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夜,是滿月,月光的銀輝灑滿了整個大地。若在平日,在這樣的夜裏,蕭庭一定會拉着蕭隐,玉無風幾個花前月下痛飲一番。可這時,小道上只能聽見他和浔月跨下之馬飛奔的馬蹄聲。
南王在這個時候病重,無疑是給南國增添了新的難題。且不說南王能給南國的子民多大的力量,若是一個國家連王都不能夠站在最前端來面對為難,那麽讓他的子民如何堅強?蕭庭看了策馬在自己前面的浔月,心有些慌亂,這樣的情形竟然讓他不能夠像平日那樣思考。
……
浔月和蕭庭趕到南國王宮的時候,兩人的坐騎已經口吐白沫了。
王宮已點上了宮燈,遠遠望去,昏暗的油燈更添一份寂寥。
浔月顧不得叫向她請安的宮女,太監起來,快步走向南王的寝宮。蕭庭跟在浔月身後,一步不落。
“浔月。”
當浔月出現在浔陽面前的時候,浔陽一直緊鎖的眉頭才得以稍稍舒展開來。
“姐姐。父王怎樣了?”浔月看了一直躺在床上,緊閉着雙眼的南王一眼,握着浔陽的胳膊。不過二十日不見,她看上去消瘦了很多。
“太醫說,父王,父王他時日無多了。”浔陽帶着哭腔,不敢直視浔月。
像是被什麽堅硬的物體猛地撞擊了一下,浔月感覺腦子裏突然就一片空白。她的父親,那個最疼她,最寵她,最慈愛,最善良的南國的王已經時日無多了嗎?她無力的松開浔陽的胳膊,慢步走向南王。
蕭庭站在距離浔陽不遠的地方,想要往前,卻寸步難行。
“父王。”浔月來到床邊,雙手握着南王的手放到面頰邊,眼淚早已滿面。
聽到浔月的呼喚,一直昏迷的南王緩緩睜開眼睛。無神。
“是月月牙兒嗎。”南王吃力的問,他眼睛已經很模糊了,不能完全辨認眼前的人是否是他最疼愛的女兒。
“父王,我是,我是月牙兒。”浔月勉強笑了笑,“父王,月牙兒再也不離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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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就好。”看到心愛的女兒,南王瘦骨嶙峋的臉上露出一絲慈愛的笑容。
“易成。”浔月突然想起什麽,喚了蕭庭的名字。這是她第一次叫蕭庭的全名,卻叫的蕭庭心底發涼。
蕭庭連忙上前。
浔月挪了挪地方,示意蕭庭來幫南王把脈。
蕭庭走近南王,向他點了頭,以示問好,馬上輕輕把住了他的手脈。
浔月不明浔月帶來的是何人,但見他給南王把脈,也走近了三人。
不等蕭庭給南王的病情下任何的結論,他又昏睡過去了。
“父王,他怎樣了?”見蕭庭一直不說話,也不松開南王的手,浔月十分焦急。
其實,在握上南王的手的第一刻,蕭庭就已經明了了南王的病情,只是他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去告訴浔月這個事實,那樣,太殘忍。
蕭庭将南王的手慢慢的放到被子裏,起身。
浔月幫南王蓋好被子,也跟着起身。
“把這些活血丹放到熱水中加熱一下再拿來。”蕭庭掏出一個小瓶子遞給宮女。
“易成。”浔月凝視着蕭庭的後背,希望他能告訴自己父王的病情到底怎樣了。
“南王他原本身體就虛弱,加上近來積勞成疾,這些活血丹也只能讓他好過一點。”蕭庭沒有再接着往下說,但浔月和浔陽都明白了,明白了蕭庭的言下之意。
不知什麽時候,天空開始飄起了雨,不時還有雷聲傳來,似乎也是在為南國的命運哭泣。
……
倚立于宮前漢白玉欄杆前的蕭庭,一身黑衣,臨風而立。蕭庭靜靜的看着朝他走來的浔月,浔月在離他一丈的地方停下下來,彼此這樣對視着。
“對不起。”蕭庭為不能救治南王,深表歉意。
“父王的病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我和姐姐都明白,父王離開是遲早的事。”浔月擡頭看向天空,已沒有剛才那麽激動,平靜的語氣更添一份寂寥,“只是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時候。”淅淅瀝瀝的小雨伴着風在空中飄搖,偶爾有那麽一兩點落在她的身上,臉上。
“浔月。”蕭庭輕喚了浔月的名字,使得她轉頭看向自己,蕭庭想要說什麽卻在看到她那雙明亮的眸子之後打消了念頭。讓南國投降,大概是不肯能的事情吧。
“怎麽?”見蕭庭叫了自己卻又不說話,浔月問。
“我累了,想休息。”蕭庭低聲說了句。
“劉總管。”浔月側頭叫了不遠處的宮中總管。
“公主。”劉總管躬身。
“帶易少俠到西殿休息。”浔月吩咐。
“易少俠,這邊請。”劉總管上前為蕭庭引路。
蕭庭看一眼浔月,然後轉身随劉總管而去。
奉先殿
靈牌,一一排列在浔月面前。她跪在列祖列宗面前,誠心的祈禱她的祖輩能夠在這個王業飄搖的時期保佑她的國家,保佑她的父王。
一襲長影走進奉先殿。與浔月并肩跪下,正是浔陽。
雨後的夜,冷風由四處竄入。
“将軍他很好,姐姐不用擔心。”
許久,浔月開了口。
“瘟疫四起,內臣作亂,加上這兩年來天災不斷,已經沒有多少軍饷可以撥給他了。”浔陽緩緩睜開眼,看着立于面前的靈牌。
聽到浔陽如此的敘述,浔月心中更添一份擔憂,“原本以為時間拖得越長對我們越有利,如今看來。”
“浔月。”不等浔月将話盡數說出,浔陽就将她打斷。
“嗯?”聽得浔陽喚了自己的名字,浔月側頭,凝視着浔陽。
當浔陽觸碰到浔月那雙如星子的眸子時,原本想說的話又生生的咽了回去,化作一抹淺淺的笑容,“那位易少俠?”
浔月臉上頓時泛起一絲紅暈,女兒家心思盡顯,“他是浔月的救命恩人。”
“僅此而已?”浔陽半帶着微笑,詢問。
“他不但醫術了得,而且處事心思慎密。”浔月起身,理了理衣裳,臉上的紅暈未曾退去。
“我見他初入王宮,也不驚慌,想必也是出自大戶人家。”浔陽跪着,不曾移動。
“他母親是南國人。”浔月道了聲,轉身。
“父王能在走之前看到你有個好歸宿,必定也安心了。”浔陽又緩緩閉上眼睛,雙手合于胸前。
細雨,還在飄落,絲絲随風飄到浔月臉上,身上。
歸宿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