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8)
覺得那張房卡也不是一定要親自問他拿回來,反正他又不會随随便便到她那裏。可她以為是一回事,王洛令的行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時常發現自己冰箱裏的東西不翼而飛,起初還以為是自己什麽時候吃了不記事。可有次她前一晚買了兩個椰子回來,第二晚與蘇滬吃過飯回來想說一人喝一個,一打開冰箱,連椰子殼都不剩了。
她實在沒忍住,等蘇滬走了就給王洛令打電話,問他幹嘛大老遠的來拿她的椰子。
他像是換了一種折磨她的方式,波瀾不驚的說:“本來想給你留一個的,但我口渴了。走回去的路上就把一個喝完了,所以又回來拿第二個。”
她有種滿腦子被黑線塞滿了的感覺。晚上躺在浴缸裏泡澡,又自我安慰式的豁然開朗起來,他這樣折磨她總比之前那樣讓人稍微好接受一點。
欠債還錢,平白無故受了別人的好處,吃一頓夜宵再順便把房卡拿回來,梁京熙覺得自己還是要盡量表現的大方一些,就是光沖着王洛令剛才提醒她那句‘你自己說要恢複友好邦交的’,她也得請。
地方是王洛令定的,因為是犄角旮旯的砂鍋粥鋪,并不好找,她九點鐘出門,十點鐘才到,街市的夜生活剛起。
人聲喧嘩,又是黑壓壓的一大片腦袋,要不是王洛令穿的淺灰色西裝太紮眼,她還真是得費神才能找到。
王洛令卻是看到她了的,等她一走進就問她想吃什麽。
她晚上只吃了早上剩下的小塊面包,早已經餓了,一想反正是自己請客,于是點了蝦蟹粥、烤生蚝、鹵水鵝翼、方魚炒芥藍和烤茄子。
他斜眼瞥她:“我以為你們女孩子家家的只會要一碗紅豆沙。”
她并不像從前那樣畏懼他,和顏悅色的看着他說:“我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他邊點頭邊給她添茶。
他這樣客氣,她認為十分适合要回自己的房卡,于是攤開手問他:“房卡。”
他看了她一眼,一點不含糊的說:“忘帶了。”
她覺得他說的十分輕巧,心中不免有些不悅,沉了嘴角。
他見她是這樣的反應,也不太舒暢,挑眉看她:“怕我哪天突然進屋壞了你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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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又覺得他的眉目裏含着一絲譏诮,當即說:“我要幹什麽事那都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他馬上就不高興了,繃着下巴沒說話。
她見他黑臉,心裏也不好受,可到了這個節骨眼上,服軟只會讓自己今後在與他交鋒的時候處于劣勢,于是她狠着心沒再說話。
兩人一直僵着,最後是烤生蚝端上來,他主動拿了一只給她,說任知曉向王明揚申請一也去雲南,算是給了彼此一個臺階下。
她聽到這個消息并不怎麽驚訝。王明揚一門心思想讓任知曉做自家兒媳婦,任知曉主動提出要去,王明揚肯定是高興的。她兀自想象起任知曉嫁到王家後的情景,鄰居變姑嫂,真是不淺的緣分。
王洛令以為她是在意房卡的事才胃口淡淡,宵夜回去沒多久就給她打電話,說房卡已經塞到她房門下了。
她趕忙去看,那房卡還真是從門縫裏塞了進來。她拿起房卡,覺得自己回來之後在沙發上沒躺多久,他這麽快就送還,顯然剛才是帶在身上的。
他不願意将房卡還給她,肯定還是不想讓她寬心,可如今房卡回來了,她這顆心又寬的有些空蕩蕩的。
關于你我曾錯過的愛(1)
天氣反複無常,稍稍不注意就會着涼。王明揚上了年紀,才一點傷風睡了一夜起來就變成了發燒感冒。
梁京熙在去機場的路上得知王明揚無法前往雲南玉溪市九溪鎮某村出席希望小學的開學典禮,心中還沒來得及煩惱完和任知曉的單獨相處,一入安檢口,又看到王洛令坐在貴賓室正對着入門的位置。
她近來與王洛令的關系時好時壞,而這一次碰面之前剛巧是不歡而散的。她不記得計劃中有王洛令的參與,所以一門心思期望他只是剛巧也在候機。
任知曉正與同行的工作人員dodo說話,見到梁京熙來了,很快迎上去,熱情的幫她将行李箱拖到一旁,笑看着她說:“一個不好的消息,飛機晚點了。”
她配合的擺出失望的表情,說:“本來還想着中午能吃上一碗過橋米線。”
任知曉心情很好,指了坐在沙發上的王洛令:“晚上讓阿令請我們吃,明早還可以逛花市,那邊的花品種特別多,還新鮮漂亮。”
她一聽這話,就曉得王明揚自己去不了,讓王洛令代替去。她頓時覺得自己像只巨大的電燈泡,真該識相的自滅才對。
王洛令看了梁京熙一眼,又正經的對任知曉說:“我們是去參加明天的開學典禮,今晚必須趕到縣裏。”
任知曉在王洛令那裏碰到的釘子不算少,大多數時候都能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但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梁京熙在,這回她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梁京熙很清楚任知曉家族的實力,也私心認為王明揚這樣的安排多少有些撮合兩人的意思在裏面,萬一任知曉發起大小姐脾氣來不去了,指不定她得背這個黑鍋,所以她笑笑的湊到任知曉耳邊說:“等把正事辦完,咱倆一塊兒去轉轉,別帶他。”
興許是最後那句‘別帶他’說起來的感覺很有些小孩子鬧脾氣的味道,任知曉咯咯笑起來,對着梁京熙點頭說好,然後拉着她坐下說笑。
梁京熙并沒有多大心思說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應和任知曉,心中就盼着航班能快些起飛。可這一班機一晚就是四個多小時,他們吃過午飯,快三點才正式登機。她前前後後差不多與任知曉聊了五個鐘頭,早已經筋疲力盡,一上飛機就拉住dodo與自己坐。
任知曉還以為梁京熙是故意讓自己與王洛令坐,投了個笑嘻嘻的表情給梁京熙。
梁京熙有些尴尬的回了個笑臉給任知曉,正好瞥見王洛令在瞪自己。她以為他還在為房卡的事情生氣,頓時也不高興起來,把臉轉向另一邊。
四點起飛,下飛機的時候已經快七點。
王家在昆明也有一些生意,早已經安排了人來接。
因為王洛令決定晚上住到縣裏,所以在昆明市的晚餐從簡,路邊找了家看上去還不錯的過橋米線吃。
梁京熙吃東西不挑,但任知曉大約很少光顧路邊攤,吃了兩口就有些面色難看的動不了筷子。梁京熙偷偷去看坐在隔壁桌的王洛令,他倒是吃的十分好,還在喝米線湯。她覺得是指望不上他了,于是臨走的時候去隔壁的小超市買了些零食上車。
Dodo十分驚訝看着她拎的一袋子零食:“剛才沒吃飽?”
她坦白承認:“我胃大,晚上一定要吃過宵夜才睡得着,怕一會兒到縣裏太晚,商店都關門了,所以就先買上。”
王洛令看了她一眼,她被他這一眼看的都不好意思把東西轉交給任知曉了,只能一直放在自己旁邊。
往縣裏的路不太好走,加上昨天才下過一場雨,司機不敢開的太快,十一點才到招待所。
縣裏和村裏都有領導在招待所等着他們,梁京熙不慣與他們打交道,打了個招呼便與任知曉先回房間休息。
她先送任知曉回房間,将那一包零食拿出來,說:“你晚上沒吃什麽,肯定餓了。”
任知曉沒想到這一大包零食都是買給自己的,又驚又喜,拉着梁京熙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其實我不是不喜歡吃米線,我好像是來例假了。”
梁京熙這才知道自己會錯了意,問道:“帶了衛生棉嗎?”
任知曉搖頭:“我例假一向不太準,沒想到這次提前了一個星期。”
梁京熙見她臉色的确不太好,于是說:“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給你買衛生棉。”
任知曉拉住她:“這麽晚了,去哪裏買?”
梁京熙拍拍她的手:“總有商店開門的。你喝點熱水,我去去就來。”
梁京熙說完就拎着包出門。
下樓去到大堂,王洛令與那班領導剛話完別。他見到她急匆匆走過來,停住步子問她:“十一點多了,還去哪兒?”
她本想悄悄買完回來,可被王洛令撞見,只能說一半,留一半:“去買點東西。”
他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又買零食?”
她沒法進一步解釋,胡亂點頭,繞開他往外走。
他卻很快跟上來,不攔她的去路,只與她一并往出走,嘀咕的說了句:“晚上的米線有那麽難吃嗎?”
她側頭,借着招待所大廳昏暗的頂燈看了他一眼。如此的語氣配上他略有些不高興的神情,就像是個沒得到應有嘉許的大孩子。她心裏一顫,對他說:“挺好吃的。”
他不信她的話,但也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反倒是問她:“想吃什麽?”
她愣了一下,支支吾吾說:“泡面。”
他瞥她:“招待所的房間裏沒有嗎?非得跑出來買?”又指了黑漆漆的馬路兩邊:“店鋪都關門了。”
她左右張望了一陣,發現街角邊有一家不知道是什麽店鋪還亮着燈,她決定去那裏看看,于是婉拒他的陪同:“我自己去買。”
他嘴上不說話,行動上卻是紮紮實實表明了不同意,陪着她走了很長一段路了,才故意随口說起:“你以前沒這麽愛吃的。”
她一門心思想看清楚那個亮着的店鋪是賣什麽的,王洛令這問話剛一出口,招牌上‘成人用品’那幾個大字就映入她的眼簾。她一下子停住腳步,一直跟在她左側方走着的王洛令沒留神,胳膊撞在她後肩上。
他以為是遇到了什麽情況,急急忙忙把她拉到自己身後,結果趕上店鋪的小老板出門來抽煙。
小老板見是一男一女,又走到自己店鋪門口停住,便理所當然的以為是來做生意的,笑逐顏開的看着王洛令,一口鄉音極重的普通話說道:“小兄弟,我這兒什麽都有,快帶你的小娘子進來看看。”
王洛令活了三十年,女朋友交了不少個,這樣的事也不是沒遇上過,可他從來沒像此刻一樣尴尬,一張臉刷的就紅了。好在是晚上,路燈十分暗,不湊到跟前看,并不會被人發現。他只怔了片刻,就轉身拉着梁京熙趕緊往回走。
梁京熙也尴尬的要命。
小老板認定兩人是害羞,一個勁兒的在後面喊着:“哎呀,別不好意思啊,誰沒個第一次,我算你們便宜點。”
王洛令越走越快,梁京熙幾乎是被他拖着往前飛。她穿了高跟鞋,步子換的沒那麽好,一不小心就在凹凸不停的石塊上崴了腳。
他立馬将她扶到一旁店鋪邊的臺階上坐着,然後蹲下身子脫掉她的高跟鞋,在她腳踝周圍按了幾下,仰頭問她:“哪裏疼?”
他這一連串的動作十分迅速,要不是他握住她腳背的手掌熱度太灼熱,她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她愣了一下才說:“沒事沒事。”
他逐漸意識到自己的舉止有失常态,松開她的腳,站起身。
她包裏的電話正好響起來,她第一反應是蘇滬打來的,整個人不由得緊張起來,半晌沒從包裏拿手機。
他以為她沒聽到,提醒她:“手機響了。”
她只得從包裏找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是任知曉,頓時松了一口氣,接起來說:“我就快買回來了。”
任知曉噼裏啪啦說:“剛才我問了總臺,他們那個服務站就有得賣,只不過要叫醒管鑰匙的人。他們現在已經去叫了,一會兒就能拿到。你趕快回來吧,外面這麽黑,遇到什麽壞人就不好了。都怪我,自己生理期自己都不能掌握好,害得你東奔西跑的。”
街道空蕩蕩的,四處都十分安靜,任知曉的聲音從無線電波中傳過來,顯得尤其突兀。
梁京熙回了任知曉好,然後很快挂斷電話。
王洛令有意站在她兩米外的位置。他剛才也以為蘇滬的電話,他雖然不願意承認一些事情,可也明白那些事、那些關系并不是他不想承認就可以不承認的。結果是任知曉打來的,說了那麽一些話,他才曉得原來她并不是想吃泡面。他心裏如釋重負,但又忍不住覺得難過,他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些什麽,也不知道這樣的難過究竟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完結。
小縣城的夜風很有些涼意,他本來是想背她回去的,但最後也只是随意的問她:“能走嗎?”她點頭,他便不再向她伸手,而是獨自往前邁步。
街道的路燈似乎又暗了一些,可前方的路就在那裏,不由得人不繼續走下去。
關于你我曾錯過的愛(2) 九月初的天,胡亂下起了雨,先是七零八落的打在車窗上,漸漸就成片成片的遮住了原本開闊的視野。從縣到村裏還是黃泥巴路,大巴車有些搖晃的爬過一個又一個山頭。
王洛令在與人交談,似乎有拿錢出來修路的打算,而任知曉因為痛經一直安安靜靜窩在前排。
梁京熙覺得車裏悶,悄悄坐在最後一排,開了些窗來透氣。路兩邊的樹木很繁盛,伴着早來的秋雨,散發出陣陣樹木獨有的清香。她有些迷戀這種清香,不由得眯起眼。她想起丁雙瑤,想起兩母女相處的那幾年,一個忙着讀書,一個忙着應酬,真正在一起交心的日子少的可憐,鼻子又不由得發酸。
算命先生曾說她命運多舛,克身邊的人,現在看來,大抵都是一一應驗了的。
路況不好,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村口。
雨小了些,不少村民撐着傘站在有些窄的路邊迎接,牌坊下還有好些人在敲鑼打鼓放鞭炮,場面十分熱鬧。
王家新建的學校規模不小,配套設施也十分完善,遠近好幾個村的小朋友都能來這邊上學。村幹部領着大家在學校裏轉了一圈,小朋友們老早就背着書包來了,因為下着雨,都乖乖站在屋檐下,等着剪裁開學。
王洛令幹事不喜歡拖拉,只在臺上簡單講了幾句實在話,反倒是縣裏、鎮上的幾個幹部輪番講了一大串。任知曉指了被擠到一邊的老村支書和老校長湊到梁京熙耳邊私語:“我看那個村支書和校長人還不錯,其他那些什麽幹部都是想上鏡頭的。”
梁京熙無奈一笑。縣裏電視臺的确來了不少記者和攝影師,一等剪裁完,就十分有秩序的走向事先拟定好的采訪對象。
采訪王洛令的是個穿着打扮很豔麗的女人,采訪地點又是安排在校長辦公室,私密性很強。這惹得任知曉十分不悅,但又不敢緊緊跟着王洛令,只能站在教室外頭生悶氣。
梁京熙想去勸她,老校長半路将她攔住,十分和睦的問她:“你是丁女士的女兒嗎?”
她剛才與老校長打招呼的時候就對這位年過半百的老人很有好感,聽得他這麽一問,連忙點頭:“我是。”
老校長眯起眼笑道:“我就覺得你和丁女士長得十分相像。去年她和王老先生過來,我聽她說過有個女兒在德國。”
她點頭,說:“我四月份回國的,那時我媽媽身體不太好。”
老校長也緩緩點頭,語氣低沉下去:“丁女士是個熱心的人,這所學校如果沒有她的支持也建不成。她這麽早去世,對我們來說是個巨大的遺憾。”
她抿了抿嘴,也不曉得再說些什麽。耳邊傳來朗朗讀書聲,每一聲都是鮮活生命的證明。
中午在村裏吃飯,因為是全村的大喜事,所以在村支書家前開闊的平地上擺了二三十桌。遮雨布拉了一大片,有時被風一吹,還呼啦呼啦作響。
梁京熙小時候随父親回過好些次鄉裏,也吃過這樣的流水席,雖然具體的不太記得,但現在重溫,十分有親切感。她不與王洛令、任知曉以及那些領導坐一桌,而是同村支書和校長同座,整個人很放得開,氣氛也融洽,沒少喝村支書自家釀的酒。
校長攔了她兩回,說這酒好下口,但其實很醉人,要少喝些。
她見到學校開學,心中高興,想起丁雙瑤,心中難過,再瞥見王洛令和任知曉,心中又泛着些苦意。太多種感情摻雜在一起,說不來是什麽滋味,倒不如喝了些酒,腦袋混沌了,大概心也能清淨一陣。
最後梁京熙喝醉了,dodo扶她上車,因為路滑,差點兩個人一起摔到田裏。
王洛令在她們後頭,急忙把兩人拉住,當即決定:“休息一下再走。”
結果浩浩蕩蕩一行人又得四處找些條件較好的村民家借房子休息。
梁京熙醉的連眼睛都睜不開,被王洛令扔到老校長家的床上就睡着了。等醒過來的時候天都快黑了,她迷迷瞪瞪從床上爬起來,dodo正好端了茶進來,她問:“我們怎麽沒走?”
Dodo把茶遞給她,一邊看着她喝,一邊說:“你醉的差點壓倒一大片水稻。”
她将空茶杯還給dodo,揉着太陽穴說:“那酒實在太厲害了。”
Dodo與她開玩笑:“我見小王先生喝的比你多,他就沒醉。”
她睨了dodo一眼:“你怎麽知道他喝得比我多?你又不和他坐一桌。”
Dodo指了木頭窗戶被山遮住大半的房子:“他現在還在村支書家喝着呢。”
她蹙眉:“他們也沒走?”
Dodo點頭:“我覺得任小姐是挺想走的,這會兒的條件這麽差,她一個千金小姐怎麽受得了?小王先生與村支書談聘用村裏的人當勞工的事,讓她先回縣裏她又不肯,一定要跟着。”
她不意外任知曉的行為,只沉默了片刻。
Dodo于是壯了壯膽子問:“任小姐到底是不是小王先生的女朋友啊?他們沒住一間房,可任小姐跟的這麽緊,也不像是普通朋友。”
她拿捏不準,索性将問題擋回去:“你倒挺八卦的。”
Dodo摸清了她的脾氣,并不害怕,反而笑嘻嘻說:“八卦老板的私事是每個公司成員都會幹的事。”
她沒答話,問道:“我們什麽時候走?”
Dodo像是這才想起正事來,告訴她:“我就是來叫你去村支書家吃飯的。”
她想了一下,又縮回床上,說:“我的酒還沒醒,不想吃晚飯。”
Dodo沒多想,只笑道:“那村支書家比這裏還要破舊,萬一有個地震肯定塌。你再睡會兒,我看有什麽好吃的給你帶上,一會兒上了車再吃。”
她說了好,但躺在床上卻是怎麽也睡不着了。摸約着dodo已經走遠了,幹脆下床。
老校長的兒子女兒都出去打工了,只有兩老帶着一個三四歲大的男娃娃在家。兩老口見她下樓,又聽她說不去村支書家吃飯,便問她晚上想吃些什麽。她沒什麽胃口,但也不好直接撥了人家的好意,就說喝點白粥。
因為窮,留守的又都是些老人和孩子,一入夜,整個村裏就已經看不到什麽星火。
雨一直沒停歇,下的大了,噼噼啪啪打在瓦片上。
她站在屋檐下給蘇滬打了個電話。
蘇滬那邊忙的不得了,但也沒忘記請她過去‘探親’的事。
涼飕飕的風穿過她的身體,她不禁打了個冷顫,穩了穩身子,告訴他:“總要先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吧?”
蘇滬得到這樣的回答十分高興。她仿佛也是有些高興的,只是分不清這樣的高興究竟是真的高興,還是因為他太高興,所以傳染了她。
她在屋檐下站了一陣,興許是雨聲太大,也有可能是出神的太久,她一直到轉身要進屋的時候才發現王洛令在身後。
王洛令的精神似乎也不那麽集中,但見到她回身,他很快拿起手中的充電器,解釋說:“手機沒電了。”
她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充電器,點頭“哦”了一聲。
屋檐有些窄,她站在邊上,有風帶着雨吹過來,總有好幾點要落到她身上。她覺得雨水格外涼,但他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氣息那樣濃烈,她連半步都不敢往裏面挪。
他看着她怔了片刻,又很快問她:“我看村支書家的菜準備的還不錯,要不要過去吃一點?”
她本來是想告訴他不去,但他這樣看着她,她一顆心像是被千萬只螞蟻撕咬。
他察覺出她眼底的猶豫,心裏竟有些緊張。
她沉吟了片刻,終于說好。
老校長翻箱倒櫃找出一把傘給梁京熙,才剛剛撐開,支架就斷了兩根。她倒也不是非要傘的造型好看的人,但沒走兩步就發現傘漏雨,完全擋不住越下越大的雨。到頭來只能和王洛令共用一把傘。
王洛令那把黑色傘還算大,可兩人之間隔得稍稍開些,就必定有一人要淋雨。王洛令撐傘,幾乎有大一半的身子都在傘外。
梁京熙見他身上都濕了,猜想他這個時候應該也不會太過矯情的非要和自己保持距離,剛準備擡手把他往自己身邊拉近一些,整個人卻在瞬間往□斜,還沒來得及反應,就随着腳下滑坡的泥土硬生生的往下邊的山地倒去。
王洛令反應極快,立馬就扔了傘去抓她,可他自己站不穩,撲倒在地上也只抓住了她幾根手指。他一邊喊她,一邊伸出另一只手想将她拉上來,可雨越來越急,像是冰雹一樣重重的拍打在他手上。他好不容易兩只手都抓住了她的手,大聲安慰她:“別怕別怕,我馬上拉你上來。”
梁京熙吓的整顆心都在顫抖,腳下的泥土還在打滑,她費勁了力氣想要蹬住一塊能依靠的石頭卻無法成功,只能靠王洛令的力量才不至于繼續往下掉。她的頭一直往上仰着,雨水那樣大,她根本看不清王洛令的臉,但她曉得這一方泥土不穩固,這樣一直往下滑,不但她上不去,連王洛令也要被她拉下來。她急的流淚,一邊試着掙脫開他的手,一邊朝他大喊:“你放手,快放手。”
王洛令本來還只有脖子以上的部分懸空,但泥土流失的速度十分快,轉眼他上半身都已經處在危險之中。他整個人像是伏在懸崖邊拉扯着梁京熙,而她想要掙開他手的動作又讓他手上的力氣更加不好使出來。
梁京熙見王洛令很快會被自己拉扯下來,掙紮的力度越發大,幾乎是發了瘋似得想往下墜。王洛令漸漸有些抓不住她,心中十分害怕,忍不住朝她吼:“梁京熙,你要是敢松手,我永遠都不原諒你。”
風大雨大,還有泥土滑坡巨大的聲響在耳邊環繞,可王洛令這句話卻清晰的傳到梁京熙耳中。她想起那一年,他對她說這一輩子都不原諒她,她那時難過的不得了,而今,她心裏也難過的不得了,可如果這世上真的有如果,她好希望她有機會、有時間讓他繼續不原諒下去。
身後的山谷不知道有多深,這麽伴着泥土而落大概是兇多吉少的,她從來都是怕死的人,到這一刻卻格外的勇敢。她一直曉得人的一生總伴着苦笑酸甜,也存留着或大或小的遺憾,有些話錯過了時間即便重遇也難以開口,不是害怕被拒絕,只是害怕一旦說出來連親近的機會都不再有。但她現在有些慶幸,如果愛一個人注定只能是自己固守在心裏的秘密,那她希望這個秘密王洛令永遠不會知道。
她已經将右手從王洛令掌心掙脫開,然後用右手去掰開他緊緊抓着她左手的手指。她怕自己會哭出聲來,用盡力氣說着:“告訴蘇滬我對不起他。”
他趁機抓回她的左手,說:“你有什麽對不起他的自己跟他說。”
她見自己剛才的努力成了徒勞的事,又見王洛令的處境越來越危險,一顆心沉了又沉,發狠的說道:“你不是恨不得我死嗎?你現在放手,就可以如願了!”
他整個人有四分之三都已經傾斜下去,他也清楚已經沒有将她拉上來的可能性,而她對他說了這樣的話,他心中那些害怕突然之間全都消散不見。如果不能救回她,那就一起死吧,活着的時候他們差了那麽多緣分,等過奈何橋的時候,他一定不要喝那碗孟婆湯,下輩子,他一定要比任何人都先找到她。
他雙腳勾住泥濘地面的力量漸漸散去,唯有一雙手一直死死抓着她不肯放,身體幾乎是直直往下垂着。雨水早已經模糊了他雙眼,而他眼前出現了很多個她,每一個她都是他無法靠近的。
那方土地又重重往下滑了許多。
她身下已經沒有可栖息的土地,身體的重量頓時增加了許多倍,一雙手也慢慢從他的手中滑掉。她不想最後留給他的畫面太不堪入目,朝着他狠狠笑了一下,故作輕松的說:“記得要恨我一。”
他不等她把話說話,松開她手的同時整個人突然從旁邊滾下來,十分敏捷的抱住她的後背,下颚抵在她頭上,一同随着泥土滑向山底。
她十分震驚,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可他的懷抱是真的,他身上的熱度也是真的。
在這生命随時可能終結的一刻,她終于能不再有任何顧忌的去猜想,或許他是愛她的。
關于你我曾錯過的愛(3) 梁京熙是被王洛令叫醒的。
她頭有些疼,身上仿佛也有幾處在流血,可因為小半個身子剛被王洛令從泥巴裏頭拉出來,還只覺得有些黏糊,意識也沒有完全恢複過來。雨勢雖然小了些,但敲打在眼皮上還是很疼,她眯着眼,天色暗的無邊,她很費勁才确認眼前的王洛令沒有缺胳膊斷腿,也沒有哪裏受了大傷。她忽然什麽也不顧的撲在他身上,雙臂抱住他的脖子,眼淚水馬上就掉了出來。
王洛令被她突然一撲,差點倒在身後還在不斷累積的泥巴地上。他以為她是吓怕了,拍着她的後背安慰說:“沒事了,沒事了。”
她也不是嬌滴滴的大小姐,很快抹了眼淚,松開他的脖子,又仔仔細細把他全身上下摸了一遍,真沒發現什麽地方受了太重的傷,然後忽然罵他:“剛才那樣滑下來,你是瘋了嗎?”
還在下雨,前景也不明朗,可他聽到她這麽有力氣的罵聲,心中不由得一熱,擡手幫她擦了擦臉,無可奈何的承認:“我就是瘋了。”
她最頂不住就是他溫和下來的口氣,眼圈立馬紅起來,聲音也控制不住的帶着哭腔:“要是摔死了,或者被活埋了怎麽辦?你不放手只會是兩個人一起死。你就這麽想死嗎?”
他聽出她語氣裏的關切,雖然還沒完全脫離危險,可他十分高興,不由分說的将她攬到懷裏,緊緊抱了一陣,才說:“我剛才想,死了就死了,不是還有你作伴嘛,但現在我不想死了。我不會死,你更不會死,我們的今後還很長很長。”
她情緒激動,剛才一直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直到這時,她才恍然明白過來。整個人驚得一顫,擡頭看着他,不敢置信的問:“你是什麽意思?”
他飛快的親了一下她的額角,然後将她拉起來,扶住她的肩膀,一本正經的說:“這裏太危險,我們先去到安全的地方再說。”
她完全被突如其來的幸福感沖昏了頭腦,由他說怎麽走就機械的挪步往那個方向走。
山底幾乎沒有光亮,到處都是泥石流滑坡下來的大土堆,好在已經是最底下,他們能避開那些危險的地方,挑一些好走的路。
他一直牽着她的手,雖然沒人開口說話,但他們都清楚那些壓在心頭的事已然清晰明了。
雨勢漸漸沒那麽大,前路還開闊了些,似乎有人在不遠處叫喊着他們的名字,還有幾點昏暗的光從前方映照過來。
王洛令耳朵尖,聽到聲音之後立馬告訴她:“有人來救我們了。”
她此刻半點害怕都沒有,一直跟着他往前走。
王洛令試着給那些尋人的人一些回應,他們很快找過來。
七八個四十出頭的大哥人人拎着手電筒将光照在王洛令和梁京熙身上,叽叽呱呱的問有沒有受傷。梁京熙一時間竟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抽回被王洛令牽住的手,王洛令卻是不肯放,回了他們三兩句話就說先走出山谷。
來找他們這七八個人中為首的人姓劉,一路上說起這突發的泥石流并不止他們這裏一處,還有村支書那房子也被埋了大半。
梁京熙聽的心驚肉跳,脫口問:“有沒有人受傷?”
劉師傅實話實說:“其他人倒是沒事,就是和你們一起來的一個小姑娘好像傷的挺嚴重。”
梁京熙心一緊:“哪個小姑娘?”
王洛令也着急:“是長頭發還是短頭發的?”
劉師傅想了一下,說:“長頭發的。”
梁京熙整個人一緊,差點腳軟站不住。
王洛令從後背扶住她的腰,追問:“傷了哪裏?”
劉師傅說:“腿。”
梁京熙心裏堵得慌,一句話說不出。
王洛令還比較鎮定,又問:“送縣裏了嗎?”
劉師傅擺手:“現在到處滑坡,哪裏敢随處走動,暫時送到村醫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