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從這天起，寧樂語就随同母親在張森友家住了下來。
寧若雪為了徹底斷絕女兒和國內同學朋友的聯系，特意囑咐家中傭人們時刻注意着寧樂語的動向，禁止她接近電話和電腦。後來，她更是敦促着張森友盡快辦完手續，把寧樂語送到了當地一所封閉式教學的女子高中就讀。
“寶寶，媽媽費了千辛萬苦才把你帶出來，你可不能辜負媽媽的期望。以後我們就把過去的一切全部抛開，安心在英國開啓新生活，好不好？”
“森友會把你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對待的，你絕對不會在家裏受委屈。”
“你之前的那些同學和朋友，斷了也就斷了。畢竟大家的生活環境都已經不一樣了，就算是繼續聯系，又能聊些什麽呢？你又聰明又漂亮，媽媽相信你在這邊的新學校裏，也能很快交到好朋友的。”
“我知道你舍不得程老師，但你已經在她家住了太久了。你總不能在別人家賴一輩子吧，寄人籬下的日子還沒過夠麽？”
“你程老師的侄子，那個叫程越的，是不是也一直和你們住在一起？正好現在家裏還有一個思遠哥哥，能像程越一樣陪着你。”
“你看，除了不在國內，你的生活其實也沒什麽大的變動，對不對？而且還能和爸爸媽媽生活在一起，多好呀。”
寧若雪自以為苦口婆心的每天都來勸說女兒，希望她早日打起精神開啓新生活。寧樂語卻只面無表情地看着她，淡淡地說：“你和程姨不一樣，也沒有人能和程越一樣。”
随後，寧樂語便在她的唠叨中日益沉默下去。
痛苦難捱的異國生活中，唯一讓寧樂語感到比較安慰的是，張森友及時履行了自己的承諾，沒過幾天便為寧樂語在房間隔壁準備好了琴房。
再加上與她同住一層樓的張思遠因為學業的緣故，平時也不常在家，在等待入學的那段時日裏，寧樂語便整日待在琴房裏，獨自練琴。
每當聽到手指尖流淌出的熟悉旋律，寧樂語就可以安心欺騙自己，程瑾還在樓下準備晚飯，程越就在身邊看着書陪伴自己。
——
張森友為寧樂語挑選的那所高中離家不遠，但寧樂語還是執意申請了寄宿，并在學校裏認識了她在英國的第一個朋友。
周五的傍晚，Cathy和寧樂語并排坐在學校咖啡廳裏，透過落地窗看着遠處教學樓中，抱着書本進進出出的各種風格的女生，開心地說：“我每天都忍不住想要感慨，在全是女生的學校裏讀書好幸福哦，大家都各有各的美，而且女孩子們都香香的。”
Cathy趴在窗臺上，望着身邊低頭看書、沒有和她一起欣賞美女們的寧樂語，忍不住撅了噘嘴，“不要那麽用功啦Lottie，陪我說說話嘛。”
寧樂語看着不停撒嬌的Cathy，忍俊不禁地收起了課本，伸手敲了敲她的額頭，“你不是在看美女麽？我怕和你說話會打擾到你。”
“多看美女才能心情好，心情好了才能身體好嘛。”Cathy理直氣壯地說，随後嘿嘿笑了兩聲，主動靠近寧樂語，“但只有你才是我心裏最美的那一個，我最喜歡你了！不然怎麽會第一眼見到你，就厚着臉皮和你搭讪。”
Cathy是寧樂語的同班同學，寧樂語剛入學的那天，就在班級門口遇到了差點兒遲到的她。
“中國人？”Cathy看着獨自站在教室門前，猶豫不決是否要進去的寧樂語，自來熟地把手中的咖啡杯和筆記本遞給她，“幫我拿下，我鞋帶開了得系一下。”
她的語氣太過于理所當然，仿佛二人已經認識了很久，寧樂語乍一聽到熟悉的中文，下意識就接過了Cathy手中的物品，“那你動作快一些，馬上就到上課的時間了。”
“沒事兒，這門課的老師總是遲到，來不了那麽早的。”Cathy整理完鞋子直起身，“都已經開學很久了，你怎麽才來上課啊？那等會兒就直接坐我旁邊吧，學校裏有什麽不明白的事情都可以直接問我。”
寧樂語不想和人多說自己的遭遇，便點點頭，只“嗯”了一聲算是回應她的後半句。
原定的上課時間過去了十多分鐘，Cathy都已經向寧樂語做完了自我介紹，并打聽清楚了她也是寄宿生，班裏的其他同學們才陸陸續續進入教室，任課老師也緩緩走了進來。
“我沒說錯吧？”Cathy得意地看着寧樂語，“我可從來不騙長得好看的人。”
後來和Cathy完全熟悉起來之後，寧樂語才知道這個小姑娘就是個實打實的顏狗，走在大街上看到漂亮的男男女女都會忍不住想去和人搭讪，人生格言就是你長得好看說什麽都對。
第一次見面時，Cathy也是驚豔于寧樂語明豔的長相和略顯冷淡的氣質，才主動找了個話題向她搭話。
有這麽個性格活潑可愛的朋友在身邊，寧樂語有時候甚至會覺得，是不是如今的生活才是真實的，而曾經有程越陪伴在身邊的那幾年時間，就像是一場美夢般，離她越來越遠。
寧樂語輕啜一口咖啡，注意到學校裏的人已經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她們兩個還賴在咖啡廳裏不願意動彈，“你這周回家麽？”
“不回，我要在宿舍陪你。”
Cathy搖搖頭，百無聊賴地看着校門口處聊天的女生們一個個被男友接走，誇張地長嘆一口氣，“我也好想談戀愛啊！可是想想英國的男生們以後都會慢慢變成禿頭，就算他們現在長得再好看，我也覺得親不下去。”
寧樂語學着她的動作一起趴在窗臺上，随口說：“那你可以找個中國男生，就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
“可惜這個地方好看的中國男生不多，唯一長得還行的Herman脾氣還特別古怪，讓人不敢靠近。”Cathy碰了碰寧樂語的胳膊，“哎Lottie，你之前談過戀愛沒？”
寧樂語搖搖頭，“沒有。”
“真的假的？我才不信！”Cathy轉過身正面直視着寧樂語，“像你這種大美女，怎麽可能沒人追？是不是你眼光太高了，都看不上別人？那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啊？”
寧樂語已經習慣了Cathy一連串蹦出好多問題的說話方式，她熟練地略過前面幾個問題，只回答最後一個，“我不知道……怎麽才算喜歡？”
“呃，這個問題好抽象哦，我也不清楚該怎麽回答。”Cathy撓撓頭，“這樣吧，你看那邊。”
Cathy伸手指着窗外，“你看那對小情侶。”
校門外，一個穿着學校制服的女生興奮地撲到男朋友的懷裏，在他肩膀處撒嬌似的蹭了蹭，男生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發，将手中提着的裝滿甜品的紙袋遞給女生，眼含笑意地看着女生驚喜的模樣。
寧樂語出神地望着男生臉上熟悉的表情，腦海中模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逐漸與那位男生重疊。
“現在告訴我，看到他們的相處模式後，你腦子裏第一個想到的人是誰？”
“我哥哥。”寧樂語喃喃地說，一個讓她感到不可思議的念頭在心底悄悄浮現。
“你哥？”Cathy震驚地一把拽過寧樂語，強迫她看着自己，“你竟然喜歡Herman那個瘋子？！你不會是有什麽大病吧？”
寧樂語在她的大呼小叫中回過神來，哭笑不得地解釋說：“當然不是他，我只見過他一兩次而已，怎麽可能會對他有感情？”
Cathy一臉懷疑地看着她，“可是你們家不就只有你和他兩個孩子麽？難道你還有別的什麽哥哥？”
雖然Cathy和寧樂語都是寄宿生，但和每逢節假日學校關閉期間，除了回到張森友家別無去處的寧樂語不同，Cathy喜歡在她的衆多朋友們家中來回借住。
在厚着臉皮跟着寧樂語一同住在張森友家幾次後，Cathy自然了解了寧樂語的一些家庭狀況，知道了她和當地華人圈子裏無人不知的暴躁Herman是重組家庭的繼兄妹。
擔心好友被空有一副好皮囊的Herman哄騙，Cathy着急地說：“不管是誰，你都一定得離那個瘋子遠一點兒，知不知道？”
寧樂語應和着點點頭，她的心思還都停留在腦海中那個模糊的身影上。沒想到剛才的随口一問，竟然會牽扯出某個自己從來未曾注意過的情感角落。
她輕輕擡手按在自己胸口，感受着自從把校門外那個男生和某個熟悉的身影重疊在一起後，就未曾慢下來的劇烈心跳，忍不住對自己産生了懷疑。
難道這麽多年來朝夕相處中對程越産生的依賴，竟然已經不知從何時起，變質成了男女之間的感情？
原來被迫離開程越身邊後，自己的那些無可抑制的思念并不完全是因為她已經習慣了程越青梅竹馬的陪伴，而是來源于那些她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的喜歡？
原來……她竟是一直喜歡着程越的麽？
意外覺察到了自己對于程越真正的感情，寧樂語只覺得心裏像是被塞滿了棉花糖，一陣陣抑制不住的喜悅像是煙花般在胸口接連綻放，連帶着她的腦子裏也悶悶的，無法再進行多餘的思考。
Cathy看着好友怔怔的表情，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麽呢？哎呀，你說的到底是哪個哥哥啊？”
寧樂語回過神來，雙頰微微有些發紅，水潤的眼睛害羞地看着Cathy，“在國內的哥哥，我們曾經一起住了很多年。”
聽說不是張家那個瘋子，Cathy這才放下心來。她促狹地看着寧樂語，打趣道：“你們還住在一起？那不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嘛，你怎麽一直沒采取行動？”
寧樂語沒好意思說自己是在前一瞬才明白過來自己的心意，抿唇羞澀地笑了笑，随口找了個借口，“之前年紀都還太小。”
“但是你馬上不就成年了嘛，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談戀愛，也沒人嚷嚷着不許早戀了。”
Cathy毫不在意地說：“依我看，你和你那位哥哥之間存在的唯一問題，就是你們現在離得太遠了，異地戀可是很辛苦的。”
“對，現在還太遠了。”
聽到Cathy的話後，寧樂語緩緩點頭，電光火石間給自己定下了一個目标。
“等我念完書有了經濟來源，等我不用再依靠我媽和Abner的資金生活，我就要回國去找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