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帝陵
舊宮名不副實,其實挺新的。幾年前勘定了遺址,按照古宮原貌複原出了千多年前的木制建築宮殿群,雖然原料不可能按照用當年的原料,但是裏外形制、規模,都按照史料所記還原,壯闊宏大。王觀所謂時間不夠,其實也是因為舊宮很大,即使能省下路上的時間,光靠兩只腳走,兩三個小時走完看完舊宮所有的宮道也很難。
但是有車就不一樣了。
五師兄包的是輛敞篷車,開起來馬達甕聲甕氣的那種特別拉風的豪車。還特別無辜地露出甜甜的酒窩:“敞篷的好看風景。”
王觀指了指旅游點邊的那些綠色的電動的游覽車。
五師兄表示他來之前真的不知道有這種車。
于是兩人坐在朱紅的敞篷跑車裏,穿梭在朱紅的宮牆之間——顏色倒也不違和。
等回到酒店,居然還能踩着點趕上晚餐。
五師兄畢竟年輕,還想着吃過晚飯還有一點時間,要去逛夜市。王觀不禁風吹,覺得疲累,不肯再去。因閑聊,問道:“你明天跟大師兄去看玉鐵?”
五師兄道:“冬至大禮,大師兄覺得我們的校服上要配一塊玉佩才好看。前面幾屆師兄的禮服上也有配玉佩的。都是統一定做,一個系列的,将來畢業了作紀念,拿出去也能看的。”
玉鐵是材料學最常見的基礎材料,外形似玉,能作裝飾,也出采于石頭,但性質跟鐵比較像,如果保存不當則會生鏽,琢磨去掉鏽跡之後又會如新。西京附近的一個縣是自古有名的玉鐵産出地,據說有很多來淘金的人會去玉鐵市場買玉鐵原石碰運氣。這次既然到了這裏,自然該去走一趟。
王觀點頭:“這倒是個好想法。”
“老三跟老四要約會沒空;老二跟老八要去西大交流,也沒空;老六好像有了,也不方便。所以只好我跟老大去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王觀吃了一大驚:“老六有了?”
五師兄作個噤聲的動作:“還不确定呢。前面幾個月,不是不是不能說嗎?”
王觀哭笑不得:“誰跟你說的?大師兄嗎?”
五師兄眨巴着小鹿一樣的眼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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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觀道:“我們學這個的,你們不會望氣嗎?你們看不出來六師兄沒有嗎?”
五師兄愣了愣:“看不出來啊,你看得出來嗎?”
這下,王觀愣住了。
他的确看得出來。
對面坐着的一對情侶,他一望而知靠窗坐的那個有身了,而且不是坐在他身邊的那個人的——也是一望而知。
這不是第一次了。
最近他會做一些瑰麗的夢,夢裏總能看到繁星如海的星空,夢見自己擁有了一些常人難以理解的超能力。醒來的時候也知道那些只是夢而已,付諸一笑。
他常常以為,自己最近越來越能看到很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是因為自己是運道學生,是因為學習的不斷積累,學以致用。他以為師兄弟們都是這樣,即使偶有不同。
就像這次,他以為師兄弟們都能看得到,但是五師兄問他:“你看得出來嗎?”
王觀有一點點心慌,“你們看不出來嗎?”
五師兄道:“看不出來啊。望氣好像是三年級的課程吧?七師兄你提前學了呀?”
他壓根沒學。他只是偶爾在書上看到過這個詞,偶爾在別人的談話中聽到過這個詞而已。今天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也用上了。王觀含糊應了一聲,“我大概猜的。”
五師兄放過這個話題,道:“就算沒有,我感覺,他好像也在準備了,你不覺得他運動走路行事都很小心嗎?”
王觀本來有點緊張,聽他這麽一說,不由樂了:“真準備要孩子,要跟他那位住在一起,調節生理周期。他們兩個生理周期互補才行。你高中生物課沒上過呀?”
“我沒上過高中。我是初中畢業以後被特招進徹大本科,然後保送到三通來的。”五師兄覺得很神奇:“高中生物課教這個?”
王觀扶額,少年天才的世界真是跟他這種凡夫俗子不同。他甚至有點懷疑五師兄那位前戀人跟他分手的原因了。
次日王觀還是跟大師兄五師兄一同去了。六師兄無事,也跟着一起去。王觀左看右看,也沒覺得六師兄哪裏小心翼翼了。他們沿着縣裏著名的玉器一條街走過去,從商鋪看到廠裏最後看到原石。大師兄靈感一來,拍手道:“我們就買個原石回去嘛,一石同開,不是更有意義?”
王觀再次對富家出來的少年天才的思路扶額。
還是六師兄結過婚的人知道點柴米油鹽:“一塊大料切成小塊,暴殄天物了。何況開原石風險太高。舊時有賭玉的做法,列于賭博一類,不是正道。”
一行人逛得饑腸辘辘,就在街邊的一家面館吃面。當地人能吃辣,王觀見囑咐了不加辣的面湯上來仍舊飄着一層紅通通的辣油,不由遲疑。嘗了兩口,就覺難以下咽。拿出早上在市場邊買的幾個馍,就着煮餃子的白湯吃了填肚子。下午他們又逛了幾個廠,大師兄仍舊沒有看中眼的玉料,十分懊惱。
五師兄安慰他:“實在找不到,我們不一定用玉鐵呀。金的銀的也可以,不然用真玉。”
大師兄翻出手機裏的圖片給他:“穗子我都定好樣了。你看看……還有校服的款式,總要廣袖的禮服,從來沒有見過戴金戴銀的,配上去不倫不類……我想剛好到這裏,剛好這裏産玉鐵,想着咱們好歹運道師門下,總不至于這個也碰不到吧。早知道這樣就在網上定一批,何必勞心勞力!”
王觀看那穗子倒精致,不是奔着大個兒去的,知道大師兄心裏其實也有計較,安慰道:“這裏是山玉,往西出關,那裏多河玉。今天這裏實在找不到,估計我們沒有這樣的緣法。離冬至還有一段時間呢,如果有機會也許能淘到好玉。如果實在不行,我們用普通的玉,只要是我們自己設計的,拿出去,誰敢說運道師做的東西不如人?”
話雖如此,五師兄見大師兄始終不開心,終究還是拉着人到玉石集市上去。只見琳琅滿目,各色開的、半開的、未開的玉石大大小小都擺着攤,全無章法,也有各地來的客商只管挑,也有不管不顧論斤拉車買的,也有斤斤計較一個個砍價的。只是天近傍晚,到底交易量少。也有攤販交班交食整點貨物的,預備晚上的夜市開張。
三個師兄弟畢竟年輕,各個買了些中意好玩的石頭當作玩物,沒挑到好玉的郁悶漸漸消解了。王觀只看得熱鬧,逛了兩三個攤子,有個攤主正在啃馍馍,見來了四個年輕的清秀外地人,将那馍馍往攤上一指:“看貨?”
王觀點頭,問:“按個賣?”
他早知道也有按重賣的,也有按個賣的。老板也沒說別的。王觀從他腳邊的一堆石頭裏扒拉扒拉,最後挑出個拳頭大小長方有棱角的淡黃花石頭,道:“就要這個,多少錢?”
老板比了個手勢。
王觀算算昨天給曾工做的那單外快,最多只能花四成,也比了個手勢。
老板搖頭。
王觀笑道:“我只有這麽多。出來玩,沒指望能開玉。買回去當個鎮尺壓紙的。您看成不成?”
老板搖頭。
王觀放下石頭就走。
老板喊:“成成成!”
王觀覺得這套路實在是老舊得不像話。錢貨兩清,老板還送了個錦盒給他,說:“東頭那邊有開玉的,我看你小哥像是有福氣的,去試試,說不定開了滿。”
五師兄正好過來聽見,撺掇王觀去試試開玉。因他們三個人買的全是已經開了的玉,沒有開過,覺得新奇好玩。王觀笑笑,道:“他們都是一路的。開玉也要工費,彼此照顧生意,你們難道沒瞧出來?”
大師兄笑道:“當然瞧出來了,這不是瞧着好玩嘛。再說,拿出去是不是玉,七師兄心裏不犯嘀咕?”
王觀笑道:“我的錢只夠買這個石頭。”
大師兄道:“我出我出。”
王觀又笑道:“那先說好了。如果開出來什麽也沒有,石頭算我的。如果開出來是玉鐵,成色尚好,剛好給我們師兄弟幾個當佩玉的,就拿去用。”
六師兄笑道:“你的石頭,開出來自然是你的。哪裏就能滿玉了?倘開出來只有茶盅口大小,我們将來難道一人捏着塊指頭大小的玉當紀念嗎?”
大家取笑一番,到市場東門邊一個開玉的攤前。老板看了王觀那塊石頭,問:“怎麽開?”
王觀将他攤前挂着的廣告紙看了一通,指着最細致的那個,道:“按這個最貴的開。”又拍拍大師兄的肩膀:“這位仁兄付賬。”
大師兄一笑,付了錢。
那機器嗡嗡嗡開起來,貼着石頭面皮薄薄地削了一層,水花中但見一點白色露了出來。老板嘴裏喲呵了一聲,又換了個方向再削了一點皮,仍是白。如此按原石大致的長方體削了四刀,皆露出白色晶瑩的玉質來。老板停了機器,将石頭放在水裏洗了一下,只見僅僅邊上削去一點,裏頭白花花飽滿肉質。老板喝一聲彩,早有周圍的攤販過來。等再開機器削了第五刀,一片喝彩之聲。下了機器,用光一照——确然是塊通透無暇的滿玉。無人不啧啧稱道,都去找原先那個賣原石的老板說道:“是玉鐵啊!滿的!”
老板停了機器,問王觀:“你還切嗎?”
王觀不太懂,正還要問,大師兄道:“謝了,這樣就可以了。”
老板于是将玉洗淨了,仔細滴了臘皮,重新放回盒子裏,畢恭畢敬交給王觀,全沒方才接過它時的漫不經心。
出了市場,王觀才問:“為什麽最後一刀不切?”
五師兄和六師兄都笑,道:“留着邊皮,要刻些什麽的也好處理。已經知道它是滿玉,別的留給玉匠人,将來設計上有更多的餘地。”
“哦。”王觀點頭。将那鐵玉拿出來,夕陽下細細看了看,遞給大師兄:“我看它不錯,大小切成九塊八塊也不會寒酸。你看如何?”
大師兄想了想,道:“不錯。”
王觀道:“今天出來本來就是為了這樣一塊玉鐵。幸而買到了。”于是将玉放進盒子給大師兄。
大師兄也不推,道:“價錢我按市面的給你。”
王觀笑道:“那要真這樣算的話,那我光是這次來回的路費、食宿費,都算不清了。”
冉大有頓了頓,忽然問:“你早一眼看出來那是快滿玉?”
王觀再笑:“只是今天運氣比較好而已。”
這次到西京,食宿因是四師兄的由頭,他一個人包了;其餘路費、交通、包車、租用器械等等各項費用,都是其它幾個師兄平分,王觀沒出半個子兒。平常師門凡有聚會活動,宿舍的水電飲水等雜費,王觀也一個子兒都沒出。他甚至不知道幾位師兄第們是怎樣瞞過他将這些費用都分擔下來的,也不知道具體花多少錢。就算這次定的冬至元節禮服,也沒有人跟他要過錢。他自然知道師兄弟們有錢,不差這幾個錢;但是他也知道是因為他們知道他實在沒有錢,所以他們才沒有跟他提起。
這樣一塊成色這麽好的玉鐵石,只要交易操作得好,其實足足夠抵這次西京行的費用了,甚至夠抵很多以前乃至以後王觀出不起的那些錢。
同門之間不需要這樣算。他位為大師兄,理應比所有同門都知道應該這樣做。冉昊什麽也沒有再說了。
回到酒店,沒趕上飯點。好在五師兄提前招呼叫三師兄四師兄給大家先留了飯菜,打包送到各自房中。王觀到晚上終于才痛快地吃飽了,不覺感激涕零。次日又是一早起床,開始起早貪黑灰頭土臉的實地堪輿。前兩天依舊跟上周一樣進展緩慢,可是測過了兩座最具代表的帝陵之後,後面的工作就變得異常簡單順利了。到第七天上,該有的數據都有了,許多人已經開始着手拟定報告的大綱。于是婁老師宣布實地堪輿結束,休整一天,定次日下午回去的飛機。
王觀将大綱拟好,細節和數據資料都固定完善,從頭至尾順了三遍确定無誤了,這天方才睡去。他空出半天的時間,想着再去西京東南方的那座帝陵看看。
其實并沒有什麽可看的。
王觀上次來的時候是下午,下着雨,還有點冷。這天是個響晴,登上覆鬥封土,極目四望,能看見四下平原百裏,秋陽高照,秋氣高爽,沁人心脾。
下了封土,路邊是長青的白楊,與南方常見的白楊也沒有什麽不同。樹林裏散發出來的樹葉腐朽的歲月的氣息,也和南方的山林沒有什麽不同。出了樹林,往右就是一條水泥道,道路數百米,盡頭右拐是個管理處,可供停車休憩。管理處直走數百米就沒路了。大門在左側,有個廣場,立着石牌坊門。又有一輛車停在那裏。
這次不是出租車了。
正想着,那輛黑色轎車上走下來一個人,長手長腿,穿着灰呢風衣,徑直向他走來。
王觀覺得他的身影有些熟悉,又不像哪個師兄弟。等走近了,那人果然喊他:“王觀!”鐵定不是師兄弟了,沒有喊大名的道理。
待更近一些,王觀猶疑起來:“蕭師叔?”
來的正是蕭臨。
他蓄起長發,更瘦了,但因為骨相好,五官更加立體,像黃金面具一樣比例絕佳,那對眼睛更是顧盼多情。王觀忍不住多看幾眼,想要分析卧蠶、上眼皮、下眼皮、眼角之間究竟怎樣配合着生長,才能長得這麽好看。幸虧他沒有如師丈所說真的長成丹鳳眼。王觀見過很多畫像,丹鳳眼都是又細又長,按現在的審美看着讓人懷疑心思奸巧。蕭臨的眼睛卻更大更亮堂,大大方方。
“你果然在這裏!”蕭臨朝他露出大白牙,微風吹過,整個人潇灑俊逸。
王觀笑道:“你怎麽在這裏?”
蕭臨晃晃手機:“我給你發信息,你都沒看見?”
“啊?我是沒看手機。”出門在外,他沒多少數據流量,就把蜂窩移動網絡關了。
“我的劇組明天來這裏的影視城拍戲,我提前一天過來。剛才去酒店,他們說你有可能在這裏。所以我來碰碰運氣,沒想到真的碰上了。”蕭臨笑嘻嘻的。
“哦。”蕭臨偶爾給他發發消息,他知道他最近接了一部電視劇,演主角,是個不小的制作。上次蕭臨還說有可能到西京來取景,如果巧的話,還有可能跟他們的堪輿時間碰在一起。沒想到真碰到一起了。
“你這是已經要回去了?”蕭臨看看他身後,問。
“嗯……”王觀問:“你來……參觀?”
“是啊,”蕭臨道:“我查了一些資料,但是不是非常熟悉。本來想你也在,或許可以請你當免費導游,沒想到來晚了。”
王觀望望那輛車:“你自己開車來的?還有有人送你來的?”
“我自己開了酒店的車來的。”
王觀點頭:“那你如果不介意一會兒送我回去趕飛機的話,我可以帶你走一圈。”
蕭臨興高采烈:“好呀。”
“長眠于此的這位帝王呢,擁有很傳奇的身世。”秋陽雖高,風還是有點涼。王觀把沖鋒衣的拉鏈全拉上,遮住脖子。蕭臨走在他身側,影子比他長多了。兩人閑庭信步,王觀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他是天子的嫡長曾孫。如果一切都按照秩序有條不紊地發展,在若幹年以後,他也會是天子。然而出生沒幾個月,他的祖父母因為政鬥被誅殺,三代以內,只剩下他一個血脈。他的曾祖沒有過問過他的存在,他僥幸地按照當時的律法,只能從襁褓開始在監獄裏長大。直到他的曾祖去世,他的祖輩的繼承人登基,一次大赦天下,他才從牢裏被放出來。過了幾年,他的皇室血統被慢慢承認,但依然是一個平民。等到他成了親有了長子,那年他那位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叔祖忽然去世,沒有後代,天子之位空懸。你猜,後來怎麽了?”
蕭臨說:“他被選為天子了?”
王觀笑笑,道:“沒有。他只是一個身份尴尬的人,他的曾祖有很多後代,即使他的一個叔祖去世了,他還有幾位叔祖等着繼承皇位呢。但是當時的權臣沒選他的叔祖,而是選了一位去世了很多年的叔祖的兒子來繼承天子之位。新的天子生于深宮,年紀雖然跟他差不多大,但是人生比他順利得多,同時也幼稚得多。他登基之後,很快就因為行為不端被權臣廢黜了。天子之位又空懸了。你猜,後來怎麽了?”
蕭臨說:“現在應該到主人公出場了?”
“嗯。權臣既然一開始沒選叔祖們,這次當然也沒選。曾祖的三代以後的後代裏面,只有他一個合适人選了。于是他就這樣當上了天子。”
蕭臨點頭:“是挺傳奇的。那他肯定也是個不錯的皇帝。”
“是挺厲害的。他剛登基沒多久,原配懷孕,但是在生産的時候被權臣害死了。沒一年,他跟權臣的孩子結了婚。後來……”
蕭臨說:“後來,他把權臣殺了?”
王觀搖頭:“四年後權臣老死了,壽終正寝。沒過一年,權臣的後代因為謀反被滅門,他終于立原配的長子為太子,但是權臣的畫像一直挂在功臣閣中,沒有被取下來過。他當了二十多年皇帝,吏治清明,百姓的生活富足,風調雨順。但是他的太子一直不太成器,史書說他曾經幾次想要換掉太子,但是因為考慮到少年跟原配相依為命,一直不忍心。但是朝代的衰敗,也是從這位太子登基為天子的時候開始的。——這就是他所有的故事。”
蕭臨想了想:“他是個重感情的人。”
王觀點頭:“也許吧,但是對于百姓來說,他是個好皇帝更重要。”
蕭臨道:“所以他是個百姓喜歡的重感情的好皇帝。”
故事聽完,兩人在陵園裏走了兩圈,碎碎地說些這座帝陵由來的話,回到了車上。因為只有兩個人,王觀不好坐後座,便坐了副駕。蕭臨從随身包裏拿出一個禮盒給王觀:“感謝你給我當免費的導游解說。這是給你的禮物。”
王觀笑道:“我這三腳貓的導游也有禮物?”又将那盒子端詳了一下,問:“我需要當面打開嗎?”
蕭臨道:“看你的習慣。”
王觀于是将禮盒收進随身的包裏。
“你幾點的飛機?”
王觀看看時間:“現在回去收拾一下,應該就得馬上走了。”
蕭臨點頭:“接下來的課程安排緊嗎?”
“還好。”
“你還接外快嗎?”
“接啊,我需要錢。”
“婁老師不是有介紹助教給你嗎?”
“嗯,那也是外快的一部分。”
蕭臨頓了頓,小心問:“你很缺錢嗎?”
王觀坦然道:“現在不缺錢,沒有用錢的地方。我只是沒錢——沒錢應該比缺錢好一點。但是我得努力,才能從沒錢變得有點錢,才不會缺錢。”
他這樣兜了一圈,蕭臨應了一句:“嗯。”也說了些他工作的近況。王觀知道他也不容易,單看瘦得這麽厲害,就知道這行業的飯不好吃。
他有幾次都想問他一個不缺錢的世家公子何必活成這樣,又轉念想也許人家夢想在此,自己問,豈不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又腦補一些豪門世家家道中落的情節,就閉了嘴。
飛機準點起飛準點落地,晚上到了通大宿舍,王觀安頓好行李,去食堂點了一碗面湯果腹,洗漱一番,終于沉沉進入夢鄉。
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