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甘做逃兵]
待皣回至營帳已月上中天,舒展了一下筋骨,皣掀簾而入,一愣,只見房中三人品茗圍坐,互不言語,面色平靜如佛,若不是那時而交彙的眼眸霹靂啪啦一陣火花,皣甚是懷疑他們是否是雅興而居。莫不是走錯營房了,正欲退出去,忽而三道視線迎面而來,皣不知為何面色微窘,各看了一眼,仍保持着掀簾欲退的動作,芊指指了指自己輕聲道:“不小心走錯門,你們繼續,我這就出去。”
說完傾身退了出去,秋眸左右望望,不由一陣狐疑,這是我的營帳沒錯啊。怎麽将軍和軍師會在這裏。再次掀簾而入,果見三人仍望着她。
走至桌前空位坐下,朝雲中飛傾身附耳,不解的問道:“他們怎麽會在這裏?”
雲中飛抿唇搖頭,亦輕聲耳語道:“具體不知,大概為你。”
“我?”秀眉微皺,面露疑惑。我又怎麽了?
“咳咳!!”林之痕輕咳兩聲,面色微黑很不爽二人靠的這般近,暧昧的竟乎無視旁人。
皣不解的看着他面色不爽,不知又哪裏得罪了他,莫不是舊疾又複發了,道:“将軍來此所謂何事?”
林之痕忽而展顏一笑,放在桌沿的手托着下巴,朝前滑了幾分,靠近皣,鳳眸若春水蕩起陣陣漣漪,是肆無忌憚的打量着皣的面容道:“小白這是去了哪裏?怎麽這麽晚才回來?”似有意無意的瞄向,那緊纏的衣領聲似魅惑:“瞧這衣領髒的……”說着芊芊玉手,朝那點點灰塵伸去。
皣淡淡的拂開他欲傾上來的狼爪,冷淡的瞟他一眼,秋眸如冰,眼含警告,清冷道:“今日月色明亮,銀光若灑,末将一時流連忘返。不知将軍可滿意?”
林之痕唇邊笑意未曾斂去,絕美的容顏宛若一朵盛開的罂粟美而致命。
鳳眸一眨,魅惑無骨,點點妖嬈立時彌漫開來。似能看見那細長的睫毛刷過指尖,搔癢淡拂,那般絕美妖嬈,皣的目光亦不由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驚豔,不知何時林之痕梅公公的形象已漸漸淡去,餘下的只是那般妖嬈明豔。
就連那修羅戰場,嗜命銀龍并非是真,而只是一抹虛幻。
“小白想必已經知曉蝶舞家族之事?”
皣白了若蘭如桦一眼,眼底分明是你廢話真多。
若蘭如桦避開那雙眼眸,忽而正色,聲音低沉道:“朝廷封蝶舞皣為護國天将,不日便會來此。”說完擡眸看了皣面色如常的面容一眼,繼續道:“那蝶舞皣一弱女子,雖是護國天将,此番前來不知皇上寓意為何?”
“蔽昭昭之目,堵悠悠衆口。”皣面露譏諷,白皙指尖輕劃着桌面。月正淵那只老狐貍,怎麽可能這般容易認輸。踏血而來,又豈甘随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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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怎看?”雲中飛亦面色不佳,一介女子怎能來軍中豈不是胡鬧。
林之痕淡淡搖首,芊指沿着杯沿一圈一圈的滑動,忽而勾唇道:“聽聞蝶舞皣,貌美無雙,傾國傾城,真想見見。”玩世不恭的笑起來,眼眸似點點撒播落在皣的面容之上。
皣眉梢未擡,自動屏蔽那灼人的戲谑目光,繼續盯着桌面,好似能看出個洞來。
“将軍可進谏,讓皇上收回成命。一個弱女子,來此軍營簡直胡鬧。”雲中飛眉間輕皺,忽而憶起旁邊之人,好似也這般弱小,當下不由朝皣看去。正好迎上皣戲谑的目光,秋眸閃閃,嘴角微勾,就知道你會這般想。
雲中飛迅速移開目光,那秋水深潭,劃過的點點漣漪卻似芊指般,撥動了心裏的漫波琴弦。心底不由一陣慌亂,眉間微皺,這般是為何?
“進谏?”林之痕輕笑一聲,扶着桌沿緩緩起身,白衣拂過,淡淡香艾飄漫,漫步輕移,随意道:“既是天将,何不順應天意,邊塞為将,何在雄雌。更何況……”他忽而一頓,語調忽而幽轉,好似帶着點點韻味,感慨而出:“蝶舞皣可不是什麽弱女子。三歲識文斷字,五歲精通琴棋書畫,八歲醫術已精湛,十歲已絕色傾城。絕世醫術,傾城容顏。弱女子?此不是自取其辱嗎?”
“皇上此舉,看似大膽不妥,卻也步步為營,即可牽制蝶舞世家,亦可堵那悠悠衆口。”皣輕叩桌面,嘴角勾起一抹寒光,秋眸微眯:“此番深意,至蝶舞家于高樓望塔之上。風動山搖,亦是生死相随。”
“蝶舞世家功高蓋主,皇上豈能容他。只是蝶舞世家在銀月根基已深,若想強行拔除,必遭動亂。而且現在邊事不穩,亦有他國暗中發難。這時若國內動亂,豈不逞了狼虎之心。護國天将既有言傳,必不是空穴來風。也許那個所謂的弱女子,真能掀起這天下的洶濤駭浪。而且……既是天将,便免不了殺戮,那聖潔若蓮的女子,滿手鮮血之際,亦與百姓漸行漸遠,待那時,天将之說又該如何?”若蘭如桦目光灼灼,望向那淡然如塵的身影,眸色複雜,剛毅的面容已滿是莫名的情緒。
皣唇亦彎月,眼底秋水無波,天将如何?地獄修羅如何?誰又願意讓這命運強扣上的鎖鏈束縛。但既然明了身份,何苦再報怨哀哉,握緊雙拳,那未來之路,只要還在自己手中,誰操控這棋局,又有何關系。
“既然如此……”林之痕回眸,鳳眸流轉星光若燦。芊指萦繞青絲,妩媚妖嬈,嫣唇微啓,淡淡吐出:“全軍準備,待十日後為那巾帼之将接風洗塵。”
十日後,風塵仆仆的護國軍銮駕到達軍營。百列士兵列隊相迎,只見那金煌銮駕之上,白紗飄飄,縫處一白衣羅裙微露,林之痕身着藍綢錦華,腰纏白蘭繁紋腰帶,青絲高束,紫玉簪隐隐奪目。妖嬈之顏,面露淺淺笑意。望着那銮駕帷幔,似能隐隐看見那妙曼身姿,不由眉梢輕揚,那抹彎月更添魅惑。
若蘭如桦立于林之痕身後,那黑眸亦不由望向那飄飄白紗,懸懸而起的心,竟似在雲端。
衆将士亦翹首以盼,欲一睹銀月第一美女的仙容之資。百餘名護衛,分列兩側。一個清碎羅衣的俏麗女子掀簾而出,眉目清秀俊麗,并不是傳聞中的那般絕色,不由一陣失望。
那秀麗女子面色淡定,并未下車,回首将手遞出,白皙芊指若蔥,緩緩搭在女子手中,衆人屏住呼吸,眼眸不眨。
帷幔緩緩飄起,素白羅裙,纖塵不染,身若扶柳枝,妙曼身姿漸漸顯現,皓雪白皙,纖弱如花,秋水伊眸若月夜光華,明亮而奪目,冷清而寧靜。發髻冠與腦後,半婉青絲散落削肩,随風漫漫飛舞。素紗遮面,飄渺神秘。舉手投足,高貴有禮,淡然出塵,微微颔首,秋眸無波,仿若天際的仙子誤入凡塵,而不知世事。
好美啊……可惜着了面紗……
林之痕鳳眸微眯,望着那自光華中慢慢走來的羅衣女子,似在夢中,秋眸流轉,似藏了萬般謀深,又似平淡無波,細細追尋,只餘那秋湖無波,并無半點漣漪。
雲中飛望着那淡泊素衣之人,似有絲熟悉,卻不知在哪裏見過。面色不解,努力思索,卻終是無果。
直至那若雲纖影停至面前,林之痕才緩緩睜開眸,越過那舉至面前的禦賜金牌,望進那流轉之眸,忽而微漫的心頓了一下,指尖輕顫,彎月勾起,鳳眸清眨,淡淡魅惑溢滿開來,聲似平靜,磁性而蠱惑:“林之痕見過護國天将。”
聲音不大,卻确确實實進入每個将士的耳朵。衆人猶夢初醒,紛紛伏地跪拜:“末将參見護國天将。”聲勢浩大,震驚山澗。
女子将金牌交與身邊丫鬟之手,親手扶起為首一員老将,老将身體一個跄踉險些栽倒,卻被一股淡而有力的氣流緩緩托起。
女子淡淡擡眸,聲音鈴叮清冷,若涓涓清泉,劃過心尖:“衆将士不必多禮,請起。皣剛來軍中,諸多事情不明,衆将士乃國之棟梁,民之所期,民之盼。皣一直佩服的緊,這次有幸來此,與衆将士共保邊疆,共護家園。實屬皣之所望,以後還望衆将士多多提點。皣自當感激不盡。”眼眸滿是真誠,福身施禮,毫無女子的嬌柔做作,蕭然灑脫,有絲自然的高貴随和。
“天将!!天将!!”呼聲頓起,衆将士亦是氣血高昂,士氣大振。
女子纖手微擡,呼聲減息。忽而眼眸含笑,聲若三月清泉道:“大家可喚我皣。”
“皣!皣!!”呼聲此起彼伏一聲高過一聲,一浪蓋過一浪。這白衣女子舉手投足便虜獲了衆将士的心,林之痕望着場中含笑而立的那抹素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蝶舞皣,你給我的驚喜到底還有多少呢,我可是很期待呢。
女子回眸望進那閃爍的鳳眸,眉梢輕揚,林之痕看這紅塵萬丈,是否未曾有過一人這般讓你看不透,讀不懂?若真是如此,還望你能繼續遵守那些約定,有些東西并不是你該要的,如若強行堅持,你此生必将敗于此。
鳳眸微眯,點點星光流動,有些東西如此誘惑,又豈能舍得。
蘭兒打着哈欠拎着一小桶水,朝将軍帳走去。纖弱的身子,提的很吃力,但仍掩不住眼底的困意。
“蘭兒,蘭兒,你怎麽幹這麽重的活兒。”阿強躲躲閃閃見四處沒人,才奔的蘭兒面前,欲身手接過那桶水。被一陣窸窸窣窣聲止住了,僵硬的回首,果見阿虎三人立于身後,面上灰塵一塊一塊甚是滑稽。
“啪”蘭兒将水桶重重的擱在地上,豈料正壓在阿強的腳趾上。
“嗷嗚——”一道悲鳴立時迎空而起,在微白的天際劃過一道霞彩。
“活該!”阿虎雙臂環胸,鄙夷的望着抱腳亂跳的某人。
“自作孽。”阿離聳肩,表示立場。
阿木忽而上前一步,将衆人吓了一跳。胖乎手指指向膝高的水桶,衆人不由尋目而望,點點水漬,許是因剛剛重力以至灑了些許。只見阿木面色認真的道:“硌壞了。”
噗……衆人聞言險些噴血,阿強更是一個跄踉,剛放下的腳一個打轉又踩了自己一腳,頓時又一陣幹嚎。
蘭兒低首單手叉腰,一手揉着太陽穴,眉頭緊皺,滿臉陰沉,面露不耐。強大的怨氣,激的四人連連退了好幾步。
緩緩擡頭,清秀的面容已是猙獰,蘭兒挽着衣袖,一步一步的朝四人走去。三人齊齊後退,全移至阿木寬厚的身後。阿虎悄悄露個腦袋,真迎上蘭兒陰森的寒笑。一個激靈,忙又縮了回來。蘭兒好可怕,阿木、阿木可就靠你了。
“你!”蘭兒芊指指着阿木,一字一頓道:“讓不讓開。”
阿木點首,朝左邁了一步。三人亦步亦趨。朝右邁了一步,亦朝右邁了一步。朝前邁了兩步,亦朝前邁了兩步。阿木終于不動了,三人面露竊喜,就知道阿木不會出賣兄弟。
蘭兒不耐拍拍阿木,示意他讓開,阿木移開,三人面色猥瑣,笑的一臉賊像。待那一角青衫羅衣映入眼簾,不由愕然擡首,蘭兒居高臨下的望着三人,一手叉腰,一手墊着一個紙包,笑的一臉陰險。
“呵呵……蘭兒開、開個玩笑……我們這就走,這就走,再也不來麻煩你了。”邊說便迅速的朝後退,待終至安全地帶,三人互望一眼,撒腿就跑。若被那抱小東西沾上,三天三夜不能洗澡,還全身奇癢難忍。
蘭兒得意的拍拍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被這麽一鬧,也不困了。呃……軍營的清晨空氣還是蠻清新的,只是小姐每次都起來這般早,真是辛苦啊。
拎起水桶欲走,被一堵大山擋住,險些弄灑了滿桶的水。憤怒擡首,愕然,阿木若木樁一樣立在那裏,一動不動。蘭兒朝身上擦擦手上的水漬四處而望,早見不到那三人身影,不解道:“阿木,你在這裏做什麽?這麽還沒走?”
阿木低頭看了蘭兒一眼,這個姿勢讓蘭兒很不爽,阿木忽然越過她,大步離開,蘭兒滿臉狐疑,搖搖頭,提着水桶朝營帳走去。
待至營帳,皣兒已經起身了,幹淨清爽的白衣綢衫男兒裝,滿頭青絲用簪子固于腦後,俊逸清爽。
蘭兒将水倒入盆中,幫皣兒挽起衣袖,見皣兒面露疲色心裏微酸,悶悶的道:“小姐還是一介女子,幹嘛這般辛苦,還要和這幫兵将同起同睡。”
皣兒掬起一捧水,輕輕涼涼,讓悶熱的清晨也舒爽了不少,接過蘭兒遞過來的幹巾,莞爾一笑,點點那嘟起的鼻尖道:“蘭兒再這般嘟着小嘴都快成豬了。”
“哪有!”蘭兒一聽,忙捂住面頰,小臉被嫩白的小手壓的皺在一起,宛若一個包子好不可愛。
皣呵呵一笑,将幹巾直接撲在她的包子面上,輕笑道:“還真不是,現在又成包子了。”皣整整衣衫,掀簾而出,留下一句話:“我先去營地看看。”
蘭兒鼓着小臉,扒下面巾,果然只見那飄動的帷幔,哪還有半點人影。
暗惱又被小姐溜掉了。
“吼!”“喝!”一踏入步兵營,便聽到晨起的刺殺之身。皣眉梢微挑,來此幾日,每天都是如此,刺!殺!
白衣若仙,一入營地,頓時霹靂乓當到了一地長矛。衆營長副将,皆已過了而立之年,見此情景,不由面色微黑。幾日了仍是這般模樣,這群小兵一點自制力都沒人,真是丢這老臉。
衆将士欲軀身行禮被皣擺擺手免了,皣走至人群中,千人目光随着她移動,待尋轉一圈下來,衆人更是滿面狐疑,這一個貌美小女子,天天都這麽來轉一圈到底所為何,莫不是女孩子家太過無聊,出來散個小心,漫個小步。
皣走至前首空地,負手而立,宛若一翩翩公子。和那日的纖弱絕豔似天壤之差。
“假如你是挂帥将軍,我若給你一萬精兵,讓你一舉奪下北奇城,你會如何分配?”聲若清泉緩緩流過心間,留下一道清涼。
地下一陣竊竊私語聲,衆将首對望一眼,皆是不解。
皣朝他們幾人指了指道:“你們也要回答,都想想。”
衆人埋頭深思,皣悠閑的倚在樹旁,擡頭望着那片紅霞,不由贊嘆古代的好天氣。
“不知北奇守城有多少人?”皣贊許的望向那文靜的小兵,朱唇輕啓道:“十萬。”
一陣抽氣聲,衆人滿面震驚,眼底滿是不可思議。一萬對十萬,而且北奇城是倚山就石而建,地勢峻險易守難攻。莫說一萬兵力,就是二十萬,多出一倍,要想攻破城門,亦是會損失慘重。區區一萬兵力,還想攻城,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皣秋眸無波,勾起淡淡彎月,一一掃過衆人的表情,并未言語,面向那文靜小兵道:“你會如何處置?”
文靜小兵被那幽深的黑眸注視的面色微紅,眼不知該望向何處,結結巴巴的道:“我、我會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