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
的手掰開,把尾巴抽出來擺到身後,拉着它的手腕強迫它起床。
楚洛神色驚慌的睜眼看她,淺翡色的雙眼盛滿憂傷,剛被扯開手臂,又本能的卷起尾巴想要恢複那種自我療傷的姿勢。
可笨蛋白巫變得好兇,一點都不溫柔的勒着它手臂,逼迫它起床,它更難過了。
何安瑤從沒覺得楚洛會像這一刻般脆弱,也許因為處于生長期,過快的抽長了個子,讓它的四肢顯得過分纖細,一縮起來,整個身體就小得叫她心疼。
她才來這裏幾個月,也沒能喂它幾頓好吃的,分別總是來得太倉促。
“起來吃飯啊!你聽見沒有!”這一聲吼,牽帶着她的眼淚,落在楚洛冰涼的眼窩裏,滑進眼角,染濕睫毛。
它眨了眨左眼,那滴淚就像是從它眼裏落下來,斜斜劃過鼻梁。
何安瑤聽見楚洛喉嚨裏發出呼嚕呼嚕的細小聲響,那是龍雀壓抑悲傷的哽咽。因為淚腺不發達,楚洛始終用憂傷得近乎透明的雙眼注視她,并沒有像孩子一樣哭鬧。
何安瑤狠狠擦掉眼淚,将楚洛強行拉坐起身,拿起床頭的衣服往它身上裹,她能感覺它的排斥,卻一直沒有說話反抗,大概是悲傷到了極致,最終,何安瑤只聽見耳邊傳來一聲細微的“昂……”
它說它不想要送行,不想要看着她離開。
何安瑤突然就停下手,直起身,耷拉着肩膀一動不動,不多久,門外傳來輕微的敲門聲,毛胖的嗓音緊跟着響起,“主人?我們收拾好了。”
何安瑤想說我就來,可剛一張口,眼淚就先淌了下來。
楚洛歪頭看着她流淚,那眼淚是為它流的,笨蛋白巫想要和它在一起,它都理解,可她又說不愛它,它恐怕理解的還不夠多。
毛毛聽見房裏主人的哽咽聲,眨巴着眼睛焦急看了看一起貼在門口偷聽的小咪和西娅,三頭獸人一使眼色,同時推門沖進去。
“主人!”
毛毛率先蹦到何安瑤身邊,看見床上衣衫不整的小殿下,頓時一臉茫然的看主人,才發現何安瑤此時悲傷哭泣的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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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沒事吧?”西娅蹙眉走上來,它已經發現楚洛左側臉頰上微微泛紅的掌印,整顆心都提起來,它想,果真還是被它猜中了。
水藻更是心知肚明,但它有一些疑惑,根據信息素判斷,何祭司……其實對小殿下也有那種感情,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矛盾?
“發生什麽事了?小殿下?”小咪因為愛好相似,平日裏跟楚洛走的近,此刻也只有它敢上前詢問楚洛的情況。
楚洛翡色雙瞳略顯呆滞,目光一直落在何安瑤臉上,并不答話,随即又軟塌塌的倒在床上,只有目光稍轉,依舊斜斜看着何安瑤。
這個畫面讓何安瑤身旁幾個獸人看得一驚——蛋蛋小時候鬧脾氣的時候,也會像這樣軟趴趴的躺地上裝死,只用眼睛不斷朝何安瑤發射蛋蛋光波……
怎麽這麽大了還來着一套呢,十分懂行的毛胖立刻貼到主人耳邊,提示到:“小殿下可能餓了。”
何安瑤別過頭,輕描淡寫的說:“我們走吧。”
“主人?”毛毛吃驚的看着床上等着人哄的小殿下,疑惑的問向何安瑤:“我們不管小殿下了嗎?”
西娅頓時朝它投來刀鋒一樣的目光,示意它閉嘴,毛毛一臉茫然的乖乖閉了嘴,跟着主人往門外颠,又忍不住回頭看看小殿下,心裏頭說不出的心疼。
就算小殿下嫌棄它太燙,把它當毛球玩具,小殿下也是一出生就被它摟在懷裏的小家夥,那個會震動的小家夥,是主人的蛋蛋,是胖鳥守護神,它舍不得。
毛毛回過頭,默默擦掉眼裏的淚水,跟着主人回去傳送點。
幾人在寒風中一路沉默的前行,不知過了多久,何安瑤才看見不遠處傳送點暖黃色的光球,然而,眼前的雪地卻在此時忽然輕輕波動起來,她不斷往前走,雪地卻像倒退的電梯,将她不斷往後拖。
西娅最先發現了古怪,它四下一尋,扭頭朝身後一個雪丘喊到:“你想做什麽?殿下沒有禁止我們離開!”
何安瑤吃驚的回過頭,問西娅:“怎麽回事?什麽人?”
那雪丘後緩緩走出個健壯的身影,垂頭喪氣的對何安瑤的方向捶了下胸口,悲傷的吼道:“熊!”
是白熊男。
何安瑤不由苦笑,難怪這段路走得格外漫長,雪一直在緩慢倒退,越接近傳送點,雪倒退得越快。
何安瑤擡起胳膊,朝白熊男揮手再見,它沒有回應,等她們轉過身繼續走,它依舊跟在後面,不死心的将雪往後拖,卻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
最終,何安瑤對着近在咫尺的傳送點喊了一聲跑,幾人同時躍入傳送點,發起回程咒語,看着結界外不斷捶打胸膛的白熊男漸漸模糊。
回到都城,何安瑤恨不得立刻逃回家,把自己關進房間不見人,可女王急切的傳召半途就将她截住,引她去了後殿。
“瑤瑤!”女王在她踏入後殿之前就沖了出來,握住她的手迫不及待往裏拉:“它們跟我回報說你見到寶寶了?你見到她了?她過得好不好?”
此刻何安瑤眼睛已經哭得跟爛桃子似的,一提楚洛,眼淚就止不住往外掉,吓得女王還以為自己孩子過得很不好。
深呼吸緩了許久,何安瑤才強顏歡笑到:“小殿下過得很好,她很聰明的,在獸人大陸建造了一個小型城堡,就像縮小的都城一樣,她有好多好多的仆人……”
女王聽得不斷傻笑,又急着問:“寶寶長高了嗎?胖了嗎?”
何安瑤抿嘴點點頭,回答:“比陛下您都要高半頭了。”
女王捂着胸口欣喜的想象着自己孩子現在的樣子,看得何安瑤心裏一陣陣發酸,她想了想,解開身後的包裹,從裏面翻出個用獸皮包着的小袋子。
那是她整理楚洛房間時,在床底下撿到的一片脫落的幼鱗,本想自己留着做紀念,可是,這片鱗對于四年沒見到女兒的母親而言,顯然意義更重大。
“陛下,”何安瑤勾着嘴角朝女王神秘的招招手,指指手裏的小袋子,騙她說:“我給你帶了小殿下送你的禮物。”
原本以為女王會激動的跳起來,沒想到話音剛落,女王就整個人僵住了,她遲緩的低頭去看何安瑤手裏的小袋子,吞咽了一口,艱難的問:“寶寶……送我禮物?她……不恨我了嗎?”
“她不恨您,陛下,她親口告訴我,她不恨您,希望您能跟她在一起。”何安瑤此刻只想讓這個母親得到安慰。
她伸手打算将獸皮掀開,卻被女王蓋住手,懇求的說:“讓我來,好嗎?”
何安瑤微笑着把包裹遞到她手裏,看着女王拆“禮物”。
當鱗片露出來的瞬間,女王屏住了呼吸。
許久,她扭頭看向何安瑤,眼淚溢滿眼眶,顫抖着說:“我……寶寶……換鱗了,她長大了。”
她刷的扭過頭,對侍從吩咐:“準備晚宴!準備晚宴!”随即激動得回過頭,拉住何安瑤的手,自豪的抖了抖手裏的鱗片,說:“今天,我女兒送給我她長大的證明,我們必須為此隆重慶祝。”
何安瑤仿佛能感覺到她如火一般的熱情,彎着嘴角靜靜點頭。
一些長老沒有出席晚宴,近期屢次遭到黑巫偷襲的事情尚未解決,女王就為了個抛棄白巫族的龍雀辦成人禮,實在讓他們無法奉承。
何安瑤意料外的是,息言和星巫這對老基友居然參加了,并且祝酒詞都十分誠懇,并沒有明裏暗裏挖苦楚洛的罪過。
說起星巫,何安瑤就想起在溫泉湖邊,遇到緯巫的事情,那是他的父親,據說是巫師千年來最傑出的占星師,而他在幾十年前,本是白巫族的占星師。
就是因為失去他的協助,白巫主動攻擊黑巫臨界的戰鬥路線與陣型不斷被破解,因為出衆精準的預測能力,導致只有黑巫能偷襲白巫,白巫的偷襲永遠是自投羅網。
黑巫早在百年前就有敗落之勢,卻在他的加入後,兩方局勢硬是被掰成平局。
何安瑤思索片刻,決定起身去給星巫敬酒,順便将他父親的話複述給他聽,說不定其中暗藏着玄機。
說完一堆場面話之後,何安瑤繞過矮桌,靠近星巫身旁,頗為謹慎的開口:“大人,我在獸人大陸遇到一個自稱是您父親的人。”
畢竟不知道星巫對自己的父親是什麽樣的态度,要說的尊敬吧,那畢竟是個叛黨,正常白巫必然不願提及家門醜事。
可要說的不敬吧,人家畢竟是父子,心底終究是無法忍受外人的指責,就好比那群老家夥有說楚洛是“白眼狼”的,何安瑤不慎路過時,明面只能嘆息幾聲,心裏卻已經上演一千次掐死他們的畫面。
而此時的星巫,表情确實有些難捉摸,他既想要冷淡的詢問緯巫與何安瑤說了些什麽,臉頰又因為激動忍不住有些抽搐。
很顯然,他是很關心自己的父親的。
在聽完何安瑤的複述後,星巫嘆了口氣,沉聲說:“又是勸降。”
他酒喝多了些,人也不如平日裏謹慎,竟開口對何安瑤講了些舊事——
“他總讓我相信他的路才是正确的,我們祖上十六代占星師,為白巫族鞠躬盡瘁,奮鬥千年累積的基業,卻在他這最傑出的一代毀于一旦,就算我實力不如他,也絕不會為了他所說的正道而背叛白巫族。”
何安瑤很詫異,問:“這麽說,他也對你傳達過這些言論?”
星巫苦笑一聲:“從他離開白巫族那天,就沒中斷過對我的游說,他可以用思維精神力跟我對話,我雖然沒那麽大本事,但要屏蔽他的精神力,還是做得到的。”他頓了頓,眯起眼睛回憶道:“已經有十多年,沒再聽見他說話了。”
何安瑤看出他神色中的牽挂,卻也不好去評價一個叛黨,只能找了機會又問道:“有句話我很不明白,為什麽他說我從前是他的得力手下?”
☆、69.68.67.66.65.1.2
星巫聞言明顯做了個停頓,有些猶豫的壓低嗓音問:“他和你說‘從前’的事了?”
“是的大人。”何安瑤回答:“我不太明白他所說的從前是多久以前,畢竟在我來都城任職前,他已經離開很久了。”
星巫低下頭,沉吟片刻低聲答:“你不用太當一回事,他為了說服一些白巫叛變,故意編造了一個歷史重演的謊言。”
何安瑤:“可是……”
星巫:“好了,且回坐吧何大人,你只需知道,一心一意為白巫族效力就是了,不要輕而易舉就被敵方的花樣耍弄了。”
何安瑤皺眉看了看他,很顯然,這家夥在故意回避這個問題,這說明他對他父親所說的話,是半信半疑的,所以才避而不談,從不洩露半個字,生怕引起其他白巫的恐慌。
何安瑤行一禮後回到座位,整個晚宴都神思恍惚。
回憶中,緯巫對她說話的态度十分坦然,如果不是裝的,那麽他顯然對自己的舉動信心十足,才敢把這些看似暗藏玄機的話透露出來。
問題是,他似乎只對自己的兒子和她說過這些話,何安瑤顯然不覺得自己的本事大到能讓這個千年一遇的占星師想要策反她,那他會是出于什麽目的呢?
她想把事情告訴女王,可又怕自己小題大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只好先沉住氣,等回到家,就躲進書房,趁記憶還沒有褪色,把緯巫說的幾句話原封不動寫下來——
“今時今日,你原本該是我最能幹的屬下,我們本該共同為白巫付出全部力量。”
“原本,我此時也該是個白巫,一個終将走向滅亡的占星師,好在,你的自殺導致黑巫王将時間倒退,一切重新來過,這也讓我有幸預示到了自己的未來,白巫必将覆滅,所以我棄暗投明。”
何安瑤對着這幾句話琢磨到深夜,外婆端了熱湯,腳步輕輕走進書房,在她周圍拾掇起碎羊皮紙和一些竹簡,書也被她搬來搬去的。
何安瑤知道她這是有話跟她說的表現,随即放下紙筆,抿嘴沖外婆揚起個陽光的笑容,“還不睡呢?”
老太太精神好得很,一聽她開口,耳朵就豎起來,撂下手裏的書堆,撈起圍裙擦了擦手,把熱湯從桌邊端到她面前,有模有樣的斜眼看她在羊皮紙上寫的字,好像她真的識字似的。
“又寫書啊?”外婆知道她之前寫的一套治理方案,轟動了整個都城的白巫和平民,老太太嘴上不誇,出去買個菜擺個攤什麽的,那是逢人就說那書是她孫女寫的,十分享受別人敬佩的目光。
何安瑤:“沒有,就琢磨點事兒,您趕緊先睡吧。”
外婆有些埋怨的瞥了她一眼,嘟囔道:“你這次任務一去快半年,好不容易回趟家,還不讓我看看你?”
這一說何安瑤就心虛了,也沒再支走她。
外婆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周圍鄰裏家的事,何安瑤一邊喝湯一邊開小差,原本以為外婆只是想跟她說說話,沒想到這小老太太還有“目的性”,她趁何安瑤放下戒心的檔口,突然話鋒一轉,摸着她腦袋說:“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已經認識你外公了。”
何安瑤噗嗤一聲把湯全噴了,這臺詞她終身難忘啊,十大催婚開場白之首!
有沒有搞錯!這麽民不聊生的社會也會歧視單身狗嗎!
外婆拿起抹布擦幹淨她噴了一桌的湯汁,詫異的問:“這是怎麽了?”
何安瑤擺擺手:“沒什麽,那個……今兒有點累了,我先去睡了啊。”
說完起身就想溜,沒想到外婆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後脖領子拉回來,按回椅子上,說:“我沒說完呢,你也大了,有些事我不說你也該有數,”外婆目光如炬看着她,問出了又一經典臺詞:“怎麽樣?自己有相中的人嗎?哪戶人家?我去給你打聽打聽。”
“您快別鬧了外婆!”何安瑤捂住耳朵:“我還小呢!”
白巫五十多歲結婚較為普遍,她這歲數在從前的時空還屬于早戀的年紀……
外婆不依不饒:“我看你就适合早點定下來,你不是喜歡小孩嗎?以前那個老來我們家讨奶皮的死孩子,這幾年都沒來了,我看你就成天無精打采的,想生孩子了吧?”
=口=!
何安瑤感覺膝蓋中了無數箭。
您別叫人家死孩子成嗎!那可是我們白巫族尊貴的小殿下啊外婆!女王聽見你這麽叫她寶寶會殺人的!
連我想念的是哪只熊孩子您都看出來了……老謀深算啊您吶!
何安瑤一想到熊孩子,腦子裏就開始滾動播放楚洛團在床上抱尾巴的可憐模樣,一顆心頓時又跌入冰窟。
外婆見她神色沉下去,立刻就不敢再提孩子的事情,何安瑤也趁機溜去了卧房。
她帶着紙條躺上床,原本打算繼續琢磨緯巫說的話,卻一沾枕頭就睡了過去。
一個奇怪的夢——
她看見自己帶着毛毛和西娅,走在獸人大陸西南邊的一片森林裏,那裏不像北面冰封萬裏的氣候,流淌的清澈河流,和墨綠的森林,揭示着這裏還算宜人的氣候。
她茫無目的游蕩在這片森林,直到路過一條淺淺溪水邊時,蹲下去舀水喝,身後突然傳來西娅的驚呼,她感覺身體一僵,一股危險的壓迫感讓她後脊發涼。
身後不斷傳來野獸般“呼嚕呼嚕”的聲音,她身體像不受控制,艱難轉過身,竟看見一頭……一頭……大號肥禿鳥!
蛋蛋?她嗓音發不出來,只能僵坐在溪邊,呆呆看着距離自己五米外的奇怪生物。
她不能确定那是不是楚洛,它的眼睛是她熟悉的淺翡色,身上還沒有長鱗片,那兩對肉翅顯然還只是裝飾,一個肥嘟嘟的大號胖鳥臉,身後的尾巴自然垂下,尾尖微微挑起,有節奏的左右擺動。
這個動作她很熟悉,是蛋蛋看到新玩具時好奇的樣子,可眼前這個大號肥禿鳥高達兩米半,身長近五米,這太不可思議了。
何安瑤只見過兩種龍雀形态,一個是直徑才二十厘米的胖鳥幼崽,還有一個是楚修成年龍雀的形态,那巨龍高足有七八米。
而眼前這頭胖鳥既不是幼崽,又沒有成年,它也許是楚洛十歲左右的形态,可那是何安瑤從沒見過的,并不能确認。
也許所有龍雀都是翡色的雙瞳?
對面的胖鳥看她們的眼神很好奇,像是在打量自己的新玩具。
西娅一直在驚叫着什麽,可何安瑤聽不清,耳朵裏像是塞了一團棉花,呆愣愣的看着那頭胖鳥朝她們靠過來。
她看見西娅和毛毛趴在地上,對那頭胖鳥做出絕對服從的姿态,毛毛吓得整個身體團城一個球。
胖鳥似乎對毛毛很感興趣,湊近鼻子嗅了嗅它的氣味,而後突然伸出小胖爪,把毛毛一爪子推滾進溪水裏。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何安瑤看見那頭胖鳥開心得直甩尾巴,喉嚨裏發出“昂昂昂”的歡快叫聲……
雖然腦子很混沌,何安瑤卻在聽見叫聲的一刻,清晰的辨認出,這頭龍雀就是蛋蛋!
可她發不出聲音,身體也不受控制,眼前的一切荒誕無比——
為什麽西娅和毛毛像是沒見過蛋蛋一樣充滿對龍雀的恐懼?
為什麽……蛋蛋也好像并不認識她們?
眼前的畫面如同她思緒一般,開始劇烈震顫起來,耳邊傳來一片劇烈的轟鳴聲,何安瑤驚恐的一眨眼,竟發現自己站在陡峭的懸崖邊,面前是幾個黑巫打扮的男人,他們身後站着十多頭獸人,正面目猙獰的朝她大笑。
一股将死的恐懼感襲上心頭,腳下凹凸不平的崖石,觸感如此真實,令她幾乎無法辨認夢境與現實,低下頭,竟發現自己的衣服上占滿了血跡。
是……誰的血?
何安瑤腦中轟鳴一片,那血跡顯然還在不斷蔓延,滴落在地。
是我自己受傷了?她感覺不到疼痛,眼前獰笑着的黑巫陡然揮舞法杖,一股勁風掀得她向後飛去,身體失去重心,她飛出懸崖,直直向萬丈深淵落去——
絕望充斥着她驚恐的內心,使她失控的驚叫,耳邊突然傳來唰的一聲展翅巨響,後背忽然被什麽物體從半空截住,她整個人在半空頓了半秒,随即以驚人的速度沖向崖頂!
就在餘光看見那片帶着泛青鱗片的羽翼時,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
“主人?主人?”
西娅?何安瑤漸漸恢複清醒,睜開眼,西娅正彎腰附在床邊看着她,擔憂的問:“做噩夢了嗎?你一直在求救。”
緩過神,才發現自己渾身都被汗水濕透,何安瑤深呼吸一口,擡手搭着額頭,搖頭說沒事。
西娅想讓她再緩一會兒,門外的侍從卻已經有些焦急的催出道:“何大人,這是緊急傳召,別讓陛下等急了!”
“陛下?”何安瑤眼睛一轉,撐起身,問西娅:“陛下又傳召我?”
西娅點點頭。
顧不上一身冷汗,何安瑤火急火燎穿戴整齊,跟着侍從前往後殿。
出乎意料,這次傳召并不是單獨見面,幾個長老全都在,從息言緊鎖的眉頭就能看出,出了大事了。
是不是黑巫又偷襲平民了?
何安瑤邊想邊對女王行禮,女王都等不及讓她坐下,就一臉焦急的開口:“怎麽會這樣,何祭司,你回來當天,楚洛就……”她似乎說不下去,捂着胸口掩面靠在座椅把手上。
“怎麽了?”何安瑤頓時睜大眼,尋向息言:“小殿下出什麽事了?”
息言雖然神色凝重,嗓音卻依舊保持平靜,略顯低啞的回答:“那頭龍雀飛去黑巫臨界了。”
何安瑤眼前一旋,險些沒有站穩,顫抖着問:“什麽意思……小殿下去那裏做什麽?”
息言深吸一口氣,沉痛的回答:“那已經不再是白巫的小殿下了。”
“不可能……”何安瑤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楚洛不可能投靠黑巫!
女王痛苦的擡頭看向何安瑤,問:“你走之前跟她說了什麽?我的獸人逃回來告訴我,是你導致楚洛情緒很不穩定……”
何安瑤倒抽一口涼氣,低下頭,半晌不知如何作答。
“究竟怎麽回事?”息言依舊平靜的看着她,“你有沒有挽回的辦法?這恐怕是決定白巫族命運的一刻。”
“我……”何安瑤強作鎮定,“我有辦法,送我去黑巫城堡,我去找它。”
大殿一片安靜,一個長老突然凄慘的冷笑一聲,說:“你是不是想去投靠它?何大人真是識時務,只可惜啊,恐怕你見不着殿下本人,就要喪命于黑巫之手喽。”
女王也低聲回答:“它們的占星師太強大,我們白巫根本無處藏身,不要白白送命了。”
“那我就自己想辦法混進去。”何安瑤挺起胸膛:“陛下不要擔心,我一定會将小殿下帶回來。”
息言緩慢的搖了搖頭,似乎對她的承諾毫無信心。
何安瑤不再多說,施禮告退,想回去收拾行裝,此刻心中的怒火幾乎快要将她燒成灰燼。
難以置信,楚洛怎麽可能做出這種幼稚的報複行為?一種怒其不争的憤慨讓她恨不得與它同歸于盡,可在轉身之時,女王的嗓音還是将她喚住。
她以為女王會阻止她,卻只聽見一句低低的疑問:“你昨天……說她不恨我,還送我禮物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何安瑤轉過身,堅定的看着女王,回答:“是真的,陛下,今天這個結果與您無關,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會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說完,她帶着滿腔怒火,回去收拾行裝。
直到西娅問她接受了什麽任務,她才有些茫然的停下手。
什麽任務?去送死。
她無法理解楚洛是怎麽做出這種愚蠢的決定,那是個聰明絕頂的孩子,為什麽會做出讓所有愛它的人失望的事情?
她一直以為,楚洛和黑巫的毀滅系獸人不一樣,那孩子骨子裏是善良的,可如今發生的一切,狠狠甩了她一巴掌——那是個蠻橫又自私的混蛋!
說實話,把它找回來?何安瑤一點信心都沒有,也許剛入臨界,就會被黑巫守衛圍攻,能活着找到楚洛的幾率不到百分之一。
可她如果不去,就要眼睜睜看着白巫族,被她撫養的龍雀徹底覆滅。
或許,那時候,楚洛會留下她和女王的性命,以絕對的力量占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不對……何安瑤突然一皺眉,她想起楚洛之前說的話,它說過……要女王主動回到它身邊。
何安瑤陡然捏緊拳頭,這件事很不對勁,她了解楚洛,強行占有,對它來說是一種喪失尊嚴的侮辱,這不符合它的處事邏輯。
何安瑤緩緩坐到床上,手裏摩挲着法杖手柄蹙眉凝思。
忽然間,食指尖觸到一個凸起的硬角,何安瑤疑惑的低頭看向自己的法杖,這是個打磨光滑的手柄,怎麽會有尖銳的部分?
她将法杖橫在眼前,細細一看,忽然瞳孔驟縮——那手柄最粗的部分,竟然被挖了一道細小的裂縫,裏面裹着一個小方塊!
何安瑤急切又謹慎的将那方片鑷出來,竟是一張剪裁好對折的枯黃小樹葉!
某種莫名的欣喜湧入腦海,她幾乎瞬間就能确定,這是楚洛給她的“解釋”!
投靠黑巫一定是有什麽原因!
她哆嗦着展開樹葉,只見上面用細黑炭寫着幾句話,那顯然是楚洛的筆跡——
“我是唯一能躲過緯巫預測的人。
我是唯一能徹底覆滅黑巫的人。
感謝你給我假裝投靠他們的理由,緯巫會毫無戒心的相信我。
那麽現在,笨蛋白巫,你應該知道,自己抛棄了一個多麽優秀的配偶。
——等你後悔的白巫(六芒星圖)守護神(小胖鳥圖)”
我的天!
我的天!
我的天!
何安瑤捂住嘴,激動得眼淚瘋狂湧出來!
它是在演戲!楚洛是假裝投靠黑巫!
歡迎加群457934926(非作者群)
不管是為了讓女王回到身邊,還是徹底毀滅黑巫族,何安瑤都可以确認——楚洛,是白巫族的守護神,永遠都是。
西娅看着主人眼淚直流,又哭又笑,吓得想要上前安撫,又看她将包裹全部抛向天花板,激動得在床上打滾……
何安瑤又喜又氣,她着實被吓得不輕,這家夥連她都騙過去了!
這張紙條在她去那條溫泉時就塞進了她的法杖。
而那個龍渣,居然在她回去後,一臉無害的縮在床上裝可憐!還抱着尾巴求憐愛!太可惡了!
☆、70.69.68.67.66.65.1.2
“主人?主人?”西娅一條腿跪上床沿,試圖伸手停止何安瑤繼續打滾,“究竟發生什麽事了?陛下給我們安排什麽任務了?”
噢……任務!
何安瑤安靜下來,起身做好,深呼吸,冷靜下來。
現在,下一步該怎麽辦?
她第一反映是将這件事情私下通知女王,讓她稍安勿躁,可是,這會不會影響楚洛的計劃?
何安瑤細細一想,女王說自己從前給楚洛的獸人特地逃回來通報,透露楚洛投靠黑巫的事情。
楚洛的獸人是否真的會背叛現任主人暫且不多想,而何安瑤能夠肯定的是,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她和楚洛直間發生過什麽,連西娅它們都不太确定。
當天,她與楚洛發生争執是在清早,楚洛的卧房又在頂層閣樓,不可能有侍從會在那個時間段路過或者偷聽。
而趕來告知女王的獸人卻直接肯定的說——“楚洛的情緒不穩定,是由何安瑤導致的。”
想到這裏,何安瑤眉頭舒展開,彎起嘴角笑起來——它沒理由清楚的知道,那麽,一定就是楚洛故意派遣自己的獸人“逃脫告密”,是它要求那個獸人這麽說的。
也就是說,楚洛有意欺騙了女王,整件事,只有何安瑤一個人知道。
何安瑤更興奮了。
她不知道楚洛對她的這種唯一性有什麽目的,但她莫名為此而自豪,她是唯一知道秘密的人,楚洛把自己的弱點毫無遮擋的袒、露在她手心裏。
事實上,在女王告訴她獸人逃出告密的那些話時,何安瑤就應該猜到其中的古怪,然而,楚洛顯然對于她的智商不抱很大的希望。
事實也是如此,怒火中燒的她方才已經失去了理智,甚至真打算沖去黑巫領地拼個你死我活。
當然,照她的實力而言,沖過去很大幾率是拼個“我死你活”。
所以,最令她感慨的,還是楚洛對這根法杖動的手腳。
這幾乎是個萬無一失的計劃,那個龍渣應該早就發現了何安瑤這個“嗜好”——每當不安或恐懼的時候,何安瑤就會下意識拔出法杖在手裏摩挲。
她摩挲的位置楚洛也能夠确認,因為這根杖杆靠近晶石下方五到十厘米的地方,有常年積累的明顯色差磨痕。
而那個凸起的硬角,正是她拇指劃拉時的“必經之路”。
何安瑤不知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其實上一次聽那個龍渣“表露內心”的時候,就已經被它細致的觀察力,和驚人的邏輯組織力吓得不輕,可那畢竟是它和一個黑巫奸細之間發生的沖突。
當這一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何安瑤才身臨其境的體會到一種透徹的震撼——熊孩子好可怕。
“主人?”一旁看着何安瑤沉思的西娅實在忍不住了,再次問道:“有什麽我可以幫你的嗎?”
“不!不用……”何安瑤回過神,朝西娅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我決定不接這個任務了,睡個回籠覺。”
西娅眯縫起琥珀色雙眸,定定注視她片刻,才有些勉強的點頭答應,轉身出門。
何安瑤随即跳下床,找來燈火石,點燃壁爐裏的柴火,準備将手裏的枯樹葉燒毀。
可在丟進去的前一秒,她又收回手,滿是眷戀的展開那樹葉,又看了一遍上面的字跡。
她嘴裏反複念着上面的句子。
“我是唯一能躲過緯巫預測的人。”
“我是唯一能徹底覆滅黑巫的人。”
何安瑤噗嗤一聲笑出來,嘟着嘴呢喃:“自戀狂!”
“感謝你給我假裝投靠他們的理由,緯巫會毫無戒心的相信我。
那麽現在,笨蛋白巫,你應該知道,自己抛棄了一個多麽優秀的配偶。”
何安瑤咧嘴傻笑起來,挑起眉毛對着樹葉自言自語道:“我只知道我抛棄了一個超級自戀狂!”
而後,她靜靜凝視着最後那行字——“等你後悔的白巫(六芒星圖)守護神(小胖鳥圖)”
心裏漾起糾結的情愫,甜蜜又傷感。
後悔嗎?
何安瑤看着那句話發呆。
壁爐裏的柴火噼啪作響,這裏不比獸人大陸,常年濕熱的氣候使得屋裏的幹柴都是潮濕的,一燃起來,黑煙滾滾,很快就從後窗飄散出去,屋外的侍從發現後都以為她的房間失火了,提了水桶就破窗而入。
何安瑤這才回過神,本能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