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鴻翎使者
王觀醒來的時候卧室的遮光窗簾沒有關上,真是朝陽初升的時候。蕭臨不在。
萬籁俱靜。
王觀坐起來,發呆。
過了一會兒,他拿出手機,百無聊賴地想看看有沒有人給他發消息,卻莫名其妙地點開了蕭臨的社交賬號。
昨天他們回到家裏以後,蕭臨發了一條動态:“希望新生的喜悅能夠和時間一起,稍稍帶走逝去的悲傷。狗狗生了六只狗寶寶,和它們的主人一起為狗狗取名殺青、放假、長歌、新月、微風、粼粼。感謝新生的你們來到這個世界給我們帶來的欣慰。”
王觀愣了一下,這時蕭臨悄悄推門進來,看見他坐着,笑道:“醒了?”
“嗯。”王觀朝他招手,“過來。”
蕭臨拄着拐杖走過去,坐在床上:“不是剛醒?”
王觀抱住他的脖子叫他:“蕭臨。”語氣有點孩童般的委屈。
蕭臨也抱住他,笑道:“做噩夢了?”
王觀搖頭,聽着他的心跳聲。
兩人在昏暗的房間裏靜靜相擁。蕭臨等王觀的呼吸和心跳漸漸平和了,輕笑着拍他的背道:“餓不餓,要不要起來吃飯了?”
王觀點點頭。
吃了飯,兩人挽着手出門散步。秋風微涼,兩人穿着長風衣,暖陽下兩個人修長的影子疊在了一起。
次日蕭臨去醫院複查,說要跟老師同事敘舊,沒讓王觀陪着,只讓他從圖書館出來去接他。兩人一起去取戒指。
戒指做得很精致,與王觀所想象的一樣。蕭臨試了兩人的尺寸,剛好合适,高高興興地給王觀戴上,又将戒指推到王觀面前,讓王觀給他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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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觀看了看兩個人的手,笑道:“你的手指長,戴着好看。”
蕭臨樂颠颠的:“那我天天戴着。”
付款的時候王觀暗暗吃了一驚,果然稱心的東西都不便宜。虧得自己平時還算節儉,尚且付得起,又想起結婚來沒能給蕭臨什麽牌面,蕭臨既然看重這個,貴些也是應該的——越想越覺得應該。
戒指店周邊的停車位遠了些,兩人自帶喜氣洋洋的氛圍從店中出來,又晃晃悠悠地走過去開車。剛進車,王觀看見隔了幾個車位的一輛車邊探出一個鏡頭。他搖起車窗,想說什麽,看蕭臨滿心歡喜,便不忍說。
“怎麽了?”蕭臨笑着,又望了一眼窗外,笑容就停在臉上。
他低頭給助理發了一條短信,又恢複笑臉,對王觀說:“沒事,我的工作室會處理的。我們忙我們的。中午吃什麽?要不我們吃火鍋吧?”
王觀看着車前方:“今天最高溫二十九度,大中午的吃火鍋不太好吧?”
蕭臨看天氣預報:“今天最低溫十八度,要不晚上吃火鍋?”
王觀目視前方,點頭:“好。”
蕭臨默了默,等到一個紅燈,忽然道:“王觀,我們公開吧!”
“什麽?”王觀愣了一下,很快就消化了這句話:“你不要一時沖動。”
蕭臨道:“我沒有一時沖動,王觀,我想公布很久了……你知道的……”語氣帶着請求。
王觀吸了口氣,道:“前年金秋節有一個頂流明星公布了他的戀人,什麽結果,你也看見了。你自謂現在的你比得上當時當日的那位嗎?你自謂你……”
“我們不一樣。”蕭臨忽然切斷了他的話,他極少這樣做,“我跟他不一樣,現在的市場跟當年也不一樣。”
王觀語滞。
蕭臨語重道:“王觀,我不是在通知你、要求你配合。我是在詢問你的意見,我在和你商量,愛人間商量家事那樣商量。”
這裏綠燈亮了,王觀把車開出去,很久不說話。
蕭臨等啊等,一直想等下一個紅燈,沒等到,車子順順溜溜地開回了洛川小區。停好車,王觀仍舊先到副駕一邊先扶蕭臨下車。
往常蕭臨都是自助自強,在他趕到前就已經差不多完成“下車”這個動作了。近來幾天因為恢複得越來越好,甚至不等他到,蕭臨都能自己下車。
但是這次蕭臨坐在副駕上,只是解了安全帶,沒動。
王觀有些奇怪地看了蕭臨一眼,蕭臨也看着他:“你生氣了?”
王觀一臉問號:“沒有啊。”說着俯身架住他的肩膀,扶着蕭臨下車,“我只是在愁中午吃什麽而已,有點出神。”
“哦。”蕭臨這才顯得放松了一些:“中午包餃子吧?東西冰箱裏都有,餃子皮去白馬超市買就好了。”
“好呀。好久沒吃餃子了。你不早點說,現在還要去超市。”
“你餓了?”
“那倒沒有。”戒指店老板給客人準備了很多茶點。王觀本來不怎麽習慣在外面吃東西的,蕭臨帶頭吃了一些,又半推薦半喂了他吃了好幾塊,所以他其實不怎麽餓。
“那我們走過去吧,反正也近。或者讓超市送過來?”
讓超市送過來還要加服務費,勤儉的王觀表示沒必要。于是兩人又手搭着手去超市買了餃子皮和火鍋料,提着兩袋晃晃悠悠地回到家裏。
“王觀,所以你同意了?”包餃子的時候蕭臨試探地問,感覺自己像某張“在危險邊緣瘋狂試探”的表情包裏面的那只長腿大鳥。
“什麽事?”王觀正把捏好的餃子一個個擺得整整齊齊。他和蕭臨的包餃子的方法不一樣,兩種花色各分了兩邊,像好看的隊伍。
“就是……公布我已婚的事情?”
王觀頓了頓,道:“平常人家,結婚就結婚,單身就單身,沒有必要作特殊的解釋。因為你現在是明星,是很多年輕人的偶像,所以才特別注意把握這件事的分寸,對吧?”
蕭臨小心翼翼地:“是……但是如果我不是從事這個工作的,平常這個年紀也已經早該結婚了。”
王觀沒理會蕭臨莫名其妙的語言邏輯,繼續自己的:“所以這是你工作的事情,你該按你的工作原則處理。作為你的家人,需要我給你力量的時候我會站在你的身邊。”
“當然當然……”蕭臨喉頭滾動:“那,作為我的愛人,我想聽聽你的一些想法,或者說,傾向?”
王觀想了想,包餃子的動作沒有停下來:“我不知道。我還沒有‘我的另一半是明星’的方法處理庫。但是我想你說的沒錯,坦坦蕩蕩是沒錯的。我難以想象假如你做了錯事被揭穿後難以自圓其說的樣子,我也不希望很多年以後,隐婚成為你被人揪着罵的點。”
蕭臨點頭:“……那我就和工作室看着辦喽?”
王觀應了,過了一會兒說:“不過那個時候你既然已經要逐夢演藝圈,又為什麽要跟我結婚呢?埋下一個隐患,對你來說無論如何也不是什麽好事。”
王觀問得非常不經意。蕭臨有些震驚地看着他。
王觀低頭捏餃子,沒有特別的神情和語氣,好像這個問題并沒有什麽問題。他等了一會兒,發現蕭臨整個人都頓住了,這才覺得不對勁:“怎麽?”
蕭臨搖頭,繼續動作,“沒有。我并不覺得跟你結婚和別的任何我想做的事情有沖突。”
“我覺得還是有影響的吧。假如你沒有結婚,你會是很多年輕人的偶像、夢中情人、前進的楷模、奮鬥的标杆。但是一旦別人知道你已婚了,情況就會大不相同。前輩們不會再把你當成半路轉行的孩子那樣愛護,後輩們也不會再覺得你年輕光鮮不可擡頭仰望,粉絲們不會當你是可以宵想的帥氣大哥哥,而是一個被生活揠苗助長的無聊怪大叔;你不再仙氣飄飄潇灑多才、多少疼愛都不過分的寶寶,而只是注定要被生活的責任和家庭的瑣碎壓彎脊梁的普通人——”仿佛做個總結,但沒有肯定的語氣,補了個:“——是不是?”
蕭臨的嘴角鼓起來:“所以,你其實不贊同?”
“啊?”王觀頓了頓,“我是站在客觀角度,就事論事地分析……不是為了反對才這樣說。”說到後面聲調就降了。
“就事論事,婚姻是婚姻,事業是事業,也是就事論事。”
王觀笑了:“從來婚姻的實質都是聯姻,是實力的聯合,本來也是一件和事業脫不開的事情。”
蕭臨:“……”
王觀意識到自己又口快了。
“那我們……也只是聯姻?”
王觀老實了:“我們不是。我那個時候哪裏有什麽實力呢,能跟你聯姻?”
蕭臨被這句話讨好了,恢複笑意,道:“你的客觀角度還有一個沒有分析對。”
“?”
“我們天生一對,誰看了都喜歡,更別說也許大家會喜歡你,勝過喜歡我。”
王觀默了默——不管事實如何,只要大衆相信“他倆天生一對”這是真的,那的确可以一下子解決很多問題——緩緩才道:“這倒是一個好辦法。”
下午王觀仍回學校圖書館畫圖。這天是周日,學校的新學生們都喜歡出校逛逛,來來往往的,到飯點上更加熱鬧。王觀從圖書館去停車點的路上,就聽見新生們叽叽喳喳聊天,很有生機,心情為之一松。
然而在這紛紛雜雜的熱鬧中,他忽而捕捉到了絲絲不同的聲音。
“蕭臨……是真的嗎……”
“肯定是謠言……”
“趁着他養傷……”
不對,不是這些聲音,還有些別的聲音。
王觀在人群中站定,舉目四顧,只見來來往往的學生、教職工,卻似乎撈不到剛才刺動他心弦的那個聲音,剩下的只有議論蕭臨的吃瓜聲:
“那就是蕭臨隐婚……?”
“這種事情怎麽可能空穴來風……”
“辟謠多簡單,曬一下去戶政局查的結果就行,做不到就是真的……”
王觀雙耳嗡嗡地找到自己的車子,打開車門,坐在駕駛座上,不知不覺中拿起手機,打開蕭臨的社交賬號。
最新的動态仍舊是在說小狗出生的那條。
打開熱搜,上升第一條,“蕭臨隐婚”。
他正要點開熱搜,手機上滑進一條信息,是蕭臨發來的。
“篤篤……”有人敲車窗。
王觀擡頭看了來人一眼,收起手機,下車。
那人長得很高,骨架寬大而比例勻稱,頭發近乎全白,穿着一身正裝,伸出手,舉止間十分有風骨:“是王觀?”
他的聲音中正洪亮如鐘,手掌很大,手背上歲月的褶皺也很明顯。
王觀伸手與他相握,有點難以判斷他的年紀:“是我。”
來人笑了笑:“嘿?你好像一點也不意外?”
王觀微笑:“我應該知道最近會有人來找我,不是嗎?”
“哈哈,”來人笑道:“——我叫金渙。”
金渙看看左右,“怎麽,你就要和我這個老頭子,在這片停車場上聊天?”
王觀展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兩人漫步在校道上,傍晚一到,風就涼了。金渙穿上一直挂在臂彎上的風衣外套。
王觀問:“能冒昧地問下您高壽?”
金渙穿上衣服,饒有興趣地看看他,笑道:“冬至還沒到……我算算……八十三歲。”
“您家裏一定有長壽基因。”
“哈哈,”金渙笑了一聲,“我母親活了一百零三歲,之前一直是我哥哥在照顧他。我哥哥今年八十五歲,能打拳能長跑,年輕的時候是跳高冠軍,他身體比我好多了,也比我年輕多了。”他摸摸自己一頭齊額的銀發,笑了笑。
王觀由衷道:“在我的家鄉,七十歲往上的老人身體都不太好了。八十九十歲的老人家,一般都行動不便,不能自理。我很小的時候聽說一個遠親家的老人八十九歲了還能洗衣服自理,說出來大家都很羨慕。金先生家世一定頗為殷厚,跟我這種鬥升小民、從小泥地裏滾出來的孩子不一樣。”
金渙看了他一眼,很有威儀的,像是會打小學生手心板的那種小學老師的眼神,“哦?你這樣想?”
王觀笑道:“事實是這樣。現在不打仗了,時代好了,人能活得更好。但是貧富貴賤,仍是長壽的一個決定因素。”
“哈哈。”金渙笑了,“我小時候雖然能吃飽,但是不會比現在的小孩子吃得好。王觀你小的時候雖然鄉村裏窮,但是吃飽是沒問題的。如果同樣有雙親疼愛,我不覺得我們倆能有什麽差別……非要說的話,應該說,我的母親是醫生。”
“哦?那您父親呢?”
金渙又笑:“我不否認,我的父親是位銀行經理。”
王觀攤手,“那個年代的銀行經理……”
“那個年代的青年人也遭受你們難以想象的難堪,尤其我不像哥哥那樣學有所長。”
王觀擺手表示在這場辯論中認輸,換了一個話題:“金先生,為什麽是您來?我以為至少該有兩三個人……比我……跟我年紀接近一些、讓我易于接受的。”
金渙笑笑:“現在就我退休下來,最閑,腿腳還好,還能走,所以我就來了。”他看看路邊的一家飲料店:“我們進去喝點東西,邊喝邊說吧。”
學校的飲料店有些簡陋,賣的點心飲料雖然是年輕人喜歡吃的,但做得算不上精致,相對的價格也便宜。
王觀點了一個熱粉糕,一杯石榴汁,回頭來,見金渙端着一杯咖啡和一塊抹茶蛋糕來了。
王觀不禁又笑道:“您的身體真好。”
金渙笑道:“小玩意,你也可以。”
王觀搖頭:“我有腸胃病,而且還醉咖,喝完咖啡能跟喝醉一樣。”
“當今至尊的家族也有祖傳的慢性腸胃病.”金渙用小塑料叉子切着蛋糕,嘗了一口,“啧,味道不純正。”聲音倒也不怎麽嫌棄。
“我看過你的資料。如果要我的哥哥來,他會說腸胃病的家族遺傳史中,環境因素極有可能比基因因素更重要。就好比大人脾氣爆炸的話,小孩子也脾氣暴躁,你說是遺傳的原因,還是生長環境的原因?”
“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選擇環境原因。”
“我哥哥是優秀的醫生,他也這麽想。我是搞文藝的,我相信環境很重要。”
王觀道:“那借您吉言。”
“現在,”金渙說:“你身體的最大問題應該不是腸胃病?”
王觀默然片刻,然後說:“我有碎骨症。”
金渙并不意外,他的确是看過資料的,“你這個碎骨症,是骨骼特別脆弱的意思?”
王觀點頭:“嗯。”
金渙笑了一聲:“我總算知道為什麽要我這個老頭子來找你了。”
王觀望着他。
金渙道:“我沒有孩子。”
王觀很意外。
“……年輕沒趕上好時候,本該有的,都被時代折騰沒了。”金渙看着王觀左手無名指的戒指:“你比我幸運,你有愛人。即使你不能承擔生育的風險,你的愛人應該可以。”
王觀默然。
金渙坦蕩道:“難道我們這種人,還要跟那些眼皮淺的凡夫俗子一樣,非要認為從自己肚子裏出來的孩子才是自己的孩子嗎?傳承甚至跟血緣都沒有關系,依賴血緣那是動物的本能,人至少該比動物高級一點。”
王觀笑道:“雖然如此,但人還是動物。”
金渙哈哈大笑:“人先還是動物先,這種哲學問題還是留給哲學家來讨論吧。雖然你原來學過哲學基礎課程,但你現在是個陣法碩士,是博士,是運道師……我們來說說運道師的事情吧。”
王觀應了一聲“好。”
金渙沉吟:“我該從哪裏講起來呢?不然你來問吧?”
王觀想了想:“您是誰?或者說,你們是誰,為了什麽來找我?”
“運道士,運道師。”金渙說着,在桌面上虛寫出這個幾個字,“你可以簡單地理解為,我們是這些人中,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而形成的一個自願互助聯盟。”
王觀點頭,“能說具體點嗎?”
金渙笑道:“如果你要一句話理解,我來自國師院。”
王觀出離意外。他消化了好久,問:“您是帶着國師院的任務來的?”
“可以這麽說。你前幾天的好運引起星盤軌跡的大波動,所以我們注意到了你。”
“注意到我什麽?好運爆棚?”
金渙笑道:“或者如你的老師所說,你是個運道天才。”
王觀沉吟:“我并不确定我是或是不是。國師院裏的天才都是怎麽确定他們自己是天才的?”
“天才?”金渙笑得眼角都是褶子,但是不難看。他年輕時應該是位豐神俊朗的帥哥。他搖搖頭:“國師院裏并不是各個都是天才。你說你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天才,那麽天才之所以被稱作天才,除了天賦以外,你覺得還會有什麽原因?”
“努力?”
“努力可以靠自己不斷自我鞭策。還有呢?”
“運氣?運氣也是天賦的。”
“所以很多世俗傳言說,運道師自帶好運體質。”
“所以只是傳言?”
“是真的,不過邏輯順序常常反過來。就像在一個風雲變幻的戰場上,勝利的将軍一定運氣不差,但并不是運氣好就可以成為最後的勝利者。”
王觀點頭:“但我沒有運氣……一個從小失去雙親、後來成了孤兒、一窮二白的人總說不上是幸運兒。”
“是啊,那為什麽你忽然就成了一個天才運道師了呢?”金渙目光如炬地看着他,“你不是沒有運氣,是被借走了。”
王觀覺得很諷刺:“運氣也能借?難道我本該生長于幸福美滿的環境中,衣食無憂順風順水地長大?因為被偷了運氣,所以成了這樣磕磕碰碰的樣子,連健康都沒有?”
金渙笑笑:“天才,總有很多瘋狂的想法。可怕的是他們有能力把這些瘋狂的想法付諸實現。一旦開始,他們更關注結果,不惜代價。”
王觀默然。他覺得難以置信。
金渙專心地吃蛋糕。蛋糕很小,很快吃完了。他端起咖啡落喉,開口說:“好幾年以前,就有這樣一個瘋狂的天才,他執拗地認為人的運道命盤可以被人為地改變,而且令人匪夷所思地做到了。他的那個命盤向當世頂尖的一批運道師借了很多東西——或者像你說的,是偷。缺德事做到多了,他遭了反噬。那些借來的東西慢慢地自己找它的主人,有的容易,有的不容易,有的早,有的晚……你被偷的東西,最近找回了你。現在一些小道期刊上已經公布了您作為天才的回歸。”
“我可不知道有人跟我借過。不告而取是謂偷,告而強取是謂盜。”
“……可能最大的區別是借了會還,偷盜就難說了。”
王觀冷笑:“所以現在要還給我了?”
金渙又喝了一口咖啡,将杯子擱在碟子上,“我今天來找你,就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
王觀輕輕一笑,也喝口石榴汁,“那多謝您了。”
金渙嘿道:“你不問問那個人是誰?”
“所以您今天是來給我送邀請函的嗎?加入國師院某個任務分部,把那個人找出來,把所謂被借走的運道一一換回去?”
金渙露出他保養得很好的、又難免滄桑的牙齒:“這在于你的理解。”
王觀道:“你們手上有被盜者的名單?”
“有已知的,那些還欠着的我們也不知道。”
“所以你們都是已知的被盜者?向剛剛恢複的被盜者提供幫助,或要求幫助?”
金渙詭谲地一笑:“國師院的确在做這些事情。”
王觀長舒一口氣,感覺這場會面終于快要結束了,“既然是志願者,我拒絕也是可以的吧?”
金渙覺得很意外,“可以。”
“不會受到反噬?報複?懲罰?”
金渙又笑,“不會。我是來告訴你世界上有這樣的存在,以免你抱有不必要的戾氣和怨恨,不是來綁架勒索威脅你的。”
王觀點頭:“那就好。放心,被‘偷盜’的那幾年,我老得很厲害。老了,不再年輕氣盛,就只兢兢業業地活着。”
“有一種理論,我不知道王先生贊成不贊成:人才難得。當然才能越大,責任越大。我們希望難得的天才可以發揮他的天賦。我們願意為此盡我所能。當然,選擇什麽樣的生活,這是你的事情。”
離別的時候,金渙留下了一張名片,說:“我不是第一次當國師院鴻翎使者。你是我遇見的第一次拒絕鴻翎使的人。今天就當我們彼此認識,聊聊天而已。您可以再聯系我。”
“謝謝。”最後王觀說。
再坐回車上,天已近黑。王觀自己在車上發了一會兒呆,才拿起手機看那條一直沒有看的信息。
“幾點回來吃火鍋?”
他給蕭臨回信:“剛才有點事耽擱了,我現在剛要開車回去。”
“好的。路上慢點。我這裏把湯底先煮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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