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4)
上不去,轉過頭,楚洛還在下面那層階梯,仰頭直直注視着她。
那雙翡色眼眸此刻淡得近乎透明,像是被陽光穿透的磨砂玻璃,楚洛微微張着嘴,神色像回到幼崽時期一樣單純又傻乎乎的。
何安瑤被它那樣子逗得捂嘴笑,一手環住楚洛的脖子,狡黠的看着它,小聲說:“餓傻了吧小殿下?喂!跟你說話呢!”
楚洛眨了眨右眼,何安瑤以為它故意逗樂,伸手戳了戳它已經褪去嬰兒肥的小臉,眼前突然猛的一晃,楚洛一個健步跨上她的階梯,将她壓在樓梯扶手,力道很大,她整個後腰抵着欄杆,感覺自己快被折斷了。
“啊……小殿下?”何安瑤擡手想要推開楚洛的肩膀,卻見它神色恍惚的……沖自己吻了過來!
“你……小……”何安瑤真的慌了,情急之下別過臉,一個冰涼的吻就落在臉頰上。
要知道,那吻本該落在唇上的,楚洛自然不甘心,因為身高差距,何安瑤還縮着脖子,它只好用一種很別扭的姿态半蹲下來,去找她的雙唇。
何安瑤的心已經快從嗓子裏跳出來了,小殿下在幹什麽?為什麽突然對她這麽親昵?
下巴被楚洛捏住,她被迫擡起頭,在楚洛繼續靠近的一刻,她失控大吼出聲:“放開我!”
楚洛神色一頓,微微後挪一小步。
“……”何安瑤劇烈喘息着,掙紮出一身的汗水,心還在猛烈的跳動。
她低頭顫抖着擡手理好自己的頭發和衣服,驚慌挑眼去看楚洛,竟發現那家夥正歪着頭,像小孩似的看着她,一臉無辜又單純。
一定……一定是我想多了。
何安瑤吞咽了一口,也不打招呼,轉身逃似的沖上樓。
楚洛呆在原地看着她離去的方向,直到那信息素被房門阻隔,才漸漸回過神,呆滞的眼瞳漸漸變得靈動,它吃驚的看了看周圍,低頭想了想,記起剛剛發生的事情,不由一臉不悅蹙起眉。
為什麽笨蛋白巫一直躲着不讓親?她中午還說想要孩子,結果親一下都這麽躲躲閃閃的,她是不是不愛我了?是不是剛剛聽見我嘲笑她寫的書了?
Advertisement
負心蛋站在原地思考許久,最終垂頭喪氣的走回自己的小窩。
何安瑤一回屋就鑽進了被窩,臉都埋在被子裏,身體還在發抖,心始終狂跳着,不得安寧,腦子裏全都是楚洛剛剛古怪的舉動。
它想幹什麽?為什麽突然這麽親熱?為什麽……親我。
何安瑤下意識舔了舔嘴唇,還好,自己的初吻沒被熊孩子奪走。
可是,它怎麽能這樣對我!
何安瑤翻了個身,心又緊繃起來,常識在告訴她,楚洛的舉動很古怪,她見過楚洛親吻女王的側臉,卻從沒親過……嘴唇。
肯定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何安瑤呼的一下坐起身,下床趿拉起鞋子狂奔沖出門,她要找水藻。
一定是,那什麽信息素,因為楚洛又露出那種嫌棄的表情,這究竟是什麽氣味,為什麽會讓她家蛋蛋舉止這麽……不得體?
小咪和水藻的房間都沒有人,何安瑤一路奔到老地方(廚房)找到毛毛,帶上它一起走出城堡找水藻。
“主人,什麽事這麽着急?”毛毛圓溜溜的小眼睛看着她。
何安瑤有些別扭的笑了笑,沒回答,剛剛發生的事莫名令她感到難以啓齒,只想快點找到水藻問清楚。
一路問了好幾個獸人,才循着它們指的方向,找到了在“蜜月”中的水藻和小咪。
兩頭獸人自娛自樂,不知從哪兒找來個長木桶,剛好能坐下兩個人,兩邊支着棍子從雪山小坡上往下劃,一路聽着水藻的歡笑聲,何安瑤看着兩人滑落到不遠處的雪堆裏。
“主人?”小咪先發現了何安瑤的身影,水藻聞言,立馬起身揮舞起棍子,“何祭司!這裏!這裏!一起來玩呀!哈哈哈哈哈!”
何安瑤飛快跑過去,一把拉過水藻,躲到小角落,支開一臉好奇的毛胖和小咪,緊張的問:“你上次說的信息素,究竟是怎麽回事?”
水藻聞言立刻褪去笑容,害羞的抿了抿嘴,問:“怎麽了?噢!是不是符咒不管用了?”
何安瑤皺起眉:“怎麽還會不管用?我以前沒用過也沒出過什麽事!”
水藻意味深長的撇了她一眼,吐了吐舌頭:“這是你自己的問題啊,你身體已經恢複了,卻還是下意識釋放信息素……一個巴掌拍不響,何祭司,你、那個…是不是也覺得長大的小殿下……特別可愛啊?”
何安瑤一愣,臉微微發燙,別過頭小聲說:“我一直都覺得小殿下可愛的。”
水藻做出一個很吃驚的表情,深吸一口氣,小聲說:“是哪種可愛?”
何安瑤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她,稍微想想,腦子裏開始滾動播放楚洛這些天的一舉一動,一瞬間,剛被吻過的那半邊臉……一陣火辣辣的燙!
“可愛就是可愛啊!哎呀算了,你趕緊再給我重新念個符咒吧!”何安瑤已經不敢直視水藻了,迷迷糊糊的,心裏莫名升騰起一種見不得人的感覺。
水藻聳聳肩,很快給她加上新符咒,又拉她一起去滑雪。
何安瑤不敢再提那件事,心不在焉跟着幾人輪流滑雪玩,時間緩緩的流淌,她始終提不起興致,行屍走肉般,重複推着木桶裏的人下坡,再自己坐上木桶被推進雪堆。
夕陽即将耗盡餘晖,周圍不知不覺多了很多獸人尖叫笑鬧着砸雪球。
就在何安瑤抱着水藻蹲在木桶裏,快要栽進一個雪堆裏的時候,眼前的滑坡竟然突然平地升起來!
“啊啊啊啊!”水藻驚愕的叫聲把何安瑤從愣神中拉回,擡起頭,才發現,周圍的雪地像是突然活了起來,一陣陣翻騰着将她們向前推去,時高時低,過山車一般飛速前進!
“怎麽回事!”何安瑤吓得死死勒住水藻的腰,緊接着一個雪浪,将她們高高托起,離地至少七八米,又陡然俯沖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何安瑤尖叫着把臉埋進水藻的後背,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她感覺身體陡然頓在了半空,擡起頭,竟發現自己被雪板拖在離地一兩米的高度,沒再下滑。
“是小殿下!”水藻驚魂未定的伸手指向一旁。
何安瑤循着看去,發現楚洛正站在一個雄性獸人身旁,神色迷茫的在說些什麽,那雄性獸人低着頭不斷點頭。
那雄性獸人不就是白熊男嗎?
何安瑤一皺眉,想起這家夥是個冰系獸人,難怪這雪突然發瘋了,肯定是被它控制了。
不過,它應該沒什麽惡意,只是想讓她玩的更開心一點,大概是被楚洛突然制止了。
何安瑤急忙跳出木桶,踩着周圍被倒騰得高低不平的雪坡走過去,靠近了才聽清,楚洛怎麽……變成結巴大舌頭了!
何安瑤加快腳步走到兩人跟前,楚洛渾然不覺,白玉的臉頰難得帶着兩片紅暈,呆呼呼的對白熊男說:“你、你很…很煩你造嗎……”
白熊男乖乖點頭。
“小殿下?”何安瑤皺褶眉頭詫異拉了拉楚洛,就見它一歪頭,看過來,随即一股濃濃的酒味撲面而來!
“你喝酒了?”何安瑤震驚了,踮起腳湊上前一聞,唉喲我的媽!“你喝了多少啊!”
楚洛呆滞的眨了眨左眼,一甩膀子抖開她,幽魂似的開始在人群裏晃悠。
還在砸雪球的雌性獸人們發現目标小殿下,頓時炸開了鍋,接二連三将雪球“不小心”砸在它身上,然後過來嬌羞的陪不是。
可憐小殿下從沒喝過這麽多酒,渾然不覺的在雪球攻擊中找不到躲回小窩的路,已經快被砸哭了。
“殿下我們來玩滑板吧!”
“小殿下你身上酒味很重诶~好讨厭~”
“……”
何安瑤使出吃奶的力氣都沒能擠進人堆,雌性獸人的戰鬥力,果然比都城的白巫阿姨們強得多。
沒辦法,只能遠遠看着楚洛在人群的簇擁下瞎晃。
沒過多久,楚洛似乎已經完全忘了自己想要幹什麽,傻乎乎的對着眼前的美人們笑起來。
周圍的雌性獸人們沸騰了,眼見着楚洛走到小山坡上,蹲到毛毛的身旁,專注的看着地面。
毛毛見到小殿下蹲在自己面前盯着地面,不由好奇的也跟着蹲下來看地面,圓滾滾的身體徹底縮成一個肉團。
楚洛一挑眼,沖毛毛做了個鬼臉,伸手點一下毛胖的腦袋,一瞬間,縮成圓球的毛毛失去平衡,咕嚕咕嚕一路滾下雪坡,完全停不下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楚洛看着中計的“毛球”漸行漸遠,一臉天真的拍手大笑起來。
“啊啊啊小殿下好可愛!”周圍的粉絲們沸騰了。
“……”何安瑤臉黑了。
喝醉了都不忘惡作劇捉弄她家毛胖!你很煩你造嗎熊孩子!
何安瑤剛轉身要去截住毛胖,又發現楚洛突然垂下手,臉上也沒了笑容,呆呆蹲在雪地裏,神色很無措。
又怎麽了?這熊孩子真不省心!何安瑤邁步爬上小坡,走到楚洛身旁,彎下腰,兇巴巴的問:“怎麽了?”
楚洛遲緩的擡起頭,委屈的小聲問:“媽媽呢?”
何安瑤心陡然一緊,雖然那微弱的嗓音,在一旁的吵鬧中被蓋得模糊,卻像是劃破空氣,穿進了她心裏。
“小殿下是不是餓了?”何安瑤蹲到楚洛身旁,和藹的順了順它淡金色長發。
楚洛無措的看向周圍,何安瑤皺起眉,那眼神她永遠忘不掉——就像是那年被抛棄在女王懷裏的幼崽,悲傷又茫然。
“媽媽不見了…不要我?不是…不是守護神了……”楚洛嘴裏開始混亂叨念着什麽,何安瑤鼻子一酸,一把摟住它,“媽媽在這裏!你永遠是媽媽的守護神。”
☆、66.65.1.2
天色漸黑,遠處亮起星星點點的燈火石光芒,照得雪地像一塊塊金黃的烙餅,于是,何安瑤懷裏的小殿下,十分應景的開口:“我餓了。”
何安瑤聞言松了口氣,嘴角弧度溫柔,将左手伸到小殿下面前,仿佛回到十多年前的時光,甜甜的問它:“小胖爪呢?”
小殿下茫然看着何安瑤的手,本能的把自己骨節分明的纖長右手,搭在了她手裏。
何安瑤滿意的牽起“胖爪”站起身,拉着小殿下去小坡下,走到坐在雪堆裏還暈頭轉向的毛毛身旁,給它撣了撣毛上沾的雪。
毛胖呆呼呼的轉頭,發現主人在身旁,由于不想顯得太蠢,急忙假裝自己是故意滾下來的,它抖落身上迅速融化的雪塊,一臉興奮的喊道:“啊哈哈哈好好玩!”
何安瑤簡直不忍揭穿,拉着毛毛一起回城堡。
第二天的陽光灑進窗子時,生物鐘精準的楚洛最先迷迷糊糊睜開眼——
好熱。
視線流轉,竟發現身上蓋着厚厚的被子,楚洛皺了皺眉,擡手一把掀開被子,可還是有什麽厚重的物體黏在懷裏,它略顯不耐的一低頭,霎時間驚得瞪大一雙翡瞳!
何安瑤此刻正呈八爪魚狀,手腳并用圈着楚洛的身體,臉還埋在它胸口,睡得很安靜,一頭黑發群魔亂舞,蜘蛛網一樣,糾纏在楚洛的脖頸和肩下。
小殿下如遭雷劈,頓了許久,艱難的伸手摸了摸屁屁後面……
還好,小內內沒有破,作案工具一定沒有伸出來,用不着負責了(并不)。
小殿下深吸幾口氣,輕輕将掀開的被子恢複原樣,默默把笨蛋白巫捂好,接下來的五分鐘,小殿下開始努力回憶昨天親熱被拒絕後發生的事情。
首先,它喝了一杯酒。
然後,心情還是很苦惱,于是又倒了一杯。
循環往複,等酒瓶空了之後,它就起身去廚房,找到了沒開封的酒缸……
後來……後來發生什麽事就全都記不得了。
根據目前的作案現場來看,應該是笨蛋白巫“趁龍之危”把它給睡了。
小殿下開始醞釀心情,一會兒笨蛋白巫醒過來,要怎麽表示自己是很不愉快的勉強接受笨蛋白巫的求愛呢?
想着想着嘴角就忍不住上翹呢!
何安瑤在被子裏悶得快斷氣,總算漸漸蘇醒過來,立刻撈開臉上的被子,閉着眼睛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醒了?”
一旁傳來冷酷又低沉的嗓音,知心如她,何安瑤顯然聽出了這嗓音中帶着的那份竊喜的中氣十足。
何安瑤歪頭看向床邊,就見蛋蛋板着那張精致的小臉,做委屈痛恨狀凝視着自己。
怎麽了這是?酒還沒醒?何安瑤噗嗤一聲笑出來,伸手捏了捏它的臉,卻被保持嚴肅的蛋蛋急忙打開了。
“為什麽睡在我床上?”小殿下立刻進入正題。
何安瑤見它小臉嚴肅,這才認真的轉了轉腦子,回憶到:“昨天你酒喝多了,睡覺的時候拽着我不讓走呀,我怕你半夜不舒服,只好陪你一起睡啦。
小殿下腦子裏某根弦崩裂了,所以說是它強迫她留下?笨蛋白巫簡直是針對它的打臉狂魔!
何安瑤渾然不覺某胖鳥的失望之情,立即開啓了教育模式:“你昨天怎麽喝那麽多酒?小孩子是不可以喝酒的懂嗎?葡萄酒也不行!”
楚洛微皺了下眉,“不要老是叫我小孩子,你不覺得別扭嗎?”
“噗!”何安瑤被逗樂了:“有什麽別扭的?你本來就是小孩!”
楚洛覺得她這樣的觀念很不好,皺起眉頭認真注視她說:“我的幼鱗去年就開始脫落了。”
“……”何安瑤一臉無語,好吧,确實,換鱗是幼龍朝成年過渡的标準之一,“好好好,我家蛋蛋長大啦,是成年龍雀啦,好厲害哦!”
楚洛這才得意的舒展眉頭,撐起身子靠在床頭,雙手抱臂,一臉正式的睥睨着笨蛋白巫,似乎在等她向自己表露某件事。
這是要幹什麽?
何安瑤也跟着支起身子,跪在床上披上外套,問:“早上想吃什麽?”
不,不是這個,小殿下等的不是這個!
“瑤瑤。”楚洛忍不住主動提示到:“我覺得,是時候挑明了,把你的心意告訴我吧。”
“啊?”何安瑤茫然看向它,“告訴什麽?”
楚洛一皺眉,急切的摸了摸鼻子,引導道:“聽着,何安瑤。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不向我表達出來,就這麽繼續每天忙忙碌碌的給我準備食物,也許,也許有一天……你知道,事實上有很多其他雌性也在……對我做這些事……”
楚洛看着何安瑤的眼睛,恐吓道:“或許,我就……會接受,接受……”
“嗯?接受什麽?”何安瑤一臉好奇。
此路不通。
楚洛換了個方式引導,問:“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麽要照顧我、為我做這些事情?”
何安瑤眨眨眼,很幹脆的回答:“因為你是孩子啊!等你長大自己會……”
“不!不!”楚洛蹙眉打斷她,直起身,握住她的雙肩,目光看進她眼裏:“不是因為這個,這裏的孩子那麽多,幼崽房裏全是真正不能自理的孩子,而你,何安瑤,只願意照顧我一個,我,楚洛,只有我!為什麽?你想過嗎?”
不得不說,何安瑤被那雙急切得泛赤的眼眸迷得有些臉紅,那雙眼睛是那麽專注的看着自己,這讓她很難正常思考。
“因為……孩子……你是孩子啊……”何安瑤有些發呆的對視着楚洛。
我的天,它睡衣不整,左半邊肩膀都半□□着,那裏的流暢弧線,會讓鎖骨控窒息的!
何安瑤呆呆吞咽了一口。
“不!我不是孩子!”楚洛已經快急死了,怎麽會有這麽不上路子的雌性?
“為什麽不是?”何安瑤被這家夥莫名散發出的占有氣息沖暈了腦袋,已經完全不會思考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信息素?
“好吧。”楚洛松開手,垂下頭,深吸一口氣,蜷起長腿一挺身,單膝跪到何安瑤面前,猛地挑起眼,那赤色雙眸掩在長長的睫毛下,寫滿了自信的侵略氣息。
何安瑤本能的身體往後縮,卻被一只冰冷有力的手握住腰間——
“既然如此,那就讓我,”楚洛将她的身體撈近自己,狠狠的說:“親自告訴你為什麽。”
就在何安瑤來不及回神的剎那,冰涼的觸感猛然貼在了自己的雙唇,某個帶着甜膩氣息的物體,還滿懷攻擊性的在頂開她的牙齒……
霎那間,她的臉燙的快達到火化溫度!
感覺整顆心猛然被人狠狠攥住,她石化了足足三秒,才瘋狂掙紮尖叫起來。
“啪——”
何安瑤眼前天旋地轉,右手掌陣陣發麻,她自己都不知道哪來這麽大力氣,楚洛被她一巴掌扇得歪過臉去,一頭淡金色長發都被甩遮擋住臉,紅彤彤的掌印若隐若現。
楚洛半張着口,難以置信的緩緩轉過頭,顫聲開口:“你……”
“啪——”
話沒出口,一個巴掌又緊接着将它的臉扇歪到一邊。
何安瑤渾身抖得厲害,眼淚斷線似的往下落,在淺藍色的床單上,留下一滴滴深藍色的水跡。
緩了五分鐘,何安瑤顫抖的開口:“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大逆…不道…”
楚洛轟然癱坐在床上,翡色的雙眸滿是委屈與疑惑。
何安瑤擡起袖子狠狠擦掉眼淚,想要起身下床,才發現腿已經跪得麻木,她笨拙而吃力的轉身下床,穿好衣服,忍着痛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身後猛地傳來咚——的一聲響,回過神的楚洛憤怒跳下床,光着腳,短褲下,一雙筆直的修長*,幾步朝她邁過來。
何安瑤手腕一緊,整個人被猛地一扯轉回身,手臂仿佛被它撕裂——
“你……你耍我?”楚洛雙眸已經被激怒得赤紅,幾乎咬牙切齒的說:“我可沒楚修好對付,何安瑤,你必須給我解釋清楚。”
“該解釋的是你!”何安瑤抱着被它扯痛的手臂,嘶吼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我在回應你的愛!”楚洛咆哮着用聲音蓋過她的氣勢,繼而冷笑道:“還是說,你從前對我獻殷勤,只是想跟我搞暧昧?你有其它的配偶?”
“我什麽時候對你獻殷勤了!”何安瑤腦子快炸了,楚洛的話讓她迅速明白它究竟想到哪裏去了,這讓她崩潰又惱火。
“是!我是給你做吃的了!這難道不可以嗎?”何安瑤仰頭直視着那雙憤怒赤瞳,吼道:“你從剛破殼那天就是我喂的奶,我給你洗澡、我教你學會爬、學會哼歌,給你曬太陽……”她眼眶溢滿淚水,“怎麽現在就成獻殷勤了!你混蛋!楚洛!你徹頭徹尾的大混蛋!”
吼道最後,嗓音也嘶啞了,何安瑤幾乎快要暈厥。
楚洛難以理解的歪頭直視她,穩住她瘦弱的雙肩,低聲問:“這難道不是因為你喜歡我?你一直都說我可愛……”
何安瑤嗓子低啞的冷笑一聲,“女王也這麽喜歡你,也覺得你可愛,你怎麽不去這麽對待她?”
楚洛猛然皺起眉頭:“你怎麽能說這種話!好……惡心……那是我的媽媽!”
“那麽,我也一樣。”何安瑤絕望的看着它。
☆、67.66.65.1.2
“什麽一樣!”
何安瑤從沒見過楚洛現在這樣憤怒的表情,就連四年前的那個晚上,它也努力壓抑着自己的憤怒和絕望,從沒有歇斯底裏對她發過火。
“我和你媽媽一樣,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何安瑤壓低嗓音,已經沒力氣跟它互相咆哮。
“什麽?”楚洛神色一凜,驚恐的看着她,下意識退後一小步,顫聲問:“我究竟是誰生的……”
“……”何安瑤擡手擦了擦眼淚,被它那晴天霹靂的表情逗的消了些怒火,無奈的說:“你當然是陛下生的,但你剛出生就被我帶回家撫養,所以,我一直把你當做自己的孩子。”
楚洛像石像般立在那裏驚愕的看她,滿臉都寫着難以置信的不解。
何安瑤紅着眼看着楚洛,她知道,楚洛也許永遠無法理解自己的感情。
龍雀本來就是個缺乏繁殖欲的種族,對非親生幼崽更是一丁點愛心都沒有,更別說其他種族的幼崽,那些在它們眼裏全都是“食物”,自然無法理解何安瑤對非親生幼崽,産生母愛這樣的感情。
“這很正常,你記得嗎?”何安瑤深吸一口氣,開始耐心的解釋:“我還照顧過這裏的好幾頭幼崽,兔子、雪狐、小禿鷹,我同樣也愛它們。”
聞言後,那雙赤瞳顯然戾氣變得更重,它覺得何安瑤是在故意刺激它。
“當然,”何安瑤本能的補充道:“我還是最愛你,你是我第一個照顧的孩子。”她墨色的雙瞳流轉,頹喪的看着楚洛,又低啞的補充道:“坦白的說……也不僅僅是因為這個。”
楚洛雙眸又恢複希望,對她投來詢問的目光。
何安瑤坦白的低聲回憶:“我當時願意撫養你,首先是因為……因為……”
她盯着楚洛的眼睛,深吸一口氣,将所有的私心全吐露出來:“因為你是一頭龍雀!”
話說出口,她含着眼淚卻故作輕松的微笑,繼續對眼前蹙起眉頭的小殿下訴說自己陰暗的一面,“我當時就是個廢物白巫,我的獸人,西娅,它因為嫌棄我無能,想要吃掉我。”
“西娅?”楚洛難以置信的眯縫起妖異的雙眸:“你開什麽玩笑?”
何安瑤聳聳肩:“就是這樣的,我沒必要騙你,當時我就是……就是個被自己獸人嫌棄的白巫,你知道嗎?我聽說過關于……關于龍雀、關于s級獸人、關于你們的戰鬥力……”
她頓了頓,毫不掩藏的坦白道:“所以,陛下求我收留你的時候,我簡直快開心死了!”
眼淚不斷往下落,她卻始終強撐着微笑,想通過說出自己所有的不堪,讓楚洛厭惡她。
看着楚洛越發頹然的眼神,何安瑤強作鎮定的繼續,“就是你想的那樣!不然呢,我又不是天使,随便撿來個孩子就當個寶貝一樣寵着,我以為自己得到了最強大的獸人,以後在沒人敢欺負我了,但是……”
她吸了吸鼻子,挑起眉毛回憶到:“在看見你……破殼的那一刻,我……體會到一種從沒有過的幸福感,那是一種……一種魔力,楚洛,你沒法體會我當時的感覺,那是一種魔力,真的,在我眼裏,你是那麽柔弱又可愛……
從那一刻起,我知道自己已經沒法脫身了,我開始整天圍着你生活,你一丁點細微的成長都會讓我激動得發狂,可我又時刻擔心你會真的長大,擔心你不再如此柔弱,擔心你不再需要我……”
楚洛一直靜靜看着何安瑤自言自語的抹眼淚,神色越發迷茫。
何安瑤擦掉眼淚,自嘲的說:“我開始希望你只是個普通的孩子,會一直需要我直到成年,可能是我最初動機不良的報應,在你一歲零兩個月的時候,那些人就……就把你從我懷裏搶走了。”
楚洛緩緩的搖頭,無法理解的看着她,因為何安瑤的眼淚,它努力壓低自己的嗓音,想盡量顯得溫柔些,不再吓到她,“那又怎麽樣?就算你從前獨自照料過我一年,你也不可能變成我媽媽,而我,就像你所說的,我可以保護你,不讓任何人欺負你,就和你想的一樣。”
“不一樣!”何安瑤根本沒法讓它理解自己的感受,幹脆轉過身,選擇懦弱的逃避。
可她與楚洛而言,就像是個軟綿綿的布娃娃,伸手一扯就回到身邊,毫無逃脫的餘地。
楚洛的眼中還燃着希望,扯回她的身體,低頭想要對視她雙眼,近乎懇求的低啞詢問:“你想清楚了麽?你不是願意放棄一切留在我身邊嗎?那都是因為愛我!”
“那不一樣!我對你不是那種愛!”何安瑤仰頭吼道:“我不愛你!”
楚洛僵立在原地,眼神可憐得讓人心疼,它注視着何安瑤,一字一頓的小聲問:“不愛嗎?”
何安瑤狠心看着它:“是!”
楚洛焦急的想了想,又問:“還在都城那年,你總在廚房留好多奶皮等我去偷的時候,也不愛嗎?”
何安瑤微微一顫,吞咽了一口,依舊斬釘截鐵:“是的。”
楚洛揪着眉頭看着她,嗓音低啞得幾乎破音:“我替你頂罪,在地牢禁食,你看着我一直哭的時候,也不愛嗎?”
何安瑤的心像是被狠狠捶了一拳,她急忙別過頭,擦掉眼淚:“別說了……別說了小殿下,等你再大些可能會理解,全都城的白巫都知道我和你的關系,你對我做出任何不軌的舉動,都會被別人戳着脊梁骨嘲笑。”
她吸了口氣,平靜的說:“今天的事情,我就當沒發生過,我下午就回傳送點,以後不會再來叨擾你了。”
楚洛直起身,半晌,垂下腦袋,松了手。
何安瑤随即轉身沖出門,一股壓抑的氣息還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她飛快繞下樓梯奔出城堡,發洩似的在雪堆裏狂奔。
清早的霧氣稀薄,城堡外的雪地裏只稀疏站着幾個預備打獵的獸人,何安瑤像做賊心虛,半遮着臉穿過它們,一路奔跑,想要找個空曠的地方大哭一場。
一直跑到無路可跑——眼前就是那片熱氣蒸騰的溫泉,何安瑤僵立在湖邊,對着水面自己落魄的倒影發呆,半晌,她蹲坐下來,無意識的伸手撩了撩泉水,清澈的水面漾起層層漣漪。
“為什麽不趕緊離開?它沒有禁锢你,不是嗎?”
一個蒼老的嗓音近在耳邊響起來,吓得何安瑤驚叫一聲癱坐在地,“誰!”
“別害怕,白巫女,我也曾是個白巫。”
那聲音依舊近在耳邊,何安瑤驚恐的四處尋找,卻看不見人影,“你是誰?”
那蒼老嗓音和藹的笑了笑,回答:“你認識星巫吧?我是他的父親。”
何安瑤皺了皺眉,努力回憶,星巫的父親?小咪和她提過……叫“緯巫”,他是個黑巫!
“你……你要幹什麽?”何安瑤緩緩朝城堡方向挪動,法杖還落在楚洛床頭,她現在只能選擇逃跑。
那聲音似乎是想安撫她,愈發和藹的回答:“別害怕,我是來幫助你的,我要提醒你,傳送點已經打開了,你應該立刻回到你該去的地方,這裏,太危險。”
何安瑤才不會相信一個叛變的黑巫會對她安好心,可如今毛毛小咪西娅都不在,她只能假裝上當,問:“我也這麽覺得,我很快就要離開了。”
那人突然發出一陣友善的笑,仿佛看透了她的曲意逢迎,說道:“我真的是想幫你,何祭司,事實上,今時今日,你原本該是我最能幹的屬下,我們本該共同為白巫付出全部力量。”
“你在說什麽?”何安瑤開始懷疑這家夥是不是精神失常,她什麽時候給他做過屬下?
“在你還是葉瑤的時候。”那人像是能直接穿透她的腦海,看穿她的想法,“原本,我此時也該是個白巫,一個終将走向滅亡的占星師,好在,你的自殺導致黑巫王将時間倒退,一切重新來過,這也讓我有幸預示到了自己的未來,白巫必将覆滅,所以我棄暗投明。”
“你在說什麽?”何安瑤越發懷疑這人精神失常,什麽自殺?什麽時間倒退?那不是只有楚洛能做到麽?為什麽黑巫王也可以?
那人諱莫如深的笑了笑,繼續道:“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我對你的勸告,而現在,你必須抓住機會,立刻離開這裏,離開那頭龍雀。”
何安瑤想起楚洛之前說自己被黑巫監視的事情,一時間神色有些慌張,又強自鎮定下來,不想露出破綻,只低聲應和到:“知道的,我這就回去收拾東西去傳送點。”
那人只應了一聲,并沒有再多糾纏。
回到城堡,何安瑤陸續将毛毛它們全叫醒,也沒什麽好收拾的行禮,她想把楚洛的早餐做好在離開,又覺得這是放不開的表現。
于是,她推開楚洛的房門,打算拿回法杖就離開。
房裏沒有一絲聲響,靜的像是空無一人,何安瑤蹑手蹑腳走到床邊,心頓時揪起來——
楚洛此刻就側卧在床上,兩只手缺乏安全感似的,緊緊抱着自己的尾巴,整個人蜷成一團,閉着眼睛悄無聲息,仿佛像失去生命一般。
何安瑤閉了閉眼睛別過頭,還記得,當年不讓它出小窩亂爬的時候,它也是這麽抱着尾巴縮在窩裏,眨巴着眼睛對她釋放“蛋蛋光波”,而她,每次都會投降的滿足它一切要求。
☆、68.67.66.65.1.2
何安瑤心裏不是滋味,俯身想要安撫它,手卻懸在半空落不下,一如她放不下的一顆心。
“小殿下。”她嗓音有些沙啞,強壓着哽咽輕聲說:“我這就要走了,你不要睡了,起來吃點東西。”
楚洛沒動彈,保持着小時候沒有奶喝時一樣的假死狀态,委屈的抱着自己的尾巴。
她知道,它是在用這種下意識的狀态博取她的關愛,可它要的愛,她注定給不了。
何安瑤板起臉,俯身強行将它握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