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陳世美怎麽辦

第32章 31

包拯和八王爺雖然達成了協議, 但這不過只是八王爺臨時決定的，李太後那裏還全然不知。

所以從開封府離開後，即便心中滿是郁氣, 更是從得知此事開始, 就一直忙碌到現在，精神很是疲憊。

但八王爺也沒時間回府休息一下，他匆匆的就又進了皇宮，去了昭陽宮找李太後。

八王爺到昭陽宮的時候，李太後正一臉憐惜的看着自己女兒, 她剛剛已經将和八王爺的決定, 還有勤政殿內的事情都說了。

沒辦法，縱然不想舒寧知道這些，可眼下這種情況, 她也是早晚都會知道的。

與其從別人口中聽到, 被打個措不及防, 還不如早些告訴她, 也好能早早的有個準備。

舒寧公主如今正是二十多歲的年華，在古代，或許已經顯得年紀很大了。

但實則，這個時候，正是青春正好。

可因着以往陳太後的壓制, 她并沒有一般公主雪白的膚色, 高傲的氣質，反而顯得有些安靜。

她的底子雖好，但從小沒有其他公主保養的條件, 又生活不順, 繼承自李太後的美貌, 未免也打了幾分折扣。

雖然一身華服，滿頭珠翠，卻全然沒有半分公主該有的光彩奪目，反而讓人不經意間就會将她忽視。

這樣随時随地都能隐身般的天賦，是宮裏面伺候人的宮女太監最擅長的，卻不該出現在一位公主的身份。

可偏偏卻就這麽出現了，還如此的和諧，看不出半點不對。

從這其實也能看出來，舒寧公主過往的生活到底如何了。

坐在雕刻着繁雜圖案的椅子上，聽着自己母後所說的那些話。

感受到對方憐惜的目光，似乎馬上，自己就要遇到什麽大的劫難一般。

舒寧公主不但沒有覺得畏懼害怕，反而頗有一種好笑的感覺。

劫難，與她而言，這世上的劫難，還有什麽是比生在這皇宮更慘的嘛。

在這樣的皇宮之中，她尚且掙紮求存活到了這麽大，現在還能有什麽，讓她為之懼怕。

不過這樣的話，她卻并沒有說出口，而是微微垂眸，做出一副失落的模樣來。

過往的經歷告訴她，不論你如何的不以為意，也不要去反駁一個自以為對你好的人，那只會讓你的處境更加糟糕。

八王爺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過來的，他一進來，就瞧見了自家侄女，那黯然失落的模樣，當即腳步一頓。

他想到自己與包拯達成的協議，忽然有些不忍進去，更不忍與李太後說了。

舒寧人生的前十幾年，他為了護着皇上，不讓陳太後瞧出破綻。

對于舒寧的處境，只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無法去管。

現在陳太後已經死了，可眼下，面對包拯的算計，他為了朝局的穩定，為了皇室的聲譽，還是選擇了妥協。

似乎每一次犧牲的都是這個可憐的侄女，縱然八王爺覺得自己的選擇，并沒有錯，但也不免心中愧疚。

“八皇叔……”

聽到了外面的腳步聲，早就已經不願意聽李太後這些話的舒寧公主，當即便擡起頭來。

見是八王爺，她立刻起身行了一禮，同時也打斷了李太後的話語。

“八皇弟，怎麽樣了？那包拯到底想要如何？”

瞧見八王爺的身影，李太後連忙開口問道，眼神中透着些焦急，迫切的希望能夠得到些好消息，可以安一安女兒的心。

張了張口，感受到母女兩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八王爺嘆了口氣，他找了個椅子坐下，一時間竟然有些不敢開口。

“皇叔，可是包大人提了什麽，讓您為難的要求嗎？”

見在自己面前，一向表現的溫和自信的八皇叔，這隐隐有些無力的樣子

舒寧眼眸微閃，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的她，不由輕聲問道。

“哎，舒寧啊，是皇叔對不住你，那包黑子竟然膽大包天到，想讓你為那舉子償命！”

“即便被皇叔斷然拒絕了，他也不死心的想要讓你服刑二十年，皇叔無法，為了避免事情鬧大，他提出更離譜的要求，只能……只能說送你去庵裏清修十年！”

聽到自家侄女柔弱的聲音，八王爺只覺得嗓子幹啞至極，半響，才有些無力的說道。

而即便再瞧見八王爺那副模樣時，就隐隐間覺得有些不對的李太後，怎麽也沒想到，八王爺竟然會這麽說。

她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指着八王爺便質問道：

“皇弟，你之前不是這麽說的，你之前不是說，送舒寧去庵裏避避風頭嗎，怎麽現在一下子就變成了十年？”

“舒寧現在都已經二十多了，你讓她在庵裏待十年，那她的一生不都毀了嗎？”

李太後這話問得，很是有些痛徹心扉的感覺，甚至若不是知道，八王爺與自己，乃是一條線上的。

八王爺不會去害舒寧，要是換一個人說出這話，怕是李太後直接就要上去打人了。

讓一個還未嫁人的姑娘家，去尼姑庵裏清修十年，那跟毀了她的一生還有什麽區別。

縱然身為公主不愁嫁，可那三十多歲的公主，還能夠找到什麽好的驸馬嘛。

“我有什麽辦法，那包黑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說得出做得到！”

“我原不過以為，他的目的只是為了剝奪舒寧的公主封號，讓她成為庶民！”

“以此去進行博弈，那沒什麽，就算是輸了，咱們也能讓舒寧一輩子不愁，可包拯他不要命的，就想要為舉子讨個公道！”

“他又事事都算計在了前頭，到現在，我們都已經落入了他的算計之中，若是再與他博弈，那贏了還好，輸了怎麽辦？”

被李太後這般質問，八王爺的語氣也不是很好。

老實說，被人逼着妥協，他也覺得很是憋屈無奈，可誰讓就碰上這麽個不要命的呢。

那包拯簡直跟瘋了沒有兩樣，向皇家讨公道，那哪裏能真按照律法嚴格去讨的。

如果最後真的像是包拯所說的那樣，處置了舒寧，他這個順天府尹，再怎麽是皇家樹立的标杆式人物，那也別想活了。

明面上不能處死，暗地裏的手段，不管是下毒刺殺，還是設計陷害，那可都多了去了，保管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八王爺不信包拯不知道這些，但對方說這些話的時候，他能夠明顯的感覺到，那全是出自真心，這黑臉的家夥是真能做得出來。

他要是不妥協，那按照這家夥的性子，事情不知道要鬧到何種程度，他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可舒寧怎麽辦，你的這個決定，會毀了她一生啊，她才剛剛過了幾年的好日子啊，那尼姑庵哪裏是姑娘家該待的地方！”

看着八王爺那有些無力惱怒的模樣，李太後跌坐在椅子上，她已經沒有力氣去喊了，可這話卻比剛剛的質問還要讓人難受。

昔日宮鬥失敗，民間流亡多年，若不是陳太後和陳家，日益嚣張跋扈，逼得皇上無法親政，無法掌握大權。

八王爺和皇上都需要她重回宮中，除掉陳太後，不讓皇上被孝道壓制。

那李太後清楚，自己當初回宮的事情，絕然不會那般順利。

李太後雖然心計手段沒有陳太後那般厲害，但到底也是在宮中，能夠順利生下皇子的人，她不蠢。

她知道，自己當初能夠回宮的事情，除了包拯敢于直言，敢于頂着風浪面對任何人外，更重要的還是八王爺需要她回來。

因着能與陳太後分庭抗禮，掌握朝政多年的八王爺，在暗中推動，所以包拯才能夠沖破重重阻礙。

而現在，舒寧的事情，她不過就只是一個手中沒有任何權利，與皇帝也沒有太多情分的太後。

看似頂着一個生母的名頭，可以用孝道壓人，但皇上要是不聽她的，她能怎麽樣。

之前能夠自信可以護住舒寧，不過是因為八王爺與她一心，有這位相助，那包拯自然有辦法對付。

而皇上那裏，相比于她這個太後生母，無疑也是更敬重扶持他多年，在之前又被認為是其生父的八王爺。

對付的一句話，那比她的十句話，還要來得管用，可現在就連她依仗的八王爺都妥協了，她又能如何呢。

李太後這近乎喃喃的聲音，讓方才情緒也有些激動的八王爺，一下子變得安靜了。

說一千道一萬，再如何的有理由，再如何的說自己迫不得已，再如何的去欺騙自己的內心。

也隐瞞不了真正的事實，說到底，不過與往昔一般，他的第一選擇，從來都不是舒寧這個侄女罷了。

“母後，不就是去尼姑庵清修嘛，不過就十年而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女兒自己做錯了事，就要有自己擔着的勇氣！”

“況且這偌大的皇宮，本就不屬于女兒，離了這裏，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望着一個比一個難過的李太後和八王爺，舒寧輕輕的笑了笑，她這個正主，反而顯得要更輕松了一些。

在宮裏這些年，別的什麽東西都沒學會，但有一點她卻知道的很清楚。

那就是人生，除死無大事。

而就連死，她都經歷好幾回了，又有什麽可怕的呢。

去了尼姑庵，不用面對皇城裏的一切，反倒是讓人覺得清淨。

至于成婚，沒了那個讓她一眼望到心裏的少年郎，她也沒了想要成婚的念想，左右這人的一生也不過就是渾渾噩噩的罷了。

“舒寧！”

見這個時候，自己的女兒還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樣子。

誤以為是女兒強撐着，想要安慰自己和八王爺的李太後，眼淚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

李太後本不是個軟弱的人，一個軟弱的人，也無法從冷宮逃出來，更無法奪回屬于自己的一切。

她也深切的知道，這世上，哭是最無用的事情，可此時的她是真的忍不住了，這是她親生的，虧欠最多的女兒啊。

“母後，您不用傷心，女兒所說都是真心的，只是有一事，母後若是能答應女兒，那女兒就半點遺憾沒有了！”

望着眼淚汪汪的李太後，舒寧有些無奈，不過她雖然心性淡漠，但也知道，這世上怕是也就只有這一個女人，是待自己真心的好。

所以雖然覺得不耐，但還是軟言安慰，而見李太後越發哭得厲害，她想了想，便又出聲說道。

“什麽事，你說，母後都答應你！”

李太後現在正是對女兒最憐惜愧疚的時候，現在聽舒寧說有個請求，當即抹了抹眼淚，便出聲保證道。

而一旁的八王爺也點了點頭，顯然，不管是舒寧有什麽要求，就算是李太後完不成，他也定然會盡力去辦。

這也是他現在，唯一能夠彌補給舒寧的了。

“也不是什麽大事，女兒，就只是想再見陳世美一眼，與他說說話……”

想到那個只有一面之緣，卻間接害得自己落到這個地步的少年，舒寧出奇的沒有一絲怨意。

哪怕若不是對方将此事捅出來，根本就不會有人發現。

“那陳世美害你落到這步田地，你還見他做什麽！”

一聽到陳世美的名字，李太後的神情便是一冷，顯然因着舒寧的緣故，她此時已經是恨極了這位新科狀元郎了。

沒辦法，自己的女兒，總不能去怨她為何這般做，至于包拯，雖然是把自己女兒逼到這個地步的元兇。

但因着那送她回宮的恩情，自然也不能去恨，至于皇上和八王爺就更不用說了。

那唯一能背鍋，能承擔李太後恨意的，不就只剩下陳世美了。

而一旁的八王爺，雖然沒有說話，但那神色卻也是與李太後一樣，顯然都不贊同，舒寧再與那陳世美扯上什麽關系。

雖然理智告訴他，那位狀元郎算是最無辜的，但人若是全靠理智做事，也就不能稱之為人了，情感總是難以控制的。

“母後，女兒所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女兒自己願意的，與他沒有半分幹系，而且就算是到了現在，女兒也未曾後悔過……”

“女兒只想見見他，這是女兒唯一的心願，只要見他一面，那便是去了尼姑庵，十年清修也不算什麽了！”

這是舒寧公主的真心話，或許有些入了魔障，但她就是喜歡那個身上灑滿了鮮花的少年郎。

世間的一切，能讓她在意的不多，宮裏的榮華也好，寺廟的清苦也好，那都不重要。

她就只想着那個，讓她一眼望見，便就此沉淪的少年。

縱然成婚已是再無可能，但能再見一面也是好的。

“你這傻孩子，什麽一面兩面的，只要你願意，在你離宮前，母後就讓他陪着你！”

被舒寧公主這話說得心中酸楚，縱然深恨為何女兒就這般執迷不悟。

但為人父母，面對的又是将要離開身邊的孩子，再恨再怨再不解，除了妥協，又還能如何呢。

“母後，不用的，只要一面，便足夠了！”

眼簾微垂，舒寧公主搖了搖頭，笑着說道，她原是很貪心的，想将那少年郎一輩子留在身邊。

可既是不成，那再見一面便已足夠，多了反而更易牽挂不舍。

因着包拯的算計謀劃，種種的牽扯之下，舒寧公主只能被迫去尼姑庵清修十年。

這樣的情況下，她那點微薄的要求，八王爺和李太後如何舍得不去滿足。

是以，正在開封府待着，翻看那些縣城治理的瑣事，準備等自己被發配到縣城時，不至于完全摸不着頭緒的陳世美。

這會聽到包大人所說的話，整個人都有些蒙，他愣愣的擡起頭來，見包大人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不由得有些無奈：

“看來，這場見面，是沒有我推拒的餘地了！”

放下手中，那包大人精心收藏的書籍，陳世美嘆了口氣，倒是出奇的沒有感到什麽意外。

舒寧公主為了原身，做了那麽多的事情，現在眼瞧着要落入人生最低谷了，那怎麽會不想見一見，讓自己淪落至此的人呢。

很正常，只是一想到那位舒寧公主要見的，本該是原身，現在卻被他給替代了，他心下就不免有些不自然。

“八王爺他們的妥協來之不易，這點小小的要求，本府自然不好拒絕，也只能是委屈你了……”

坦然的點了點頭，肯定了陳世美的猜測，現在八王爺李太後他們，都是情緒最不穩定的時候，包拯也不敢去惹他們。

而見上一面，這要求實在不高，包拯完全找不到能反駁的理由。

“談不上委屈，此事本就因我而起，要真說起來，還是我麻煩了包大人才是！”

雖然心下覺得有些不自在，但不過只是見上一面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他總不至于非要扭捏不見。

而在陳世美這邊點頭之後，很快的，陳世美就被帶入了皇宮。

這宮內，陳世美也算是來過許多次了，不過多是在前朝。

後宮卻是第一次去，是以一路上，他都是盡量目不斜視。

更是格外的小心謹慎，免得撞上什麽皇上的妃子之類的，那可就尴尬了。

舒寧公主所居住的昭陽宮雖然奢華富麗，但相比于前世見過紫禁城中的一些宮殿，還是要差上一些的。

陳世美被宮女帶到昭陽宮後院的一處涼亭，望着那湖內剛剛起了些花骨朵的荷花，便靜靜的等待了起來，并沒有四處打量的想法。

而很快的，身後便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緊接着便是一道柔和的女聲：

“第一次見到這昭陽宮的人，很難不被其奢華吸引，你倒是少有的，不願多看一眼的……”

随着這聲音的響起，舒寧公主一身青色紗裙，從那湖上的回廊處緩緩走來。

不同于平日裏的盛裝打扮，此時的她，不過略施粉黛，發絲披肩。

只是松松的插着幾根流蘇發簪，并沒有太華麗的首飾。

不過青色的紗裙，随着走動之間，搖曳生姿，這般款款走來，原本瞧着似乎并不出衆的容貌，也被襯得清麗可人。

若是換一個人在此，這般精心設計的場面，這般出塵脫俗的佳人，怕是難免心動。

只可惜，現在站在這裏的，卻是陳世美，對于這位舒寧公主精心設計的出場，他并沒有半分動容。

先不說，那具讓他印象深刻的屍體，已經讓他知道舒寧公主是什麽樣的人。

單單只是性別不同，那就何談心動。

“公主！”

拱手一禮，陳世美并未多言。

一方面，他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另一方面，他也是有些厭惡這位心狠手辣的公主，不願多說。

邁步走到陳世美身邊，望着那清俊出衆的容顏，不知怎地，舒寧公主忽然感覺一陣失望，就連之前那無數的心思都沒了。

精心設計的出場，此時好像不管對誰，都已經全然沒了意義。

舒寧公主随意的坐在石凳上，望着那湖水蕩漾，一時間竟然怔怔出起神來。

而舒寧公主不說話，陳世美自然也不會說話，只是心中難免會有些疑惑，這位到底是怎麽了。

不知過了多久，那拄着下巴，怔怔出神的女子，才有些恍惚的開了口：

“我原以為，我是愛極了你的，可不知為何，此時相見，我卻沒有任何感覺，就好像站在我面前的，并不是那個讓我心動的人！”

舒寧公主這話帶着些失落，還有淡淡的憂傷，而落到陳世美心裏，卻讓他不由苦笑。

換了個人，可不就是換了個人嘛，不過原本以為，這位公主所愛的，不過就只是原身的容貌，但現在看來，好像并不完全如此。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這位公主将原身想的太好了，将其給神化之後，再見到真人，那可不就是不像了嘛。

心中想着這些，陳世美仍舊沒有開口，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什麽，這個時候，似乎說什麽都不對。

不過好在，不用他說什麽，面前這個女子，便自己緩過神來了。

或許是面對的不再是自己心上人的緣故，舒寧公主的态度，沒有之前那般刻意裝出來的溫柔，倒是随意了許多。

她望着陳世美，或許是覺得，既然來都來了，見都見了，什麽都不說，未免有些可惜，薄唇微啓，便輕聲問道：

“你可知道，我之前為什麽那般喜歡你嗎？”

對着舒寧公主的問話，陳世美自然是搖了搖頭，這個問題，就連原身怕是都不知道，更何況是他。

“那一日，你騎在馬上，陽光落到你身上，漫天的鮮花飛舞，都像是在圍繞着你，你臉上帶着笑容，那麽溫暖，那麽溫柔……”

“我坐在角落裏，擡着頭遠遠的望着你，就好像地獄裏的鬼魂，在仰望人間，只那一眼，我便覺得自己此生都逃不脫了……”

“可現在再瞧見你，那溫暖的笑容，卻已經不見了，我才知道，原來我迷上的不過只是我想象中的陽光……”

話語中帶着些自嘲的味道，但出奇的，卻并沒有任何哀怨，舒寧公主面上笑着，可眼中卻是一片灰暗。

“……”

聽着舒寧公主口中的這些話，陳世美神色怪異，他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他以為自己穿越了，而穿越進去的是一部正據，之前的那些事情，也說明他的想法沒錯，但舒寧公主這些話，一下子就讓他覺得，自己是不是走錯了頻道。

直接從正劇，走向了言情劇，還什麽我以為你是我生命中的陽光，地獄裏的鬼魂仰望人間。

這真是，讓陳世美全身雞婆疙瘩都起來了，寫小說都沒這麽肉麻的。

“你不懂？”

看出了陳世美心中的不以為然，舒寧公主也不再用那種悵然的語氣說話。

她起身走到陳世美的身旁，靠着一邊的欄杆，忽然開口說道：

“你知道，在這宮裏長大的孩子，都是什麽樣的嗎？”

說着，看了陳世美一眼，沒等他回答，便拄着下巴，幽幽的說道：

“包大人說我殺人，冒着得罪皇上太後八王爺，冒着前程盡失的風險，卻不知道，殺人，與我而言，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我知道，此事一出，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說我這個公主惡毒，會說我瘋了，為了一個驸馬，竟然做下這麽大的事情！”

“可他們卻不知道，人命，我本來就不在意，不過就是殺個人而已嘛，有什麽大不了的呢！”

陳世美知道，自從這位公主，發現自己好像不是她想象中那個樣子後，就放飛了自我，但怎麽都沒想到，對方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頓時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她。

“你幹嘛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以為我瘋了，我沒瘋，也不會給你們送去把柄，我殺的那些人，都是想來殺我的！”

“便是讓你們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你們還能去深究我五歲時殺了的那個小太監，八歲時被推入水中，卻設計将其拽下，活活淹死的小宮女嘛？”

似乎是終于瞧見了陳世美面上的神情變幻，舒寧公主噗嗤一笑，有些得意的說道：

“你知道嘛，我告訴你啊，這皇宮啊，可真不是一個好地方，看着富麗堂皇的，裏面不知道有多少龌龊……”

“不只是我，在這皇宮裏長大的孩子，不會殺人的，那早就死了，就像是陳太後的親生兒子……”

“活下來的，手上有哪一個，不是直接間接的沾染過人命呢，你讓包拯去查，八王爺，皇上，他們殺過的人，可比我多多了！”

舒寧公主的聲音不大，語氣輕柔，帶着笑意，完全不像是在說着這樣陰暗的事情。

可聽在陳世美的耳朵裏，卻讓他心理瞬間翻起了滔天駭浪。

受前世那些宮鬥劇的影響，陳世美知道，這皇宮裏的人，肯定是幹淨不到哪裏去。

這位舒寧公主會那般瘋狂，背後定然有着原因，正所謂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嘛，天下沒有一個人，是生來就滿懷惡意的。

可五歲就得被逼着殺人，甚至聽上去，那位陳太後親生兒子的死，背後的原因也不是那般單純，這就讓人委實難以接受了。

“公主為何與我說這些？”

半響，勉強平複下心神，陳世美目光複雜的看着舒寧公主，有些不明所以。

這些事情，便是對舒寧公主造不成威脅，也斷然沒有與一個剛見面之人說得道理啊。

“我知道，你們一個個都覺得本公主惡毒，沒錯，本公主就是這樣，從根子裏就壞了，根本就不把人命當做一回事!”

“可本公主想讓你們知道，你們輔佐的君王，也不比本公主好多少，他所謂的仁君名號，不過就是為了穩固自己的江山罷了！”

“所謂的明君聖主，都不過是裝出來的，除非是開國君王，自民間長大，否則在這深宮之內，又有哪個皇帝，會真的把百姓放在心裏！”

徹底放開了的舒寧公主，仗着這四周無人，當真是什麽都敢說。

這話若是傳出去，別說是有八王爺和太後護着了，便是有上天護着，皇上也得扒了他的皮。

畢竟很多事情，聰明人都能瞧出來，但心裏知道就行了，誰也不會怪你，可你要說出來，那就是找死了。

而在聽了舒寧公主這些話後，陳世美也終于明白了，對方為何突然間像是瘋了一樣，什麽都不怕，什麽話都敢說。

這位公主顯然是不滿于皇上犧牲她的做法，就想在他們的心裏埋刺。

雖然有些東西大家都知道，但說出來照樣是一根刺。

尤其是對于剛入朝的讀書人來說，這樣的刺就被紮得更深了。

若是之後再遭遇些不公平對待，那怕是難免有怨怼之言。

這位舒寧公主，不光光只是針對皇上八王爺，更多的還是針對他，針對他這個沒有滿足對方幻想的人。

簡單點說，就是因愛生恨，見不得他好了，這讓陳世美覺得有些冤枉的同時，愧疚感倒是沒了。

就這樣一位公主，那便是遇見的不是原身，也會有另一個讓她做出不該做的事，他那藍顏禍水的鍋，倒是終于可以卸下了。

“你都不同情我嗎？本公主童年過得那麽慘，又即将落得一個悲慘的未來，像是你們這些讀書人，不最該是憐香惜玉的嗎？”

瞅着陳世美神情變化來變化去的，最後卻全變成了了然，舒寧公主撐着下巴，忽而有些郁悶的說道。

雖然她平生最恨別人的同情，但真當一個人，在聽了她的過往之後。

對她的态度，居然全無一絲變化，這還是讓她不免有些郁悶。

“這世上可憐之人多了，但真因着這份可憐，就去作惡的，卻并無多少，過往的遭遇，永遠不是那般對待別人的理由！”

陳世美其實不想與這位公主說太多，對方的心早就已經扭曲了，從那些話裏就能聽出來，說那些又有什麽用。

可當他聽到對方那句，頗似我弱我有理，我可憐我就值得原諒的話，到底還是沒忍住，反駁了一句。

是，舒寧公主的經歷是可憐，但那從小被親生父母送入青樓的女子們，難道就不可憐嘛。

可她們又何嘗因為想得到什麽，就去殺人呢，一個人所經歷的事情，永遠都不能去成為作惡的理由。

舒寧公主之前所做的那些，都沒有錯，為了保命而殺人，誰也不能說是錯。

但當她為了一己私欲，為了得到一個驸馬，就去□□的時候，她就已經走錯了路，已經失去了那讓人同情憐惜的資格。

“……”

從沒想過陳世美會這般說，舒寧公主不由得愣了一下，她以為對方在知道了這些事後，怎麽得心中對她的印象都會有所改觀。

哪怕是仍舊覺得她可惡，也會覺得她是情有可原的，覺得她若不是生在皇宮，也會是一個好姑娘。

但對方話裏的意思卻是截然相反，這讓她心中忽然有些奇怪的感覺，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而就在舒寧公主愣神之際，陳世美卻并不想在這裏多待了，與這位公主的見面，在他看來，真是一點價值都沒有。

拱手行了一禮，不待舒寧公主說話，陳世美便轉身離開，他倒是也不用擔心走錯，這昭陽宮到處都是宮女，随便找兩個就能帶他走出去。

反正不管如何，都比跟那位舒寧公主在一塊待着強，這位公主，那真是比他原本想象中的還要瘋狂。

這次的見面，只能用不歡而散四個字來形容，不管是舒寧公主也好，還是陳世美也好，沒一個人有什麽歲月靜好的感覺。

所以在之後，陳世美終于能安穩的待在開封府裏，不被其他事情打擾，等到了那派官诏書的到來。

與之前所想的一樣，作為事情的起始之源頭，已經被三大巨頭不待見上的陳世美，自然沒有留在京城翰林院的資格。

而是被派到了陳州，這個出了名多災多難又貧窮的地方。

不止如此，那诏書上所說的富春縣，還是這出了名貧窮的陳州中，最貧窮的一個縣城，沒有之一的那種。

老實說，當這诏書被宣讀出來的那一刻，就連之前便早有準備的陳世美，都有些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