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秋游
對王觀來說,開學後第一件難事是吃完那些調養骨骼的藥,此藥不良反應率萬分之一,王觀不幸命中。副作用具體而言,就是非常容易犯困、惡心、暴飲暴食、頭昏眼花全身無力,而且有嚴重的口臭和黑眼圈。加上他最近又黑且瘦弱,每每照鏡子都覺得自己蓬頭垢面、不人不鬼的。
這樣一天挨着一天,一天又挨着一天,終于挨到了吃完藥的時候。又等了兩天,藥勁才全過了。
王觀如釋重負,收拾收拾洗澡刮臉剃發換身幹淨的衣服,才算真正開始自己新的人生。
第二件事難事是沒錢。
生活很平靜,這很好。但兜裏幾乎沒錢,這就很讓人焦慮了。
王觀開始留意校內外、線上下可以賺外快的機會。有次,一個外快論壇上有給新生寶寶設計平安符的需求挂了出來,王觀成功交稿;還有一次王觀給一個求愛情的網友設計了一個姻緣和順符,對方同樣也很喜歡。但是這種需求任務報酬并不多,大約夠王觀吃兩三天食堂,而且需求機會也很少。
王觀知道很多學院的在校生挂出通大的名頭,就會有很多業餘的項目會慕名找來。他自己是絕對沒辦法做這種事的。至少以他現在的水平,他沒有那樣的底氣和臉皮。
開學小半個月後,王觀都開始認真計算去學校附近的哪家小食店端盤子更劃算時,他在以前常玩的游戲論壇上面看到招募機關設計師的消息。
他抱着試試的心态發了一份郵件過去,沒想當天就收到游戲公司的回複說對他的機關陣法很感興趣。王觀畫了三十多個機關的陣法大草稿,從中挑了最複雜的兩個做了詳細的展開細節圖稿回郵過去。隔了半天,回複來了——對方發了份合作合同協議過來。王觀這才後知後覺有點懷疑是詐騙的,看着合同上面的高額傭金犯嘀咕,晾了半天沒回複。
第二天對方的郵件雪片一樣飛過來,也猜到了他的顧慮,在官網上先挂出了相中一個設計大師的消息,然後邀請他和當地分部的負責人面談——這個游戲開發公司背後的母公司是個超級公司,多處都有分公司;如果還不足以表達誠意,他們願意派遣游戲的設計總監之一出差到當地和王觀面談。
對方知道王觀在星城後,欣喜地表示一位有拍板權的老總也正好在星城,會和出差過去的游戲設計副總一起跟王觀見面。
王觀因為前一天晚上畫圖晚睡倆小時,差點起晚。轉公交車到了約定的茶樓,早到十分鐘。問門童說是已經在等着他了,遂随着侍應進了屏風隔斷的靠窗雅間,遠遠望見對方兩人都穿着休閑商務正裝,王觀不經意拉了拉自己的衣角。
這身衣服是王觀目前唯一一身能穿出門的比較正式的衣服了,白衣黑褲。王觀到通大後只穿過三次,一次是開學後婁老師第一次上課時,一次是王觀吃完藥以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校去電影院看電影時,今天是第三次。剛才坐車上,背包壓着衣角,壓出了兩道褶。
及至跟前,坐着的兩個人先站迎起來,當中一人看着他有些詫異又好玩地笑:
“王照臨?”
王觀心裏暗道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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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開學送大師兄來報到的那位師叔。
一面之緣點頭之交,王觀光記得這位仁兄對他沒好印象,別的早全忘了。
巧的是他吃完藥第一次收拾出校,在電影院門口又遇見了這位師叔。他那天穿得十分正式隆重,從頭發絲到腳後跟都收拾得光鮮照人,看樣子是剛從生意場上下桌的樣子,貴人事忙,居然還叫得出王觀的名字。
王觀一時愣了好久也沒想起自己怎麽認識這號人物的。還是等對方說是大師兄的師叔,這才想起來當日在宿舍那天他看自己的眼神裏那抹說不明白的厭惡。
沒想到這裏又遇見了。
王觀心思飛電而過,想這位師叔是設計副總呢,還是有拍板權的老總?
“照臨是我的字。這麽巧,居然是師叔您。”
王觀和兩人握手,互通了姓名身份,才知道這位蕭師叔是有拍板權的那位老總。暗想自己看人總沒有看歪的,瞧他沒比大師兄多幾歲,年紀輕輕這麽高的權位,家世肯定不簡單。
蕭總表示理解:“哦,原來你的字是照臨,上次是我忘記問了。”
設計副總姓柳,喜道:“你們認識?”
王觀道:“有一面之緣。”
蕭總道:“他和我一位師兄的孩子是同學。”倒也沒有說得太多。
談得挺順利。
王觀主要是和柳副總對接思路,有許多設計的關竅提起來,柳副總都很贊同,當場簽了合同。蕭總顯得在游戲設計策劃方面是外行,聽得多,說得少,偶爾問一兩句,就安安靜靜地在邊上泡茶。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不懂泡茶,上好的茶葉都泡出焦味了,喝得王觀一陣肉痛,替那茶可惜。
等合同簽完正事落定,王觀覺得以後再也不用見識蕭總這這樣暴殄天物,大着膽子道:“蕭總不介意的話,我來泡茶?”
蕭總挺詫異,笑道:“我在星城幾年也沒學會喝茶,今天想着要談事,所以沒讓茶博士進來。看來王先生要露一手了?”
王觀笑笑。
按說暑氣未消,該用些爽利的茶。但時下商會場所多用溫養的茶,為的是商人多瑣事繁雜,腸胃虛寒者多。王觀不敢說換茶這樣擺譜充行家的話,坐上主位後就着桌上的茶葉,重新燒了泉洗了碗杯,反複洗燙過兩遍,又将開蓋晾了一會兒的水先留在盞中。客座上的兩人見他一雙手這個杯那個碗地一些開水倒來倒去,跟不怕燙一樣,笑道:“原來王先生是行家呀。”
王觀等了片刻,用盞裏的水去澆兩遍頭泡,淡笑說:“以前學過。”
看茶色在白瓷杯中顏色對了,這又按原來的法子再進一次水濾茶出來,才分杯倒好,再派給兩人。留給自己一杯,嘗時甘甜剛好,只是可惜這店家進的水欠了點新鮮,忍不住賣弄道:“茶是好茶,水不太活。”
客座的兩個嘗一口,交口稱贊,王觀的臉上就有點隐隐的得意,道:“控制水溫和速度就行了。其實還是水和茶是根本。”
柳副總問:“我聽說茶具也很重要?”
王觀點頭,道:“嗯。瓷跟玻璃喝水的口感不一樣,如果你認真分辨的話,會發現會有比較軟和比較硬的區別。好的瓷器跟粗糙的瓷器口感也有這方面的差別。”
兩人點頭。
王觀說到興頭上,便有些剎不住車,點着桌子道:“再比如說這紅木茶桌茶盤……”甫一開口便知道自己失言,不該得意忘形扯這麽多的,于是簡單利落地說:“如果可以的話,不要用雕木镂空的茶桌茶漏,茶盤材質上也該仔細選一選。”
因為自己多說了些話,臨分別時蕭總提了一袋子的茶葉塞給王觀作為伴手禮。王觀哪裏敢跟人拉扯,一疊聲地說不用,還是沒擺脫,收下了。
王觀久不喝茶了,又沒有放茶的地方,次日在網上轉手折價賣了,換回來的錢夠他吃一個月大魚大肉的食堂。王觀雖然十分後悔自己得意忘形瞎顯擺,但轉念想以後跟這二位也不會有什麽交集,丢臉也丢不到哪裏去,換現的錢權當接這個項目的附加值。有了這一個項目的收入,王觀能吃飽大半年,買幾身過冬的衣服。為此他盡心盡力點燈熬油地幹,金秋雙節長假哪裏也沒去,就窩在宿舍裏圖書館裏畫圖,前後一個多月,硬是将設計粗細稿趕了出來。雖然累些,好歹王觀按合同是全須全尾地交了差,柳副總那邊痛快地付了尾款。
一大筆錢入賬,王觀滿足地睡了一場八個小時的飽覺。第二天上婁老師的大課,課間婁老師坐他邊上,問他,自己需要個兼職的助理教務,“給低年級的新生們上上基礎課,前期可能做些打雜整理稿子的事情。意思是沒什麽意思,學校會發點工資津貼。你要不要試試?”
王觀一聽眼睛都亮了。等回過神來細細想,之前有一回在圖書館碰見了婁老師,他老人家應該是瞧出來他缺錢缺得很,所以才特意幫他尋了這個差事。不禁感恩戴德。
再後來婁老師有認識的朋友常做工程的,也介紹給王觀做基礎陣法設計,雖然都是小活,但好在常有常新,王觀做得多了,攢了經驗也攢了錢。此外他每日便讀書寫論文畫圖,運動鍛煉,別的什麽也不想,漸漸覺得生活雖然有時捉襟見肘,好歹有點安定。
仲秋一過,澤州終于有點要正式入秋的意思了。
等仲秋過去一個多星期,婁老師親自帶組織弟子們去爬通拟山秋游,囑咐可以帶家屬。
話雖然說得很有人情味兒,實際卻全不是那樣。
通拟山就在三通大學邊上,山門和通大的老校門還是面對面。據說從前通拟山也屬于通大,後來劃了出去,現在是個全民健身公園。王觀有回周末時去爬過,山不算高,從正門山道進去,放開了爬只要兩個多小時就能到頂。但是這次婁老師的要求是從後山上去。後山山道沒有對外開放,傳說後山是留給各個學院教學用的,本學院一般用來排迷宮陣。
一早同窗幾個就出發了,剛到後山腳下,婁老師在群裏下令:“都散開走哈,不要選同一條路。實在要走同一條路的,也都錯開,一個看不見了,另一個再出發。你們的親友家屬為師和你們師丈代為接待,就在山頂亭子裏等你們哈。”
師兄弟們見了信,在山腳散開,各自找路。
王觀手機開着電子導航,随便瞧個順眼的小叉路出發。走了半個多小時,四下俱是兩人高的樹木和高高的雜草,再有就是大大小小的岩石,一片茫茫荒蕪,全沒有路。王觀只揀着電子地圖标示的方向前進,看見石頭能爬就爬,看見雜草能踩就踩。不覺日頭越曬越高,雖是過了仲秋,南方的秋老虎卻依舊喜歡撲人,他很快就臉紅脖粗,汗水滴滴答答地下來。
走了一個多小時,仍沒看見一條正路。王觀找了個樹蔭下的小石面喝水休息,又瞧地圖地圖上的指針居然沒半點變化。
是用了屏蔽陣法?
王觀拿着手機和司南左右走動,依舊沒有變化。
那就是真的沒用。
站起來看看日頭,看看山頭。日頭遮在雲堆中,只有烤火的炙熱,沒有太陽的影子;山頭之上還有山頭,樹木之外還有樹木,似乎翻過這一片就能看見人,卻總是摸不到這一片的邊界在哪裏。
設備沒有用,那只能用最原始的辦法。
王觀從背包中拿出草稿紙和筆,開始複盤和計算。山形山勢他昨天已經查過詳細資料,目前所見,必然是人為所設的迷陣,非自然之象,那麽就是陣法設計了。要麽找出陣眼破了陣法,要麽順着陣法找出迷宮通道,只要能走出去,一定能通向山頂。
王觀在紙上劃出了所有能猜得到的陣線,重複排列組合。這是極為繁瑣而枯燥的工作,要在幾十種有可能的陣法中選出正确的一種;而每一種可能又都有五六種變形。除非心思極其敏感、心算極快的商人,不然這樣算,一一排查得一整天。
只要有方法就好。王觀安慰自己,別人害怕耽誤時間,但他不害怕。
婁老師囑咐可以帶家屬,到了當天,只王觀一個沒帶家屬。
王觀雖然對外界的事情不上心,但同門同窗都在一個大套房宿舍裏住着,多多少少能聽聞一些事情,比如;老大帶的是在星城工作的師叔,老二今天邀請來的是他在追求的對象;老三和老四正在暧昧期,所以都請的是一起在學生會認識的朋友;老五帶的是天天煲電話粥的戀人;老六則帶的是真正的家屬——已經領了證的愛人;老八則帶了自己在星城工作的哥哥來。
他們都有人親人愛人在山上等着,但王觀沒有。
他有的是時間。即使最後一個上山,也不會耽誤山上的集體活動。
而且學他們這個專業的學生,大多非富即貴,家道殷實。連帶周圍的人都運氣極佳,所以人人都喜歡接近運道中人。像王觀這樣窮的,不說千裏挑一個,至少也是百裏挑一。王觀自己本來不是學這個專業的,基礎淺,資質也不敢說有多好,與同門那些年輕的、有家世的、有家學淵源的學子們相比,并沒有多少優勢。即使得了最後一名,又有什麽丢臉的?
他只要解得出題目,贏得過自己就是好樣的。
他找了一棵樹,把背包放下來,坐在樹蔭底下一遍遍地算。
天氣非常悶熱,他上衣全濕透了,額頭上的汗水一顆顆往下滾。他隔一會兒用袖子擦臉上的汗,慶幸今天出門有先見之明,包裏多帶了兩瓶水。
算到一般,忽然算通了。王觀有些意外,又驗證了一遍,真的沒錯。
看來今天運氣還行,用窮舉法,至少沒真的算到最後一個才是遇上正确的。
他建立陣法陣腳,把剛才的數據填上,複原陣法。很快找到了五條通向山上的路,還原重點位置的坐标。五條裏面總有一條是正确的,當然還有四條是錯誤的。
王觀發現自己果然不能指望運氣。
這次他是走到第五遍,才确信前面四條的确是錯的。
到山頂的時候,山上涼風習習,雖然有太陽,但一點也不灼人,很舒服。
婁老師他們在山上的亭子裏休息,亭子之下擺了涼棚和桌椅席子,家屬們有的在吃零食閑聊,有的在打牌,有的在照相。
師丈端着相機在拍風景,第一個看見從臺階往上爬的他,道:“哎呦,老七上來了。”說罷向他揮手。家屬們都停下手裏的事情,也擁上亭子,沖底下的王觀揮手。
看見他,王觀确定自己第五遍沒有走錯。
他沒忍住露出笑來。
他的臉上全是汗水,汗珠順着他的寸短挂在他的發梢上,卻笑得燦爛,有點傻。
蕭臨站在亭子上,扶着欄杆,看着他,不禁也跟着笑。在不多的幾次見面中,他的表情一直很淡,笑也只是不明顯的輕笑,嘴角動一動就算了事;得意也只是微微得意,嘴角動一動就完了。他好像長久地陰郁着、習慣着、淡然着,不懂得自己也可以有大表情的。
王觀登上最後那一溜高高的臺階,站到亭子前。身體在往外爆汗,同門都還沒有回來。
婁老師向他露出一個肯定的笑:“不錯,挺快的。”又對身邊的師丈說:“我說吧,還是心思最澄淨的,最快。”
師丈笑而不語,對王觀說:“後面寺裏有水,你可以過去擦把臉。”
王觀的包裏準備了一套替換的衣服,于是背着包,穿過亭子,往亭後的寺裏走去。心裏卸了勁,腳下放慢。
正怡然自得,聽到有人喊:“王觀。”
回頭來,居然是蕭總。
他想起來,今天他是作為大師兄的親屬來的。
“蕭總。”
蕭臨朝他露出大白牙,遞過來一條汗巾。
王觀臉上滴滴答答地淌汗,于是接過來擦臉。兩人一起往寺裏走。
“你今天是第一個啊。”蕭臨笑着說,喜氣洋洋的。
“好像是吧。”王觀說話依然慢慢的,恢複樂那種淡淡的神情,笑也是淡淡的。但是格外發亮的眼睛出賣了他的心情。
他雙肩背着包,蕭臨想他衣服都濕透了,包貼在身上肯定不舒服,于是說:“我幫你拿包吧?”
被王觀下意識地拒絕了:“不用麻煩了。”
又是那個有點拘謹疏離的人。
等他換完幹衣服洗完臉出來,整個人又跟平常一樣了。只是比上次見面好像更好看了一些?更白了一些,更高了一些?
到正午前,所有學生都上來了。婁老師于是指揮一行十幾個人麻溜地張竈升火,很快各色吃食冷盤熱盤都齊活了;又從山上的廟裏借了五副桌椅擺到瀑布前的大廳上,就坐着吃野宴。
因就王觀一個沒帶家屬,師丈便熱情地邀他同坐桌。吃到九分飽,聊些閑話,師丈忽而望着坐在對面的王觀道:“照臨,你的眼睛長得真是漂亮!”
王觀愣了愣,才确定是在說自己。
婁老師坐在師丈旁邊,也笑道:“是啊,這種應該就是你們畫中說中的桃花眼。”
“诶,不止……”師丈搖搖頭:“他的上目線,看他的眼眶,看他的睫毛,啧啧……”
婁亘給王觀倒水,笑道:“不要介意。你師丈是畫畫的,喜歡觀察別人。”
王觀扶杯:“不會。”
婁亘又道:“你看蕭臨的眼睛才像是丹鳳眼。”
這下子連王觀都一起轉頭去看坐在旁邊的蕭總了。他今天原是作為冉大有的家屬來的,原本是坐在邊上冉大有和老八兄弟那桌的,不知怎麽後來就挪到了這桌來。
講實話,蕭總的眼睛有點腫,連同有點年輕嬰兒肥的臉,看着有些憨呆。
婁老師笑着解釋說:“他最近在描神仙壁畫,對古畫中的人物眼睛比較感興趣。我那天在他邊上也看了看,好像桃花眼丹鳳眼就是你們這樣的。”
蕭總年紀小,雖然挂個冉昊師叔的名頭,但是在婁老師面前是絕對的晚輩,接話笑道:“那就是神仙的眼睛喽?”
師丈再端詳一會兒,道:“你這眼睛還不算。你瘦個三十斤,眉眼就清秀了。”
蕭總個子高,雖然看着塊頭大,但要論身形,是最健康的,算不上胖。真要瘦個三十多斤,那估計是去當服裝模特的标準了。
婁老師便笑道:“你不要拿你們那套審美當萬能膏藥。”
又說了一會兒話,婁老師兩個便離席去看瀑布頂去了。
桌上沒別的人,蕭總便跟王觀說游戲的事情:“公測的反響很好,機關陣法是亮點,很多玩家都很喜歡。”
王觀汗顏:“已經公測了?我沒關注,都不知道。”
“你不玩游戲的?”
王觀搖頭:“年輕的時候玩過,這幾年都不玩了。“
“我以為你是游戲發燒友。”
王觀笑着搖搖頭。
“對了,圓月節公司給你送月餅,我打你手機一直沒接呀?”
王觀很詫異:“有嗎?”
“有啊!”
王觀心念轉動,恍然大悟,道:“你的號碼是不是尾號九四五的那個?”又拿出手機看,果然通話記錄黑名單裏躺着圓月節當天的五個來電。
蕭總伸着脖子看,點頭:“對,是這個號碼。嘿,你怎麽把我拉進黑名單了?”
王觀連聲道歉:“我還以為是星城哪個樓盤的銷售推銷,你打第二個過來我就拉進黑名單裏了。”
蕭總笑道:“大有去學校報到那天,在車上借你的手機給我打的電話。當時打的就是這個號碼。”
“對……我記得……腦子一下子沒繞過這個彎,真是對不住。”一面說着,一面把那個號碼從黑名單中拉出來,備注“蕭總”。
蕭總在旁邊看,開口道:“我叫蕭臨。”手沾了點水在桌面上寫了字。
“哦。”王觀點頭。之前那次見面其實聽他自我介紹過了,但王觀沒記;剛才聽老師和師丈喊他的名字,有點印象,就是不知道是哪個字。
蕭臨等他将名字號碼存好,又拿出手機來,說:“加個好友。”兩人掃了碼,各自寫備注,蕭臨問道:“大有取字是他們家的傳統。你們家也是嗎?”
冉大有是正統幾代傳來下的運道世家,王觀可不敢攀這個淵源,趕緊說:“不是。我是收到錄取通知後,知道學這個專業的有些傳統是這樣的,所以給自己先取了個字。”
“哦,”蕭臨擡頭:“那也就剛起這個字沒幾個月?”
“是啊。”王觀說,“以前也不用啊。——游戲那次是當網名來用了。”
“嗯。”蕭臨點點頭,心想我叫蕭臨你叫照臨,這難道也是相士說的緣分嗎?收起手機,“那你以前不是學這個專業的?”
“嗯,半路轉行,跨專業考的研究生。”
“哇,那能考上婁老師的學生,很厲害呀。”
王觀謙虛道:“可能運氣好,恰好碰上了。”
“那你以前應該工作過幾年,然後才重新回歸校園?”
“嗯,年紀一大把了才來當個老研究。”
“嗯?你比我大不了多少。”簽合同的時候他看過王觀的身份證,知道他的年紀。蕭臨臉上不以為然地笑:“我也是半路轉行。不過跟你不太一樣。我是先讀了好幾年的書,然後才出來工作,然後才轉行的。”
“這樣啊?”說實話王觀一直不知道蕭臨是幹嘛的。上次柳副總介紹說他的職位是特別顧問;而冉大有家裏是運道世家,王觀便覺得蕭臨應該也差不多一樣樣吧。
“你看得出來我當過醫生嗎?”蕭臨笑着看他。
王觀很吃驚:“你當過醫生?”
“大有的父親是我的師兄。我是我們老師的關門弟子,也是在三通讀的碩士,原來在一醫當醫生,後來才轉行的。跟大有聊天的時候他沒有說過?”
王觀默然。他對別人沒有那麽濃的興趣,也不八卦。好好地打聽師兄的師叔做什麽呢?
“不過我下周就要辭職,再次改行了。”
“啊?那……你要去做什麽?”
“我要去投身娛樂圈了。”蕭臨嘻嘻一笑,有點腼腆地道。
失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