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攙扶着徐暮遠往回走,他的手很燙,站立也不穩,明顯是在發燒。
我關切地問:“要不要去醫院?”
徐暮遠嘗試着說話,喉嚨被高熱哽住,只好搖了搖頭。
走了幾步,我實在壓抑不住擔憂:“究竟怎麽了?”
徐暮遠艱澀地發聲:“我……一會就跟你說……現在,有點暈……”
他露出安慰的笑容,說:“別擔心。”
要不是他看起來太過脆弱我簡直想把他推下天橋。
這時徐暮遠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陳芸”,徐暮遠聲音嘶啞:“喂?”
那邊叽裏咕嚕說了一大通,徐暮遠安靜地聽了一會,忽然舉起手機奮力擲往橋下,黑色的外殼瞬間在車輛的碾壓下分崩離析。
我目瞪口呆地站在護欄邊看了一會,回頭看徐暮遠,他抱着頭蹲在護欄邊黑暗的角落裏,行人懷疑的審視将他洗禮。
吃過藥,簡單清理過後徐暮遠在我的床上睡着,我爬上床的另一緣,側着身體看他。
徐暮遠蜷在床另一邊,退燒後的臉頰恢複了蒼白,呼吸淺不可聞。同樣是安靜,別人都睡得安詳,他卻是死寂死寂的。要是平躺着,簡直可以直接蓋上白床單。
我用手捏了捏他的,一點反應也沒有。昨晚未竟的睡意襲來,我也昏昏沉沉地睡去。
徐暮遠所在的小組剛剛完成一個項目,昨晚舉行慶功宴。
遲臨猶豫幾次想提出送徐暮遠過去,但陳子宵那檔子事還沒翻篇,遲臨心中愧疚,已經很長時間不敢招惹他。
下班前遲臨來樓下和組長說了幾句話,徐暮遠覺得無非是叮囑不要給自己灌酒之類的,随他去吧,反正不用灌自己也是會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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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盡情抒發長期以來積攢的壓力,場面熱烈,難以控制,別說是阻止徐暮遠喝酒,組長自己也是喝得不辨南北,若不是旁邊的姑娘攔着,一頭秀發都要泡進酒裏。
徐暮遠難得歡暢,自然也是喝了不少。
肴核既盡,杯盤狼藉。三三兩兩有人離席,徐暮遠醉意上來,想着這回要自己回家實在困難,舉目四望,在座的已經沒有幾個清醒的。
徐暮遠拿出手機劃拉,可屏幕搖搖晃晃怎麽也對不上焦,于是湊到組長邊上,問:“能不能幫我撥個電話,給錢铎,手機總是在晃,看不清。”
組長已經吐過一輪,稍清醒一點,無語地看了傻裏傻氣還強自鎮定的徐暮遠一眼,奪過他的手機。
“好了。去門口等吧,他一會就到。”組長把手機還給徐暮遠,徐暮遠甚至沒聽清她講了什麽。
“謝謝你,我先走啦。”
徐暮遠扶着牆壁挪到門口,坐在沙發上等了一會,看到遲臨小跑着進來,還是下班前那身西裝,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有些跑散了。
徐暮遠看着他停在自己面前,睜大眼睛仔細分辨了一會,往他身後看,問:“錢铎呢?”
組長恰好出來,徐暮遠叫住她,又問了一句:“錢铎呢?”
組長和遲臨對視一眼,攤攤手表示我是無辜的。
遲臨扶他起來:“錢铎沒空。所以是我來。”
徐暮遠推開他,眯着眼睛觑他的臉,問:“那你是遲臨嗎?看起來像賣腎團夥假扮的。”
“我是遲臨。”
“身份證呢?”
遲臨哭笑不得,掏出身份證給他。
“背一下身份證號碼。”
坐在一旁的組長笑得前俯後仰,遲臨瞪她一眼,黑着臉背了一串數字,架起他往外走。
徐暮遠喝醉後自我控制能力特別差,但自我控制意識特別強。上車後端端正正坐好,規規矩矩地給自己系安全帶,安全帶怎麽也扣不進,又不肯讓遲臨幫忙。
遲臨無奈地看着他系了五分鐘安全帶。
之後徐暮遠筆直筆直地坐在副駕駛上,面無表情,看起來十分冷靜。
遲臨正要感嘆徐暮遠酒品不錯,徐暮遠忽然咬着下唇開始巴巴地掉眼淚,不住地抽泣着說:“明明說好了是錢多多來。”
遲臨一邊道歉一邊伸手安撫他,捏着方向盤的手都是冷汗。
遲臨把徐暮遠帶到自己家,徐暮遠說什麽也不肯脫鞋,表情篤定語氣堅決,說當衆脫鞋是不禮貌的行為。
遲臨被他逗得撐着牆笑,只好任他穿着鞋跑到沙發上坐下。還是跟車上一樣端端正正的姿态,遲臨給他倒了杯熱水,徐暮遠說:“謝謝您。”
遲臨覺得有點頭疼。
遲臨洗完澡出來,發現徐暮遠仍然脊背挺直地坐着,一動也不動。叫了聲徐暮遠,半點反應也沒有。
遲臨繞到過沙發,到他面前蹲下,平視他神游的雙眼,掐着他的下巴晃了晃,說:“去洗澡。”
徐暮遠回過神來,迷惘地看着他。
不等他問,遲臨答:“我是遲臨。去洗澡。”
徐暮遠癡癡地望着他,緩緩搖頭。
“傻不傻。”
遲臨認命地幫他脫鞋,徐暮遠盯着他頭頂的發旋看了一會,忽然伸手抱住他,下巴在他肩膀上蹭蹭,沐浴後淡淡的清香萦繞在鼻尖,徐暮遠嗅嗅,讨好地叫了聲:“阿臨。”
遲臨全身僵硬,一動也不動,問:“你叫我什麽?”
“阿臨。”
遲臨深吸一口氣,拉開他的肩膀,發現他眼裏是孩童般的天真,沒有戲谑,沒有嘲諷,亦無事不關己的冷漠。
遲臨的眼神變得越來越深邃,最後化為一片墨一般的濃黑。
徐暮遠後知後覺,覺得眼前的人像是阿臨,但好像又不太像,低着頭無措地在沙發上虛抓了兩下,發現雙手毫無力氣。
遲臨再也把持不住,托住徐暮遠的後腦勺将他摁倒在沙發上。
徐暮遠承受不了這吞噬般的吻法,條件反射地推開他,揮起拳頭就是一拳。
遲臨抓住他軟綿綿的拳頭放在胸口,炙熱的嘴唇沿着他的脖子、胸口一路往下,啃咬變作綿密的親吻,留下斑駁痕跡。
徐暮遠像一條離了水的魚,掙動不停,卻很快被壓制住。直到帶着酒精味道的羞、恥和痛楚将他淹沒,淚水汩汩溢出眼眶,徐暮遠再也忍不住嗚咽,哭泣聲和遲臨的喘、息聲交織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