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風啓站在渡劫臺邊沿,四處逡巡着附近的人,問季甫道:“操控這些弟子的人找到了嗎?”
季甫搖搖頭,“沒有,我估計已經藏進這些人之中了,想要抓出來恐怕困難。”
風啓嘆了口氣,看着周圍的傷者,有些尚且是才進入宗門的弟子,還稚氣未脫,而他們也恰恰是受傷最重的那一批。明明疼得直打顫,卻還是咬牙忍着不發出聲音。
風啓微垂着眼,走到他們面前,蹲下身幫他們拿着靈藥灑在傷口上,“傷口包紮好趕緊修煉,現在有渡劫老祖的靈力,那邊還有飛升雷劫的靈力,這可是百年難得的。”
幾個小弟子臉整個紅透了,有些窘迫不知道要怎麽說話了,只能點點頭。他們以前雖然有聽說過風啓親近道修的傳說,但是那麽久以來和魔修對立,現在突然和他說起話來還是很奇怪。
風啓看出他們的不自在,笑着搖搖頭,起身走到季甫身邊,看着他算卦,“之前不是說算得太多不能算了嗎?怎麽又開始了?”
季甫扮了個鬼臉,“怕什麽?蒼穹都沒說什麽呢,放心,我還撐得住,等我算出那個搞事的人……”
“讓那位老祖引天雷劈他?”風啓一臉無辜地歪頭看他。
季甫默默豎起了大拇指,“好主意。”
閉上眼,周身的靈力逐漸受到他的牽引和紅線相輔相成,整個道源門在他眼下再無藏身之所。
紅線猛地繃緊,帶起的力道讓上面穿着的銅錢直溜溜地打起轉。嶼、汐、團、隊、獨、家。
季甫眼睛倏地睜開,手臂一伸指向前方,“在那邊!”一道紅線沿着他的指尖激射而出。
渡雷劫的老祖順聲起身,足尖一點蹿了出去,與那紅線齊頭并進。身後的天雷不停落下,稍慢一步就要被劈成焦炭。
待到劫雲随着老祖走了,風啓才起身躍到紅線上,偏頭對季甫道:“我跟上去看看,你在這裏護着這些人。”
季甫身形晃了晃,按住額頭靠在蒼穹身上,“我這樣子也去不了哪兒了,你自己小心。”
風啓瞄了眼蒼穹,看他已經熟練地拿出丹藥給季甫服下,運靈力給他療傷,放心地點點頭,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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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前進的速度極快,再加上要躲避雷雲,他只遠遠跟着,好在有紅線指路倒不至于跟丢。行了不遠,風啓突然看到一道發光的紙鶴懸在空中。
展開一看,是老祖的留言,聲稱嗅到百裏處有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兒,他無法抽身過去,料到會有人跟上,讓他上前查看。
風啓皺起眉,血腥味兒?
他倒不是不相信老祖,雖然他沒有聞到,不過老祖的修行是他數倍,能提前感知到并非難事。只是那些弟子應當都已經聚在渡劫臺了,難道是外人?
他身形一晃,幾瞬便行了百裏,果然聞到血的味道。
沿着那股氣味兒走了幾步,風啓看到面前的高牆。味道就是從這院子裏傳出來的。
他躍身進去,卻猛地震驚在原地。趙如蘭渾身是血,聽到他的動靜,緩緩轉過頭來,他懷中還抱着一具屍體。
趙如蘭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救星,眼淚嘩啦啦又流了下來,“魔尊,你救救……救救師兄……”
風啓閃身到兩人面前,單膝跪在地上,手指按住玉璟的手腕,平靜無波,早已沒了脈象。他微微抿唇,看向滿懷期待的趙如蘭,輕輕搖了搖頭。
他馬上瞪大眼,“不可能,不可能,我護住他的魂魄了。你看,你看,當初我娘說好這法寶可以護住人命的。”
風啓順着他的動作,看到玉璟胸口處放着的碧綠色的玉墜,的确是可以護人魂魄的寶器。可惜,這寶器只能護主,護不了旁人。
但是風啓沒有将這話說出來,他明白再說下去,趙如蘭會徹底崩潰。
他沉默了一瞬,“是誰做的,你看到了嗎?”
趙如蘭搖搖頭,他埋首于玉璟頸間,“師兄,我要是再厲害點……再努力點……”
風啓擡起右手,在他肩頭停了片刻,終究還是放了回去,而是站起身厲聲道:“去找你們宗主,玉璟是宗門大弟子,此事非同小可,況且之前他身負重任,這些都需要你們宗門做出應對,與其在這裏追悔,不如去找出兇手。”
說完,風啓想要去繼續找老祖,卻聽天邊的雷聲愈來愈近,劫雲正飛速往這邊來。
他臉色微變,“不好,定是那人故意将雷劫引過來,想毀屍滅跡。如蘭,将你師兄的屍身帶走。”
聽不到回應,他低頭一看,趙如蘭還呆愣愣地看着屍體。他下颌繃緊,一巴掌打在趙如蘭臉上,“不想你師兄白死,就給我滾起來!”
趙如蘭被打的臉一偏,嘴角溢出血跡。這一巴掌像是真的打醒了他,他看看天上的雲,咬牙将玉璟的屍體背在身上,抹了把臉上的眼淚,躍身離開。
風啓吐出口氣,回身嚴肅以待,這次他一定要将這人抓住。
劫雲逐漸籠罩道他的頭頂,發出聲聲雷鳴。劫雲籠罩之下,修士皆是目标。
一道劫雷落下,正打在風啓腳邊,第一道是警告,下一次就要真打在身上了。但是無礙,他已經看到不遠處的人影了,龍夜劍似是感受到主人的戰意,嗡鳴一聲,純黑的劍身竟翻出些許紅痕。
魔氣卷身,風啓躍身沖向遠處的人影,天上的雷也準備着下一道。
恰在此時,一道混着焦味的黑影猛地沖出來,正撞在他身上,魔氣與靈力相撞,針鋒相對,似是不死不休,随時短短一瞬,但對兩人而言卻像是許久。
風啓這一運力并非針對這黑影,又毫無準備,終究落了半分,魔氣潰散,瞬間被撞得飛出許遠。
風啓吐出口血,看清了眼前撞來的人正是林知雲。他忘了林知雲失控之事,只當他還是往常,大怒之下不由破口大罵,“你個蠢貨,這時候來搗什麽亂?剛才的雷沒把你劈死冤了你了!”
林知雲并無回應,提劍就刺。風啓狼狽地在地上打了個滾,躲開他的劍,“還瘋着?”
野獸樣的低吼聲從林知雲喉間傳出,風啓恨恨地咬牙,餘光瞄向不遠處的人影,方才林知雲撞他那一下直接将他撞出了劫雲範圍,是為了給那幕後人清路?果然是被那人操控了。
他走神一瞬,林知雲已經再次舉劍刺了過來,照舊是不要命的打法。
他修為和風啓相比本就差不了多少,更何況風啓有顧忌不敢下死手,一個不要命,一個不敢拿命,誰勝誰負早就注定。
風啓用劍擋了幾招,身上添了幾道傷,白色的衣服也在地上滾髒了。
“雖然不能将你殺了,不過困住你還是能的,等到季甫他們來了,你就死定了。”風啓兀自放着狠話,雖然知道他根本聽不了。
他話說完,林知雲突然停了動作。他正奇怪,卻見林知雲突然掏出幾道靈符,往他丢了過去。
風啓大驚忙閃身躲開,一陣煙霧過後,眼前哪裏還有什麽人。
揮散眼前的眼,風啓氣得一把将劍扔在地上,仰天怒吼,“季甫你有病嗎?抓人都不知道把身上的符咒搜走!”
不遠處的季甫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風啓那小子又罵我了,我怎麽能猜到林知雲被雷劈了還能跑?這雷威力也太差了。”
蒼穹瞄了他一眼,“再厲害些,人就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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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何跡被老祖追殺,就算有天道相助,也根本逃不出劫雲的範圍,身上帶着的法寶都在雷劫裏碎完了,身上的衣服也變得破破爛爛的。
他咬牙往前沖,趁機看了眼身後的老祖,無奈之下,他只能将手指按在心口處,一滴黑色的心頭血瓯北逼了出來。
少了一滴心頭血,他臉色頓時白了,身形也不似方才靈敏,險些被一道雷劈中。
他咳嗽一聲,猛地轉身,雙手翻轉,将心頭血運于掌心,一股似魔非魔的靈氣從四處彙聚到他掌心。
老祖頓時一驚,腳下動作緩了許多,若他沒看錯,這靈氣中有一部分來自天上的雷劫,什麽人能将雷劫作為自己的武器。
他這一時的謹慎救了他一命,在何跡攻來之時,他運氣所有靈力,兩氣想頂形成巨大的推力,老祖被震得倒飛數裏,吐出口血。可他沒有耽擱,擡頭去尋何跡,可惜眼前早已沒了人影。
何跡被雷劈了幾下,又逼出心頭血,現在正是虛弱之際。
倚靠着樹幹,他摘掉遮面的面具,低頭将口中的血吐出。
一道身影出現,跪在地上,“大人,我們派去告知風啓師徒之事的人盡數被殺了。”
“沒有一個活口?”
“沒有,全是斬首。”
何跡冷笑一聲,“看來這個風啓并非他表面看起來那麽善啊,難怪當初血氣不時往他那裏去。雖然沒能讓殷宸休死,不過天道目的也不純,這筆賬殷宸休不會忘了天道,這次離間注定有一方成。”
“啪、啪、啪”慢悠悠地鼓掌聲從樹林中響起。
何跡猛地直起身,反手将面具扣在臉上,厲聲道:“誰?”
“你們口中的離間之人啊。”殷宸休緩步走出來,臉上挂着笑,“何長老,見過這麽多面了,何必還戴着面具呢?”
何跡臉色變了變,沒想到殷宸休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很快他重新挂好笑容,“魔尊真是說笑了,你的身份本就是天道告訴我的,我與天道和你與天道本事一樣的關系。”
“這是自然,天道想要我這具軀體,所以我注定會和他有仇,只是何長老和他有什麽愁怨?”
何跡冷笑一聲,“這就不關魔尊的事了。天道想魔界和道門争鬥,我就如他願,相對的,他給我更多力量,只是交易而已。至于你我,各憑本事罷了。”
殷宸休大笑兩聲,沖他點點頭,“何長老這話有理,那我們就各憑本事罷。”
魔氣猛地攻過去,何跡身上有傷不敢和他正面動手,幾個閃避之後,一把拽過一旁的那位下屬,甩手丢了過去。
連聲慘叫都沒有,殷宸休揮手将人打得魂飛魄散,看着已經無了蹤跡的樹林,笑了笑,“對下屬說舍就舍,不成龍便成蟲。”
“尊上,元尊歸來了。”
殷宸休聽到禦權的傳音,揮袖将身上沾染的血跡拂去,道:“我這就回去。”
他招招手,林知雲從樹林中鑽出來,垂首站在他面前。
“傷勢這麽重,便療傷幾日,再出去殺人吧。”他揮手将靈石丢在地上,正好圍在林知雲周邊,形成陣法,連着林知雲都消失不見了。
進了聖魔殿,就見風啓正擰眉坐在正座上,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一套,看起來清爽不少。
風啓擡頭看到他來了,頓時馬上熱情地招手,“運澤來啦,快快快,來為師這兒。”
殷宸休挑挑眉,沒想到他居然這麽不計前嫌,恐怕有事相求。
他笑着走過去,手才放到座椅上,只見風啓手放在腰帶上,幾下就解開了前襟。
殷宸休愣愣地站着,看他還要脫,忙按住他的手,高聲道:“你等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