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4)
新月如鈎,深秋的夜晚已微有寒氣,浔月做了個深呼吸,慢慢踱步在城牆下。
“公主,您還是回去吧。您肩膀上有傷,不能受風的!”安大海站在浔月身後。看着她這樣踱步已有一個時辰。
“我沒事。不冷。”浔月笑了笑,拉了拉身上的衣服。
“公主,易少俠他們也不一定今天就回。您還是回去歇着吧。”安大海明白浔月是在等易成。
浔月被安大海猜中了心思,臉一紅。
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引起了兩人的關注。蕭庭一行人正向這邊行來。
翠羽黃衫在夜黑中顯得格外的明亮,蕭庭心中突然泛起一陣暖意。
蕭庭拉了缰繩,在浔月面前下了馬。
“回來啦。”浔月含笑看着蕭庭。
“不負衆望,帶回了紅嶺。”蕭庭側了側身子,浔月望去,每匹馬身上都馱着兩大袋。
“好小子啊。帶回來這麽多!這下我們不用愁沒有紅嶺入藥了!”安大海一手打在馬西肩膀上,引得馬西一陣抽搐。
“嘿嘿。”馬西揉了揉肩膀,傻傻笑笑。
“易少俠,時辰也不早了。你就早些回去歇着吧。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就行了。”安大海看着蕭庭,眼中盡是感激。
“我不累。”蕭庭并沒有要休息的意思。
“你還是回去歇着吧!你要是不回去歇着,我們公主也不歇息了。”安大海急了,看着浔月,生怕她受風。
蕭庭看了浔月一眼,浔月連忙避開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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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就辛苦安将軍了。”蕭庭明了安大海的意思,只好服從命令。
……
月色撩人。
兩條人影被月光拉的老長,遠遠望去,像是兩條沒有盡頭的平行線。
“真的很謝謝你。你不但救了我,也救了南國的百姓。”
走了許久,浔月突然開了口。
蕭庭心一緊。謝謝?是當真值得你說這句謝謝嗎?
“現在我們的國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難,這個時候我就恨自己為什麽不是男兒生身。若我是男兒身我必定挂上戰袍為保衛國家而戰鬥。”浔月堅定的語氣讓蕭庭的心多了一份沉重。
豐國大軍軍營
項弘正在看地形圖。突然感覺耳邊有小蟲的叫聲。
項弘皺了皺眉,正要拿東西将這兩只小蟲處死,靈光閃現,想起這是蕭隐常常說起的代蟲。而蕭隐當年是将他這兩只心愛的小蟲送給了。莫非是蕭庭?項弘大驚。看着飛舞的代蟲,露出了笑容。
項弘拿出蕭隐送給自己的奇異鏡,看了許久。
“延戰一月?”項弘皺眉,雖然理解為何要延戰一月,但既然蕭庭這麽說,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朱蒙站在城牆上凝視這遠方,自從豐軍駐紮在三十裏之外,他已經習慣了每日都注視着豐軍駐紮的方向。
“将軍!将軍!”安大海慌慌張張的跑上城牆。
“怎麽了?”朱蒙。
“豐軍,豐軍。”安大海上氣不接下氣。
“豐軍怎麽了?”提到豐軍,朱蒙臉色大變。
“探子回報,豐軍在駐地種上了白菜。”安大海終于理順了氣。
“種白菜?”朱蒙皺眉,“種白菜做什麽?”
安大海搖搖頭。
若說是豐軍糧食帶的不夠,朱蒙是絕對不會相信的。種白菜?為了什麽?雖然現在是冬天,白菜的成活率很高,但是。除非。想到這裏,朱蒙臉上露出了笑容。
“将軍笑什麽?”安大海不解。
“豐軍這是要延戰。他們并不是真的要種白菜,他們這是要告訴我們,他們預備在這裏呆很長時間,所以需要準備糧食。”朱蒙看着遠方,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麽豐軍突然有這樣的舉動,但是這對于剛剛經歷大疫的南國來說,絕對是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京都.王城
刻有龍鳳的朱紅色大門內,豐王正對着一面靈牌。
厚實的靈牌上什麽字也沒有,三根香安安穩穩的插在香爐上。這麽多年來,豐王已經習慣了每日來這裏上一炷香。有時候什麽話也不說,就只是靜靜的看着靈牌,有時候對着靈牌說說一天發生的事情。
“六妤。”豐王翕動了嘴唇,眼角的皺紋已成紋路,深邃的眼神仿佛穿透靈牌,看到過去。
“我答應過你,一定會讓你回家。”
蕭庭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他很少這樣為了一件事而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自古兒女為情憂,海誓山盟混相就。
飛歌一曲過樓頭,誰解心中思悠悠。
漁陽鼙鼓動地來,霓裳羽衣黯然瘦。
星灑淚雨月如鈎,載不動千古情仇。
秦關漢月送依舊,大江東去浪不休。
幾多長恨唱風流,留作故事寫春秋。
秦關漢月送依舊,大江東去浪不休。
幾多長恨唱風流,留作故事寫春秋。”
悠揚的歌聲隐隐傳來。讓蕭庭原本淩亂的心漸漸平靜,他起了身,穿上衣服,走出房間,尋着聲音傳來的方向。
……
夜風帶着涼意,吹動着浔月的裙擺。歌聲随着風飄散到赤坎城的每一個角落,甚至更遠的地方。
這一刻世界竟是這般靜谧,連心都沉靜了下來,這樣的靜是蕭庭從未感受過的。似乎這靜谧中帶着他一生從未有過的東西,迅速滋生。
“這麽晚了還不睡?”蕭庭走近浔月。
“把你吵醒了嗎?”見來人是蕭庭,浔月停下彈奏,起身,笑盈盈的看着蕭庭。
蕭庭搖搖頭,“這是什麽歌?很好聽。”
浔月也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名字。只是聽宮裏的嬷嬷唱過。”
蕭庭有些失望,卻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見蕭庭神情黯然,浔月連忙說,“雖然不知道這首曲子的名字是什麽,但是聽說這是當年南國第一美女六妤所作。”
“六妤?”蕭庭原本暗淡下去的眼,突然放發出異樣的光亮。
浔月點點頭,“雖然我生下來的時候她已經死了,但是她的美麗與才情是整個南國都認可的。”
“死了?”蕭庭的語氣有些驚異,卻是浔月感覺不到的微弱。
“應該是吧。”浔月也是不确定的表情,“我聽嬷嬷說,當年到六妤家提親的人把門檻都踏破了,但是沒有一個人得到六妤的心。六妤的名氣越來越大,很多別的國家的王孫公子也來我們南國一睹她的容顏。後來,有一個豐國的皇子也來到了南國,他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一下子就俘虜了六妤的心。”浔月看了蕭庭一眼,見他聽得入神,便繼續說了下去,“但是南國和豐國歷來不和,六妤的父親是當朝的宰相,更是不允許自己的女兒和豐國的皇子來往。所以将她關在家中。沒過多久,宰相府就傳出六妤病逝的消息了。”
蕭庭的眼神帶着些許的哀傷,凝視着遠方的黑暗。
“因為立場對立而被埋葬的愛情,很可惜,對不對?”浔月看着蕭庭,問。
蕭庭回了神,看着浔月,她明亮的眸子散發着稚氣的光亮。蕭庭幽幽嘆了口氣,立場的對立注定是得不到一些東西的嗎?難道就沒有兩全的方法?
清晨的曙光點亮赤坎城。
校場上,朱蒙正在檢驗士兵們訓練的情況。
“別用大刀。你力氣太小,不适合。”朱蒙走到一個身體瘦小的士兵面前,拿過他手中握着的沉重的兵器,從武器箱中挑出一把短刀。此刀比一般匕首略微長點,小巧了許多。
“謝謝将軍。”士兵把刀握在手中,大小剛合适。
“用兩把。”朱蒙又遞了一把給他,“力量不夠,就要用速度彌補,雙刀即能防禦又能進攻,單手擋不住的進攻,可用雙手。”
士兵很鄭重的點了點頭。
蕭庭在城牆上見到朱蒙,便走了下來。
經過大疫一事,蕭庭在赤坎已經是家喻戶曉的人物,自然也沒有什麽人攔着他的去路。
“易少俠。”朱蒙轉身,蕭庭已經走到了面前。
“将軍在視察士兵訓練的情況?”蕭庭明知故問。
朱蒙點頭,“雖然豐國軍隊暫時不會進攻,但是訓練,我們也不能夠松懈。”
蕭庭點頭。延戰一月,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這一個月,南國的疫情不但可以得到控制,而他,也可以伺機找到解決争端的最好方法。
“不知易少俠對于練兵有沒有什麽獨到的見解?”雖然到目前為止蕭庭所做的事情都是有助于南國的,但是朱蒙總能在他身上感覺到一股未知的力量,讓他那麽的不安。
蕭庭笑笑,聲音有些沙啞,“我對花花草草倒是有些了解,至于練兵之道那真是知之甚少啊!将軍是名将,滿腹兵書不說,還有那麽多的實戰經驗,怎好讓我獻醜。”
朱蒙搖頭笑笑,“什麽名将不名将,都是虛名,能保得住家國的,那才是好将!”
蕭庭點了頭,表示贊同。
天空,雲彩在剎那間變幻形狀。
南國王宮
宮殿之內,南王雙眼緊閉,躺在床上,太醫正在為他把脈。
“太醫,父王的情況怎麽樣了?”浔陽站在一旁,緊鎖雙眉。
太醫将南王的手放進被子裏,轉身看着浔陽,滿臉的哀愁,“公主,大王他。”
“怎樣?”浔陽急切。
“大王他,時日無多了。”太醫的眼眶也濕潤了。
一絲絲的悲哀夾雜着恐懼從心裏逐漸涔出來,一寸一寸的流過全身,慢慢的吞噬着浔陽的力量。她只覺得再也站不住,踉跄了兩步,終是暈倒在地上。
“公主!公主!”
經過一段時間的修養,浔月身上的傷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 只是傷口新長出來的肉實在讓浔月有種難耐的癢,讓她忍不住想去撓撓。
“不可以撓。”
正當浔月伸手預備向傷口出發時,蕭庭出現了。
浔月朝蕭庭吐吐舌頭,“可是真是很癢!”
“現在在長新肉,要是撓破了以後會留疤的。女孩子家身上留個疤就不好了。”蕭庭凝視着浔月。
浔月皺眉看着蕭庭,将伸出去的手收回到原位,“如果會留疤那還是忍着算了。”
蕭庭凝視着浔月,也不走近,或許,他們之間與生俱來就應該保持這樣的距離。
被蕭庭這樣看着,浔月的臉開始發燙。
“公主,公主。”
馬西突然一臉驚慌的闖了進來。
“怎麽了?”浔月皺眉看着馬西。
馬西看了蕭庭一眼,卻也沒有要隐瞞他的意思,“浔陽公主急信,大王病重,讓您馬上回王宮。”
“什麽!”浔月大驚,她的父親,南國的大王,居然在這個時候病重!浔月的心一下子慌亂。
“将軍已經準備好了馬匹,您現在就可以趕回王宮了。”馬西挪了位置,給浔月讓了道。
“知道了。”浔月應了聲,奪門而出。
“我也一塊去。”蕭庭跟上浔月的步伐。
……
朱蒙想不出有什麽理由不讓蕭庭跟着浔月回王宮,他醫術好,說不定可以救南王一命,他武功好,一路上可以保護浔月,但是,當他看到蕭庭和浔月策馬離開赤坎城的時候,他的心竟是如此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