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赤坎?月夜
浔月和易成一開已有三日，三日來未從宮中傳來任何消息，這讓朱蒙不得不心生擔憂。而另一邊的項弘也是吊着一顆心日日寝食難安，蕭庭在這樣戰争一觸即發的局勢下單槍匹馬的闖進南國，實在不是一個世子該有的行為。
王宮
蕭庭在南王宮轉了一圈正準備回房休息，卻被眼前的黑影攔腰截住。
“是我。”浔月害怕蕭庭會發出聲音，連忙将手指放在唇邊，示意他不要出聲。
蕭庭很明了，不做聲，等待着浔月說明她的意思。誰知浔月并沒有開口，而是拉着蕭庭就往一條僻靜的小路走。
黑暗中，鋪滿鵝蛋石的小路在月光下泛着光亮，蕭庭被浔月這樣牽着，竟有些臉紅心跳，不過好在是夜晚，也沒人能發覺。
浔月牽着蕭庭一路，也不說話，只是盡量避開宮娥和太監，最後來到了王宮的側門，守門的侍衛見來人是浔月連忙行了禮，也沒有要攔她的意思，任由着浔月和蕭庭快步走出王宮。
當蕭庭見到宮門外的馬車時，才大概明白了浔月的意圖。她要逃跑。蕭庭當下一驚。
浔月自然是沒有發覺蕭庭的詫異，踏上馬車，回頭看着發愣的蕭庭，急切的喚了聲，“快上來。”
蕭庭緩了緩神，上了馬車。浔陽正半倚在軟塌上，蕭庭只得和浔月坐在一起。
“架！”車夫揮起長鞭，馬車開始移動。
蕭庭側目看着浔月，心中有些焦慮，原本投降的計劃怕是又要生出變故了。
“浔月，明早宰相發現我們不見了，一定會派人來追我們的。”浔陽看上去臉色還有些蒼白。
“我選了八匹上等的好馬，等他們明早發現我們不在王宮的時候，也趕不上了。”浔月拍了拍浔陽的手。
“咳咳。”因為道路的颠簸，浔陽咳嗽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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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這個吃了吧。”蕭庭當即拿出随身攜帶的清心丸遞給浔月，希望可以減輕她的哮症。
“謝謝。”浔月接過藥丸，放到口中。
“姐姐，等到了赤坎就好了，姐姐不是一直都很想見将軍的嗎？”浔月拿出朱蒙來鼓勵浔陽。
浔陽微微點頭，蒼白的臉上顯現一絲紅暈。
蕭庭輕擰了眉，而後明白的笑了笑。
馬車不斷的前行，浔月打開車簾，探出頭，王宮越來越遠，最後化作一個小黑點，消失在浔月眼中。她從來不曾想過，這一次離去就再也沒有機會回來了。
浔月三人趕到赤坎城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守城的人遠遠望見來的是宮中的馬車，連忙通報朱蒙。朱蒙急忙放下手中的地形圖，趕了出來。
宮中的人？也不知道會帶來怎樣的消息。
……
前方人影獨立，馬車，已然停下，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這一刻，天地間只聞風聲。
“咯吱。”一聲，馬車打開，浔月和蕭庭走出，一左一右打起簾子。
一道鵝黃的人影靜靜的走出。
夕陽下，浔陽淺淺的微笑，将朱蒙的心漸漸融化。
浔陽跨下馬車，一步一步走近朱蒙，距離在縮短，身影卻更模糊，直到過路的風吹落些什麽，才終于看清。
朱蒙就站在原地，張開雙臂，望着一步一步走近的浔陽。
咫尺。
擁抱。
溫暖心扉。
月，在空中蘊開，隔着雲層透着朦胧的光亮。
葉，在風下影動，伴着聲響為樹下的人歌唱。
戰争，就在眼前。
戰争，頓失于前。
緋衣少女與青衣男子并肩行走在枯枝下。
“很久沒有看到姐姐那麽開心了。”浔月十指指尖輕輕相抵放于身前，“自從将軍離開王城，姐姐就日日夜夜在擔心。”
“聽說先王将浔陽公主賜婚給了朱蒙将軍？”來南國之前，蕭庭已經将這裏的情況摸了個清楚。
“姐姐和将軍是青梅竹馬，自小感情就很好。”浔月補充，表明浔陽并不是有什麽政治理由才要嫁給朱蒙。她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的輕快，蕭庭能感覺的到她此刻心中非常的高興。
“父王臨死前說希望姐姐得到幸福，姐姐已經做到了，父王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浔月擡頭看了看天空，湛藍色的天在她的眼珠中呈現一絲透明。
“先王也同樣希望你能幸福。”蕭庭突然停下腳步，雙手搭在浔月肩上，目視着她。
浔月對上蕭庭的眸子，心，一陣狂跳。
“浔月，議和吧。”蕭庭的聲音不大，帶着從來不曾有的懇求的語氣。他不能想象，不能想象戰争一旦拉開那會是怎樣的結果，有多少人會因此失去寶貴的生命，有多少家庭會随之破散。他不敢想象，不敢想象當浔月知道自己是豐國的世子的身份時會否還能像現在這樣安靜而祥和的看着自己。
浔月的眸子霎時間湧出無盡的驚訝，議和？這個從來不曾在她腦子裏出現的詞語現在居然由易成的口中說出？
“不！”浔月往後退了一步，蕭庭的手馬上懸空，浔月看了蕭庭一眼，眼神堅定，然後轉身，背對着他，“我不能讓我的國家成為別國的附屬！”
蕭庭的心莫名的抽動了一下，像是被一個細線拉扯着，在致命的部位來回穿梭。如此的堅定！如此的堅持！如此的倔強！可是當初，不也就是因為這份分外的美麗才讓自己如此的另眼相看嗎？蕭庭苦笑了一下，想要去抱住眼前的佳人，卻在一時間感覺她是如此的遙遠，仿佛隔了一個世紀那麽遠。
當第二天的陽光升起，伯踐派人送來的與豐軍議和的诏書被呈到朱蒙面前時，朱蒙才知道浔月和浔陽是私自逃出宮的。
“大王臨死前是要議和嗎？”朱蒙帶着疑問的眼光看向剛踏進屋門的浔月，手裏還拿着剛送來的诏書。
“那都是宰相從中作怪！父王臨死前都沒有跟我說過要議和的事情！宰相是最後見到父王的人，一定是他家傳父王的意思！”浔月發現了朱蒙手中握着的诏書，不顧身後的浔陽，向前走了幾步，走到朱蒙面前。
朱蒙皺了皺眉，手裏的诏書不由得被捏緊，“大王也從來沒有同我提起過此事！臨走之前，還說要我好好守護我們的國家。”
浔月很是贊同朱蒙的話，連連點頭，“父王絕對不會将我們的國家拱手讓與他人的。”
“那宰相為什麽會假傳聖意？”朱蒙不解。
“會不會是被豐國的人收買了？”浔陽猜測。
“宰相一家十幾代忠良，應該不會幹出這種事。”朱蒙不認同浔陽的說話，要比忠心的話，恐怕南國再也找不到像嫣氏一門那樣竭盡心力喂朝廷的了。
“那就是他怕死！他害怕打起仗來，自己老命不保！”浔月。
朱蒙擰起了雙眉？伯踐？怕死？
冬日裏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感覺分外的溫暖，蕭庭站在城前上，眺望着豐國的軍隊，希望那對小蟲能再次幫助自己傳遞信息給項弘。
就在蕭庭站着不遠處，安大海正躲在一旁偷窺着蕭庭。将軍吩咐要好好盯着蕭庭的一舉一動，雖然安大海不明白為什麽項弘對這位事事出手幫助的易少俠如此，但是既然是将軍吩咐的，那也就只好照做，可是都一個早上了，蕭庭也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遠方，仿佛是石頭人一般，并沒有什麽可疑之處。
安大海也實在有些困了，連連打了幾個哈切，再睜眼時，發現蕭庭已經走到了跟前。
“安副将軍這是巡邏嗎？”蕭庭很是随便一問，帶着笑意，讓安大海一時有些發愣。
還好他沒發現！安大海心中慶幸蕭庭沒有發現自己在偷窺他，摸着後腦勺沖蕭庭笑了笑，以作承認。
蕭庭其實早就發現了安大海，但為了避免朱蒙的懷疑，也只是任由安大海跟着。此刻的他轉了轉身子的方向，随意的邁開腳步，嘴裏淡淡的問道，“安副将軍有多久沒有見到自己的親人了？”
“自從傳來豐國要對我們國家開戰，我就離開了王都，大概也有四個月了。”安大海不自覺的就跟着蕭庭的步伐，好像眼前的這個人，天生就有種吸引。
“想他們嗎？”蕭庭依舊是淡淡的語氣。
“想啊！怎麽不想！做夢都在想！我家那小子今年才剛八歲，特別調皮，他媽根本管不住他！”提到家人，安大海臉上洋溢出幸福。
“那安副将軍是否想打仗？”蕭庭繼續詢問。
“當然不想！”安大海馬上否定，眼中卻流露出一種不能動搖的堅定，“但是我相信，我們南國的每一個士兵，每一個百姓都願意為了保衛自己的祖國而顯出自己的力量。我家那小子臨走前還交代我一定要将那些想要入侵我們的豐國軍隊趕出南國邊境呢！”
蕭庭的眼簾微微向下垂了垂。
“原來你在這裏啊！”一抹緋色頓時填滿了蕭庭那雙失落的眼。
“公主。”安大海見到浔月，連忙行禮。
“安副将軍也在啊！”浔月走到蕭庭面前。
不知為什麽，望着眼前的這抹緋紅，蕭庭眼中一下子像是布滿了鮮紅的血色。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浔月拉起蕭庭的手，走下城牆。
……
蕭庭被浔月拉着，就像從皇宮逃出來的那夜一樣，他什麽也不問，就由着浔月這樣拉着，感受從她手裏傳來的溫熱。
諾大的一間屋子坐滿了人，有的揉面，有的擀皮，有的剁餡，有的包餃子，十分熱鬧。
“易少俠。”原本坐在一旁包餃子的浔陽見浔月和蕭庭前來，連忙起身。
“來。”浔月和蕭庭走向浔陽所坐的桌子，然後坐下。
“今天是冬至。我們這有冬至吃餃子的習慣，說是吃了餃子就算冬天再冷，也不用害怕會凍到耳朵了。”浔月說着拿起了一張已經擀好了的餃子皮遞給蕭庭，“你也來試試？”
蕭庭很自然的接過餃子皮，有那麽一點木讷。生在王室，自小便是一群的人服侍，雖然之後也曾在江湖闖蕩，但這一生還從來沒有幹過包餃子的事情。
“你不會嗎？沒關系，很簡單的，我教你。”見蕭庭表情木讷，浔月左手拿起一張餃子皮，右手拿起一雙筷子，從盆裏挑出餡，利利索索的在縫合的皮上捏出花邊。
“哪有大男人的來包餃子的，浔月，你還是別為難易少俠了。”坐在一旁浔陽連忙幫蕭庭解圍。
浔月四下看了看，這滿屋子坐着的忙活的人也确實沒有一個男人。
“沒關系。”蕭庭笑了笑，學着浔月剛才的做法，迅速的包出了一個餃子，卻是有那麽點畸形。
“我們這一鍋餃子煮出來，一定能認出哪個是你包的。”浔月笑了笑，拿過蕭庭手中那個頭大身子粗的餃子，然後輕輕推了推裏面的餡，讓它們看上去均勻一些。
被浔月這麽一說，蕭庭竟然有些臉紅了，起身，“我還是去看看那些得了瘟疫的百姓有沒有什麽要幫忙的。”
“你呀！”見蕭庭離開，浔陽朝浔月使了個眼色。
浔月笑了笑，看着蕭庭的背影，心生一計。
豐軍大營
項弘盯着軍營旁邊的菜地已經整整一個上午了。早前種下去的白菜，現在已經冒出了頭。蕭庭傳信來說讓項弘再等一段時間，還要他把玉無風找來。簡單的幾個字根本無法讓他完全摸透蕭庭的意思。一等再等，都已經從秋天等到冬天了！
項弘對着白菜嘆了口氣，要是換做以前，早就沖上去好好打一仗了！可是蕭庭的話又總是讓他不能不聽從，倒也不是因為他是世子，而是因為他本身就有一種讓人信服的能力。
赤坎
幾位副将聚集在朱蒙房間，商讨戰術。
“将軍，天氣已經越來越冷了，加上糧食一直都不夠，如果一直這樣拖下去，恐怕士兵們堅持不了多久了。”某副将軍。
“以前是害怕城中疫情不能控制，打起仗來會蔓延的更快。但是自從易少俠來了之後，疫情已經被壓制下去了。我們也沒有什麽後顧之憂了。”另一位将軍。
“是啊，将軍，通往赤坎的三條路，河水那麽冰，現在他們是走不通的。而樹林那邊到了冬天障氣更大，根本無法進入。他們只能選擇正面對決，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的勝算就又多了一分啊！”某将軍。
朱蒙卻是一直緊鎖着眉頭，他當然也知道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只是南王已死，雖然大家都還不知道，但是他卻十分清楚這是要拿南國作為代價啊！他實在不敢輕易下決定。
“咚咚咚。”有人敲門。
“進來。”朱蒙。
“咯吱。”門開了，浔陽端着一個瓷碗站在門邊。
“公主！”幾位副将軍連忙行禮。
“幾位将軍辛苦了，今天是冬至，你們也都回去好好和城中的家人聚一聚吧。”浔陽。
“謝公主。”幾位将軍離開。
“我和浔月親手做了水餃，你嘗嘗。”浔陽走向朱蒙，淡淡的笑讓朱蒙原本煩躁的心得到了一些舒緩。
“你的哮喘不是犯了嗎？不要太操勞了。”朱蒙接過浔陽手中端着的水餃，溫熱的瓷碗傳遞給他溫暖。
“要是一天到晚呆在屋子裏什麽也不做，我會覺得自己像個廢人的。”浔陽笑了笑，坐下。
朱蒙将瓷碗放在桌上，自己也坐下，打開蓋子，一陣香味撲鼻而來，“好香。”
“是香菇肉餡的。”浔陽記得，這是朱蒙最喜歡的餡。
朱蒙拿起勺子，嘗了一個，心中甚是溫暖。
“情況，是不是很嚴峻？”雖然浔陽不懂什麽行軍打仗，但是自從進了赤坎，她處處都能感覺到戰争的氣息是那麽的濃烈。
朱蒙放下勺子，目光變得幽遠，“眼下，正是一個好時機，幾位将軍都想盡快開戰。”
“你不想？”浔陽側目。
朱蒙搖搖頭，“等下了第一場雪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