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确定自己的心意和目标後,寧樂語的生活便幹脆利落地圍繞着早日回國找程越這件事來推進。
周末不用上課的日子裏,她也不再一直和Cathy縮在宿舍裏聊天或看書,而是在學校附近的一個便利店裏找了份兼職工作,雖然時薪不高,但好歹能攢下些錢來。
“成年了真好。”Cathy仰面躺在宿舍床上,翻來覆去地看着寧樂語下班回來後随手放在桌上的ID,“等我成年了就要去瘋狂買酒,然後邀請五十個帥哥美女陪我去club玩兒,所有人不醉不歸。”
“等你成年了,市裏的各大酒商可就有的賺了。”寧樂語把自己的ID從Cathy手中抽出來,放進書桌抽屜裏,簡單收拾了一下随身用品,便拿起了背包準備再次出門。
她站在宿舍門口望着Cathy,“你這次真不和我一起回去麽?就自己在宿舍待着?”
“不去,明天就要上課了,你中午回家晚上還要再趕回來,我才不想跟着來回折騰。”
Cathy雙手背在腦後,翹着二郎腿躺在床上不贊同地看她,“要我說你也別回去了,這都弄的什麽事兒啊,她到底是你親媽還是Herman親媽?”
這周六是張思遠的生日,寧若雪特意提前半個多月就開始準備,為他舉辦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聚會,并親自開車到寧樂語的學校,提醒已經連續好幾個周末都沒有回家的寧樂語,務必在張思遠生日那天趕回去。
寧樂語不願和張家人有過多牽扯,又不想告訴母親自己在打工的事,只推脫學校馬上就要考試了,自己還要抓緊時間複習功課,就不回張森友家了。
寧若雪聞言頓時沉下了臉,硬邦邦扔下一句“你要還當我是你媽,這個周末就回家看看我!”,便一腳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Cathy在一旁目睹了她提到張思遠生日時開心不已、聽到寧樂語說不回去後迅速生氣變臉的全過程,氣憤地沖着已經開車駛走的寧若雪大喊:“那你這個當媽的怎麽連Lottie上個月十八歲生日都沒記住?自己女兒都不管,還上趕着去給別人家兒子辦生日聚會?什麽毛病啊你?!”
寧樂語哭笑不得地拉住情緒激動的Cathy, “好了好了,她從來沒陪我過過生日,我都已經習慣了,你也不要生氣啦。而且我生日那天有你陪着我啊,這對我來說,可比我媽陪在身邊重要多了。”
Cathy猶不滿意,哼哼唧唧地抱着寧樂語,“馬上申請季就開始了,我們兩個一定要申請同一所學校。不然按照你這種冷淡的性子,一個人去了陌生的環境得多難熬呀。”
“而且我打賭,你肯定舍不得離開我,對不對?”Cathy嘿嘿笑了兩聲。
寧樂語溫柔地拍了拍她的頭,在心裏暗暗慶幸還好在英國常年灰蒙蒙的天色裏,自己能夠遇到Cathy這樣如小太陽般,始終給予自己溫暖和鼓勵的好朋友。
周六張思遠生日那天,寧樂語因為要忙着打工,自然沒有回去參加他的生日聚會。可是磨磨蹭蹭的一直拖到周日中午,她還是不得不為了寧若雪的那句“你要還當我是你媽”,勉強回去了張森友家。
寧樂語獨自坐公交輾轉回到張森友的別墅後,已是下午兩三點鐘,她先去二樓和為了聚會勞累了許久,還在睡午覺的寧若雪打過招呼,示意自己已經“聽話”地回來了。
寧若雪最近耗費了太多心力,只勉強沖她擺擺手,神志不甚清醒地說:“還算你有良心……我再睡一會兒,等我睡醒了有事要告訴你……”
寧樂語點點頭退出寧若雪的房間,輕手輕腳地把房門關好,準備上樓去自己的琴房時,卻突然聽到樓下廚房裏傳來了一陣議論聲。
寧樂語原本沒有在意在張森友家工作的這幾位阿姨正讨論些什麽,直到她的名字反複被樓下幾位提及,才慢慢停下了腳步。
“可是Lottie才那麽小……”
“年齡不是問題,先定下來再說啊。”
“Lottie這麽長時間都不怎麽回家的,難道是提前知道了張先生和張太太的打算,故意避開Herman?”
聽到自己的名字和張思遠放在一起,寧樂語的左眼莫名劇烈一跳,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慌瞬間遍布在心口,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抓住樓梯扶手,一步步緩緩走下臺階。
“這種事,她知不知道又有什麽關系啊,不都是爸媽說了算?張太太也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不但自己嫁到了張家,還想讓她女兒繼續嫁給張家人呢!”
“你小聲一點,萬一被聽到了怎麽辦。”
“聽到又怎麽樣嘛,這棟房子裏,還有誰不知道張先生昨天親口說的,要好好為Herman和Lottie做媒啊?”
……
耳邊聽到的一切都太過于荒謬,以至于寧樂語忍不住想要在心裏笑出來,然而再回想起寧若雪特意去學校叮囑自己一定要回來參加張思遠的生日會,以及張思遠每次見到她時臉上挂着的意味不明的笑容……
寧樂語心口的恐慌一瞬間全部炸開,她用力握住樓梯扶手轉過身,像是踩在棉花上般深一腳淺一腳地想要回到寧若雪房間,問問她為什麽家裏阿姨會在私下裏這樣亂說話。
剛一擡頭,寧樂語卻看到明顯宿醉剛醒、雙眼通紅的張思遠,此時正斜靠在三樓樓梯口,笑眯眯地看着她。
張思遠注意到寧樂語臉上迷茫的表情,明白過來她也清楚聽到了樓下的議論,誇張地沖她聳聳肩,快速把這件事推的一幹二淨,“你媽主動提出來的,我爸竟然還同意了,是不是很搞笑?”
“不然你現在就找她說清楚?正好也省得我去和她多廢話了。”
“雖然你長得确實合我胃口,但我還不至于喪心病狂到和自己的‘妹妹’搞在一起。”張思遠輕笑,“放心。”
寧樂語極輕地瞥了他一眼,便迅速收回了視線,向着二樓盡頭的房間走去。
和剛才出門時為了不打擾寧若雪休息而特意放輕的動作不同,寧樂語迅捷而有力地打開房門,用力拉開落地窗前的層層窗簾,如願看到寧若雪因為突如其來的刺眼光線而睜開了眼。
寧若雪翻過身用薄被遮過頭頂,聲音悶悶地抱怨,“Lottie你幹嘛呀,沒看到媽媽在睡覺麽?突然發什麽神經呢。”
“這句話不應該我來問你麽?”
寧樂語看着躺在大床中央,即使過了幾年苦日子依然嬌俏動人的母親,輕聲問:“什麽時候起整棟房子的人都知道了,你和張先生要給Lottie和Herman訂婚的事?”
寧若雪這才從被子裏探出頭來,“你已經知道啦?誰的嘴這麽碎,在你面前說這些?”
“她們說的是真的麽?”
寧若雪靠在床頭,漫不經心地打了個哈欠,“我原本想等睡醒再告訴你這件事,沒想到你已經知道了。”
“還沒完全定下來呢,只是個想法而已,你這麽大反應幹嘛呀。而且Herman馬上就要大學畢業,說不定哪天他就遇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子了,我們現在說再多,也都是沒用的呀。”
“所以她們說的都是真的,對不對?”寧樂語看着面前心不在焉的寧若雪,一瞬間覺得這個和自己血脈相連的人突然變得好陌生。
她眨了眨幹澀的眼睛,艱難開口,“我對你來說究竟算什麽呢?小時候你把我當做和王偉林糾纏的籌碼,現在長大了,我就成了你讨好張森友和張思遠的工具麽?”
“我不是你的女兒麽?為什麽你要這麽對我呢?”
難道兒時寧若雪對于她的咒罵,都是出自于真心?不然怎麽連現在向她解釋“訂婚”的事,用的理由都在偏向于張思遠?難道在她眼裏,寧樂語就沒有自己的感情,不會有喜歡的人麽?
“我怎麽對你了?供你吃供你穿的還不夠啊?”
寧若雪微微皺眉,看上去有些不太理解寧樂語的話,“你如果不是我女兒,我幹嘛要帶你來英國啊?而且說了幾遍現在還只是一個想法而已,我又沒逼着你一定要嫁給Herman,你這個态度是想幹嘛啊?”
寧樂語點點頭,“我知道了,我回學校了。”
“你知道什麽了?剛回家就又去學校,你到底有沒有把這裏當成是你家啊?”
——
那天,寧樂語很晚才回到學校。
強撐着不睡覺等她回宿舍的Cathy驚奇地發現,從家裏回來的寧樂語,身上的氣場好像更冷淡了,她像是憋着一股氣,比以往更加努力的學習和打工。有時假期裏學校關閉,寧樂語甚至直接住在了打工地方的臨時休息室裏,也不願意再回到張家去。
最讓Cathy感到不理解的是,寧樂語選擇申請的大學都是離當地很遠,或者有着高額獎學金的學校。
“你真的确定要去這所了嗎?它雖然給的獎學金多,還願意免掉你的學費,但專業實力和綜合排名都比不上你前天收到offer的那所吧?”
寧樂語望着她淡淡一笑,“排名沒辦法盡快幫助我攢下錢呀,只有獎學金可以。”
Cathy不滿地皺皺眉,“所以你為什麽非得拒絕Herman他爸給你的錢啊?不然哪用得着這麽辛苦。”
寧樂語搖搖頭,“我不想再欠他們什麽了。早點把學費和以前的生活費還給他們,我就能早點安心回國。”
“對哦!你哥哥還在國內等你呢。”Cathy恍然大悟,“只有用自己的錢,才沒人能夠再限制住你嘛。”
順利升入大學後,Cathy被家裏人強行留在了本地讀書,寧樂語在大學期間也就沒了再去交朋友的心思。她像高中時那樣努力修學分來換取提前畢業的資格,并用大學期間的獎學金和做兼職、接項目賺來的錢,還清了張森友曾為她支付過的一切費用。此外,她還額外向寧若雪賬戶上打了一筆價值不菲的錢,算是感謝她這麽多年完全流于表面的“養育之恩”。
拿到畢業證書後,寧樂語帶着多年前漂洋過海陪着自己來到英國的那個淺色笨重大書包,在機場告別了自己唯一的朋友Cathy,終于踏上了回國的飛機。
“不要哭啦,我手機裏存着你的電話呢,等我回國辦了新卡就立馬聯系你,好不好?”
Cathy眼淚汪汪地看着她,“要不是我挂科太多被延畢了,我一定要陪着你回國!Lottie,你可千萬不能忘了我呀嗚嗚嗚。”
——
在寧樂語的計劃裏,她回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那個曾住了九年的家,找到她的程姨和程越,解釋清楚自己當年突然消失的理由,期望能得到他們的原諒。
然而事與願違,當她站在程瑾家門前敲門很久都沒人回應後,才被周邊鄰居告知,這戶人家已經搬走很久了。
寧樂語滿心疲憊地坐在行李箱上,想和遠方的Cathy說說話,卻意外發現口袋中的手機與錢包都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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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語,怎麽這麽久還沒洗好?”
已經沖完澡準備好晚飯的程越遲遲沒有聽到寧樂語從衛生間出來的聲音,放心不下地推門去叫她,卻看到寧樂語半靠在浴缸邊上,沉沉睡了過去。
許是因為錄制完《奮勇向前的姐妹》第二期,沒能睡上幾個小時她就急忙坐車回了洛安。等《我的校花女友是學霸》的開機儀式結束後,又在暴曬的天氣裏拍了一下午戲,連軸轉般的工作耗盡了寧樂語的全部精力,才讓她洗過澡後甚至沒有力氣再回到卧室,直接就這麽睡着了。
程越哭笑不得地把寧樂語抱起來,輕輕放在卧室大床上,“快醒醒,我給你把頭發吹幹,不然你真的要感冒了。”
“怎麽了?”寧樂語迷迷糊糊的醒過來,看到眼前讓她魂牽夢繞了好多年的熟悉面孔,才終于從冗長的回憶中抽離出來。
她伸手環繞着程越的肩膀,喃喃地說:“我再也不會不告而別了,不要懲罰我找不到你們了好不好?”
程越沒聽清她在說些什麽,只低頭溫柔地撥弄着她的頭發,“我先去拿吹風機,等會兒再給你抱,可以麽?”
誰知寧樂語固執地抱着他不肯撒手,任憑程越怎麽哄都沒用。
程越只得就着當下的姿勢,把她抱在懷裏,突然想到剛才接的電話,輕輕問她:“卓凱說要送《今時月》參加國外電影節的評審了,問你的英文名是什麽。”
不願再回憶起那段被迫與愛人分離的遭遇,寧樂語搖了搖頭,“沒有英文名,我從來都只是寧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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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回歸正常時間線,開始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