樣看他的,瞬間有些害怕面對張景澤,于是先行快步離開了員工宿舍。
恰在此時,小樹林外邊模模糊糊傳來張景澤的聲音。
“我沒別的意思,就想跟你說個事兒,”他表情有些掙紮,好半天才擠出一句,“我不恐同。”
晏存拉長音調又“哦”了一聲。
雖說張景澤先前一直表現出‘招架不住對方熱情’的模樣,但他其實對蕭知語是有好感的——聽見餘越喊那一聲‘惡心’後,怕對方以為自己也是這樣看他,加上方才又忙着審問,一直沒來得及解釋。
想到這裏,晏存給機智聰明的自己點了個贊。
蕭知語無言張了張口,呼吸有些急促,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些什麽,張景澤堅定語氣補了一句:“是真的。”
“那……那你這意思是……”蕭知語抽了抽鼻子,“這是答應我了?”
“……”張景澤窘迫後退一步,“改、改天。”
“不不不!別!擇日不如撞日!”蕭知語往前逼一步,“就今日!今日!”
“不不不!”張景澤一時間有些後悔自己沖動說了這些話,連連往後退了幾步,眼神躲閃不敢同他對視,“別!改日!改日!”
而蕭知語不管不顧擡手便想去觸碰他。
隔壁小樹林,晏存看似正躲樹後邊聽他倆對話,實際上腦補得有些過頭,好半天後,突然冒出一句。
“唔……他倆看着好像有戲。”
然而紀燎注意力壓根沒往那倆人放,不經意垂眸看了眼自己被攥住的手腕,随口“嗯”了一聲。
“嗯……你這朋友……”
“是gay。”
“?”晏存擺擺手,“不是,不是問你這個,這太明顯了好嗎!我是想問……嗯……他人怎麽樣?”
紀燎不語片晌,答道:“雖然看上去吊兒郎當,但人其實不錯。”
“唔。”晏存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實際上他想問的也不是這個。
他這幾天腦子時不時冒出出那天在別墅區撞見的場景,依稀記得,當時紀燎似是有些不耐煩喊了句“我怎麽可能喜歡男的”。
這句式,這語氣,像極了恐同。
因此審問時聽見餘越喊那‘同性戀惡心’的時候,他腦子詭異将這兩句話重合在了一起。
他心緒沒由來有些亂,注意力也從外邊對峙的兩人那兒收了回來,瞬間發覺到自己還攥着紀燎手腕,連忙甩手松了開來。
兩人腦電波好巧不巧這時候對上。
紀燎察覺出他情緒不對勁,然而不待他開口問些什麽,晏存先他一步問了句。
“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