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秘密
王觀休息得很好。一夜好睡,第二天按時起床。因為是周末,沒課,也沒辦公室的工作,他的計劃是在圖書館泡一天。洗漱完出門,剛走到樓下,有人喊:“王觀。”
是蕭臨。
神奇的是他的長發剪掉了,換了一頭很夏天的利落短發,穿着夏天的輕色衣裳、運動鞋,手上提着一個保溫盒。
看見那個保溫盒,王觀條件反射地想起被元賀聲的病號飯支配的恐懼。
蕭臨走過來,看看他,說:“早啊。”
“早。”王觀說。
慶幸天很早,早起的也大多是忙自己事情的學生,沒有人圍觀蕭臨。蕭臨作為一位參加過公開選秀活動的身姿出挑容貌出衆的公衆人物,即使是在通大這種人才輩出的地方,在人堆裏也極其容易引發關注。
“我給你帶了早餐。”蕭臨說。
王觀堅決地:“不用,真的,不用。通大的早餐很豐盛。”
“我……自己做的……”
王觀誠懇地:“不要這樣,我很尴尬。”
蕭臨收回手,微微笑道:“其實我也覺得尴尬。”
王觀問:“你找我有什麽事?”
“兩件事。”
王觀看着那個保溫盒:“第二件?”
蕭臨搖頭:“不包括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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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觀:“那你說吧。”
蕭臨問:“在這裏?”他倆正站在宿舍樓的正門臺階邊。
王觀往邊上挪了五步,站住,說:“在這裏可以嗎?”
蕭臨笑笑:“我以為會在食堂邊吃邊裏面說。”
王觀:“我不跟人一起在學生食堂裏吃飯。”
蕭臨點頭,籲一口氣,“第一件,我想知道你為什麽忽然發那一條動态。你有喜歡的人,想跟他結婚?”
王觀搖頭:“不是,因為我家裏有皇位要繼承。”
蕭臨愕然吃驚地看着他。
王觀笑道:“開玩笑的——你怎麽連這種玩笑也信?不過我真的有一個房子要繼承,但是按照我們家族的規矩,我必須已婚、而且保證将來至少有一個孩子跟我姓、我有能力傳承我們家族的香火,這樣我才有房子的繼承權。給我的期限所剩不多,雖然那不是皇位,只是個又破又舊的土房子,但是是我跟我家人生活了三十年的地方,我不想因為我自己不争氣,連這最後的念想也沒了。所以我需要在短期內找一個人假結婚,在我從三通畢業可以遷回戶籍前先把他的戶籍遷過來穩住,弄一份假的孩子随我姓的保證,坑蒙拐騙怎麽都好,先把房子拿到手。我沒有在征婚,我在找一個假結婚的對象。”
他将兩手一攤:“就這樣。”
蕭臨默然片刻,問:“那為什麽現在不需要了?”
王觀說:“因為我在掙紮了很久以後覺得它不符合我的道。”
蕭臨看着他。
王觀說:“我不希望自己去做坑蒙拐騙的事情。不管我經歷了什麽,我不希望我成為這樣一個人。我不希望我的人生的下半場,用這樣的事情開局。這是我對自己的信念。”
蕭臨默然良久。
王觀問:“第二件。”
蕭臨鄭重道:“能給我一些時間嗎?我想跟你好好談談,一兩個小時,在一個相對安靜的環境,坐下來面對面地談。”
“談什麽?”
“我跟你結婚這件事。”
“蕭臨,”王觀斟酌着說:“你知道,一個人如果不夠成熟、思考幼稚,別人是沒有責任和義務去告訴他錯在哪裏的,因為這很容易得罪人。因此雙親才會承擔教養的主責任,因為只有他們才不會擔心得罪自己的孩子。”
蕭臨點頭,堅持道:“我需要這些時間來跟你開誠布公地談談。請你給我一次機會。”
王觀點頭:“你保證不跟我反目成仇。”
“我保證,絕對不會。”
“時間我可以給,機會你還是不要亂想了。”
“什麽時候?”
“你最近不用工作嗎?”
“我覺得這件事更重要。”
“那盡快吧。”王觀從腦海中确認了下計劃表:“明天晚上七點至七點半之間,具體什麽時間取決于地點。我會吃完飯後過去。地點由你來定。必須是公共場所。”
“鴻雁路有個雁字茶樓,你知道吧?”
“我知道在哪裏。”
“就那裏可以嗎?”
“好。那明天晚上七點半在那裏見。”
周日曾工帶着王觀上施工地,耽誤了一些時間,往城裏趕的時候差點遲到。雁字茶樓從外面看就是那種很高級的商會場所,王觀被引着去找蕭臨,一路上但見金磚鋪地,各種高級的綠植假山、潺潺流水。
蕭臨定的包間在小閣樓上,用兩面大牡丹屏風隔開,一面靠窗,一面隔着假山水池,遠遠地坐着另一桌客人。見王觀來了,蕭臨起身給他拉椅子。
“謝謝。”王觀說。
蕭臨今天穿着一身商務正裝,從頭發到腳尖都金光熠熠、一絲不茍。他從侍應手上接過熱毛巾,遞給王觀:“擦擦臉。”
“謝謝。”王觀急着從工地趕回來,灰頭土臉的,剛才去洗手間洗了洗,還是有些狼狽。用熱毛巾又擦了臉擦了手,這才覺得好些。
“沒來得及吃飯吧?吃點什麽?”蕭臨問。
“好,你幫我點些。”
蕭臨點了幾樣點心,侍應退了下去。隔間挺大,剩下他們兩個人,只知道對面屏風裏也坐着客人,但是看不清臉,也聽不清他們說話,只聽得見假山上安裝的木制水輪導水的聲音。
“你還請了別人嗎?”王觀問。
蕭臨給他倒水:“沒有。蜂蜜水,你能喝嗎?溫的——好不容易争取來的時間。”
“謝謝。”王觀喝了一口水,不是很甜,清潤解渴,開玩笑道:“我看你這陣仗,好像要談一筆潑天大的生意一樣。”
蕭臨也笑笑:“我先是當了幾年醫生,後來在投行做了幾年,還算成功地談了幾筆生意——我現在很緊張,所以只能按照原先的成功經驗,先把成功的裝備裝備下。我知道性質不太一樣,但是我在争取自己給自己最大的鼓勵。”
王觀無言以對。
菜很快上來了。王觀吃了個包子、幾個餃子、一小碗湯,蕭臨只吃了一小碗粉,顯然沒什麽胃口。
王觀其實也沒什麽胃口,他只是餓,雖然吃了幾樣東西,但是全沒吃出味道來。他覺得他們倆像兩個考前焦慮的考生。
兩個人都沒怎麽說話,菜很快撤下去了,上了茶。喝了兩口,王觀開口:“說吧,由你開始。”
蕭臨開門見山:“為什麽不考慮跟我結婚?我哪裏不好嗎?”
王觀說:“你昨天答應過,不論我今天說什麽,都不會記恨我的。”
“嗯。”
“那我直說。說錯了,你一笑置之就可以。”
“嗯。”
“你挺好,但是你不是真的如你所說,想要跟我結婚。”
蕭臨默了默,說:“可以說得具體一點嗎?”
王觀呼一口氣,說:“為了防止你記恨我,我盡量說得全面一點,而不是顯得在挑你的刺。你有錢,有幸福的家庭,有權勢有地位。我并不覺得我們有哪裏匹配婚姻的地方。即使在相親市場上,也不會有人把你這樣的相親對象推給我。這點你贊同嗎?”
蕭臨不置可否,“你接着說。”
“兩個人生長的環境不一樣,工作不一樣,愛好不一樣,跟外界溝通交流的方式、生活在一起需要磨合的東西也不一樣。你有考慮過這樣的情況嗎?你能為婚姻付出什麽?我認為這是每一個考慮過婚姻大事的人,都應該考慮的基本問題。”
“嗯。”
“如果今天你是我的相親對象,我會問你,你有多少存款?什麽收入水平,結婚後我們住哪裏?孩子跟誰姓?家務誰來做?家庭儲蓄和理財怎麽打算?你家裏什麽人?家族有什麽人?有什麽興趣愛好?有什麽不良嗜好?生活觀是什麽?我要考察你的人品高低優劣、責任感、情感表現。相親為什麽總有這一套流程,因為大家都知道這些瑣碎的問題的背後都在考驗婚姻會不會幸福。”
“嗯。”
“不用進入相親市場的人,也許很幸運可以遇見彼此相愛的人,他們可以一起克服這些約定俗成的一個個規矩,然後說一句去你大爺的,過得比那些按這些死規矩來的人活得自在幸福。但我認為,就我的條件而言,遇到一個真心的、毫無保留喜歡的人,那是很難得的,概率不比中彩票頭獎低,而要兩情相悅,還要一起攜手走下去,更難。”
王觀說到這裏,很認真地看了一眼蕭臨,說:“蕭臨,我知道說你人生單薄不夠厚重,只是我的片面想法。但是,我真的一把年紀了,我經歷了不少事情,我不像你們年輕人那樣,對感情抱有鮮活的、熱烈的憧憬。如果人生真的是一段旅途,我差不多應該已經走到一半了。路上遇見再美的風景,再奪目耀眼的寶石,我也會很快将他們看成滄海桑田。你可以簡單地說,我老了。
你說你喜歡我,我其實大約感覺得到。我雖然沒有過什麽戀愛經歷,但畢竟年紀擺在那裏,說不懂是在說謊。但那種好感跟看見一個有好感的陌生人沒有什麽不同,喜歡等于不讨厭,僅此而已。
你了解我嗎?我覺得你并不了解我。我有什麽特別讨人喜愛的地方嗎?我也覺得沒有。既然這樣,愛又從何談起呢?沒有愛,婚姻又從何談起呢?當然我也見過很多盲婚啞嫁的幸福婚姻,要麽是雙方性氣相投,要麽是願意為彼此做出退讓妥協,我不否認,那也是一種幸福。
但是總得來說,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不但感情上不了解彼此喜歡不喜歡,連最基本的家庭情況都彼此不相了解。從人際層次上看,我們可能屬于比普通朋友更高級一點的關系。但是蕭臨,我覺得在這樣什麽都不了解的情況下,你跑來跟我說想跟我結婚,真的是幼稚的、不負責任的,對我非常失禮的行為。
我不知道你這麽做的初衷是什麽,是覺得我是一個運道師,對你或你的家族肯定是有好處的,與其跟一個白丁結婚,不如跟一個運道師結婚來得劃算?還是覺得結婚或離婚的成本對你來說微不足道,今天結婚了,明天不高興就離婚了,反正婚姻自由,無所謂?我不知道,我能想到的理由,就是你根本沒有具體考慮過這些問題,你任性了,你覺得你喜歡我就是天大的理由了,在這個問題上缺乏對現實的成熟的思考。”
王觀端起水杯喝水,做了總結語:“——這就是我想說的。”
蕭臨很嚴肅,他也喝了一口水,笑道:“你這麽說,其實我還放心了一些。我以為今天是來接受教育的,我要因為自己做過的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接受審判來了。”
“那我解釋得夠清楚了嗎?”
“我理解的核心思想是:我們對彼此了解不夠。是這樣嗎?”
王觀猶豫片刻,說:“可以這麽說。”
蕭臨語氣和緩地說:“我了解我自己。我知道婚姻是什麽。我也沒有任何的歪心思,比如貪圖你是運道師或者別的東西。我贊同愛是婚姻的基礎。我記得你曾經說過,結婚首先要兩情相悅,其次父母之命門當戶對。我的雙親正月裏你見過了,他們知道我的想法,他們也同意并祝福我。”
他想了想,說:“具體的細節流程問題……我家裏只有我一個孩子,雙親你見過了,他們各有兩三個兄弟。我跟同輩的堂表兄弟感情都很好,家族感情和睦團結。經濟上,我自己有一筆小積蓄,除了現在我的演藝事業花掉了一部分,只要不亂花錢,應該足夠新的家庭未來五年的開銷,此外還有一些投資項目,管理得當,收益也足以支持五年的開銷,如果我現在的事業成功的話,在未來三年之內,我的收入也會有所增長,所以經濟上即使做最保守的估計,應該沒有問題。我在星城買了一棟房子,足夠一個小家庭居住。家務方面,我會做飯,會做清潔,自理能力完全沒有問題,我想即使是一個家庭之中,我的能力也足以負擔家務,家務誰做這個問題……我沒有特別想過。人品方面……我沒有不良嗜好,吃喝嫖賭抽等等都沒有,沒有欠一屁股債,生活挺健康,潔身自好,別的方面我就不好評價自己了……我尊重另一半的工作和生活,興趣愛好和私人空間。還有……孩子跟誰姓的問題,我沒有特別想過。我雙親兩邊的親人,孩子都是一邊一個。我可能從小就默認以後我也這樣的。還有什麽是我應該交代的嗎?”
王觀笑了:“沒有。你不用給我交代,我沒有讓你給我介紹這些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沒有想過跟你結婚這件事。”
蕭臨喝口茶,想了兩次,咬咬牙,把嘴邊的話說出去:“既然你不讨厭我,那為什麽不想想呢?至少,它可以讓你有機會繼承那個對你很重要的屋子。”
王觀默了默,說:“其實如果不是房子的事情,我個人從來沒有結婚的打算,因此也沒有戀愛的打算。我……”
他踟蹰片刻,忽然換了說話的方向:“我沒錢,也沒家人,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過得沒有那麽好。我考上了通大是我這幾年在努力做的事情,我很慶幸,這把年紀了,還能重回校園。我每天都很努力,以此為新的起點,開始新的生活。愛情和婚姻當然很美好,如果有的話那是我的幸運。但我現在已經對愛情跟婚姻不敢抱有幻想了。如果可以,我覺得一個人也挺好,就像從前那樣,或許會比從前好很多,因為我會有更高一點的收入,争取一份體面一點的工作、生活在文明一些的人群中。這就是我剩餘的人生規劃。”
蕭臨看着他的眼睛,像看進了他的心裏:“有一個原因,你回避了。你剛才要說什麽?我能知道那是什麽嗎?”
王觀剛剛差點一時口快就說出來了,于是堅決道:“不能。”
蕭臨思索片刻,下定決心,說:“作為交換,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除了我的雙親和我自己,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
王觀搖頭:“不,我不想知道。”
蕭臨說:“考慮一下,我的那個秘密跟你、跟我們今天的話題有關。而且我可以猜到你的那個秘密也跟今天我們的今天的話題有關,跟去年剛開學你遇見大有時手上的假的繃帶有關。”
王觀無奈笑道:“你那時候就看出來了?”
蕭臨也笑:“不要忘了我曾經是一名真正的醫生。”
王觀嘆口氣。
蕭臨說:“我的那個秘密,是我們家的運道先生告訴我的。那年我剛七歲,而他年紀很大了,胡子頭發花白。我不知道按你們運道界裏算的話,他是什麽輩分,但是從我有記憶的時候,他就是我們家族的專職運道師,我們家所有人都很尊敬他。所有他說的話,我們也很尊敬,而且那時候他快要去世了,這相當于是他的臨終前對最後一次對我們的建議,或者說囑托。他說,”蕭臨深吸一口氣:“他說,我天生命格缺了一塊,所以要小心,不要亂談戀愛、亂結婚,等我生命中對的那個人出現,我自己自然會知道。但是只有那一個人,錯過了就沒有了。”
他說完,看着王觀:“是不是很匪夷所思?”
王觀點頭:“如果不是我看過一些運道歷史資料,好像有一點點印象,我會覺得你在編一個騙人的童話。”
蕭臨點頭,“所以可以說說你的秘密嗎?”
王觀問:“你相信那位運道師說的?”
蕭臨說:“我不知道。我不像長輩那樣,唔……那麽看重這個。我只知道,在遇見你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結婚,包括戀愛。”
王觀:“……”
蕭臨挑挑眉,“我沒有溜嘴炮的意思——你可以說說的你秘密嗎?”
王觀:“哪怕它會打破這個預言?”
蕭臨:“我說了,我沒有那麽看重這個。”
王觀:“你可以這樣想:那個人并不是我,我只是道開胃前菜,是你的錯覺。”
蕭臨:“我沒有辦法穿越時間回來告訴我我現在的感覺對不對,所以我現在也很緊張。但是我現在的感覺,它是真實的。”
“我不想打擊你。如果你堅持要知道的話,也許這個秘密和那個預言連到一起會打擊到你。”
“你說吧。”蕭臨神色肅穆,“我猜是關于個人身體健康方面的事情。”
“是。去年,年初吧,修訂了殘疾人相關的法律認定。按照這份認定,我是殘疾人,盡管是最初等的。”
蕭臨嚴肅地看着他。
“我有碎骨症,你是醫生,你知道碎骨症嗎?”
蕭臨不顯得十分吃驚,也沒有難以接受,只是非常嚴肅地點頭。過了一會兒,他說:“我早該知道的。”
王觀說:“我的骨骼十分脆弱,不能承擔任何重力……也,無法承受懷孕期間骨骼錯位,所以我雖然生育能力健全,但是不可以懷孕。我的手臂,甚至不能承擔稍微長大一些的嬰孩的活動重量。你剛才說,在你們的家族裏,孩子都有跟雙親姓的情況,但是不管他們是跟誰姓,他們都是跟生母姓,而不是跟生父姓。我此生注定只能當孩子的生父而不是生母,那麽在傳統習俗中,注定我在孩子的冠姓中沒有發言權。我甚至不能很好地擔任一位父親的角色。在生活中,我會遇上各種各樣的你想象不到的麻煩。上個學期,文學院的校友只是把我輕輕帶倒,我就骨折了。骨折是我随時随地會遇到的危險,是我随時随地有可能遭受的苦痛。雖然我因為自尊心,拒絕申領殘疾人證明,但是現在連社會大衆都公認,這是一種殘疾。”
王觀頓了頓,将自己已經有些高亢的情緒往下壓了壓:“所以我說我不打算結婚。因為我沒想過以別人的負累活着,也不覺得世界上有誰有這樣的責任和義務來包容我。但是家人是一定要相互包容愛護的,不管遇到什麽,永遠不離不棄。我難以想象一個正常健康的人要有多愛我,才會舍棄過上健康平凡日子的機會跟我一起淌進這趟水裏。或者他也可以完全不在乎,因為畢竟痛在我身上,無法有我自己的孩子也是我的糾結——但這樣的冷漠我是難以接受的。”
王觀将水杯裏的水喝完,說:“這就是我的秘密。我在好幾年以前就認清了這個現實,雖然偶爾遇見了喜歡的人,自己也會存在一點不甘心的幻想。但我知道那只是幻想,我不會讓別人知道的。現在我告訴你,你應該清楚,即使你真的有那麽一個命中注定的人,你大富大貴,那個人絕對不會是我。如果硬要說是我,你将它跟你的預言放在一起,是不是也會有一種‘我的命不應該是這樣’的背叛感?”
蕭臨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王觀覺得談得差不多了:“蕭臨,你還很年輕,未經離喪,生活充滿朝氣。我也有你這樣的時候,但後來我的生活中積了厚厚的污泥,所以我有時候覺得我人生厚重。但你終生都未必會有我這樣的時候,你的人生厚重,在于你會積累厚厚的黃金,是另一種厚重。每個人的人生本就是不同的,不是都可以拿來作比較的——我只是在用我的人生體系來解釋這些,不是因為我驕傲狂妄到覺得有資格對你評論什麽。”
蕭臨長長舒了一口氣,說:“假如不考慮這個原因,沒有這個問題,你當下會選誰作為結婚對象?你應該想過這個問題很多遍。”
王觀吃了一驚,他沒想到蕭臨能想到這層。他老實道:“我會選一位跟我一樣家世清白的運道師。”
蕭臨笑道:“結果你還是沒瞧上我。傳聞中運道師因為前途無量都很驕傲,即使是你王觀也不能免俗。”
王觀也笑笑,有些無奈。
他以為今天這場坦誠的、苦心孤詣的、冒着被蕭臨視為攻讦仇人的談話到此為止,已經成功完成了它的使命。于是他整理下随身的背包,作出談話終結的意思。
蕭臨那邊也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也整整東西。
就在王觀覺得可以起身走人的時候,蕭臨開口道:“請你再認真考慮一下。即使你并不喜歡我或者你覺得我配不上你,至少這次你還能拿回你珍惜的那個家。我的态度不變,我會一直等到期限滿為止。”
定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