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69|4.02
韋瑜得了旨意,就親自帶着人押着玄藏去見了皇帝。皇帝問了他一些話,此人回答得頭頭是道。接着皇帝就有了點兒興趣,又問了他一些佛經裏的話,玄藏侃侃而談,最後竟然讓皇帝十分折服。
“朕初登大寶,聞法師之言頓覺醍醐灌頂。法師絕對不是謀刺我父皇的兇手。這樣吧,朕既然大赦天下,那些有罪的囚徒也能得到寬宥出獄回家。感恩寺的僧衆們朕也赦免了,他們也可以回寺了。”
“貧僧多謝皇帝陛下仁慈。”
“法師,朕這就派人送你回寺。若是以後朕有甚麽疑惑,還請法師能幫朕釋疑。”
“貧僧多謝皇帝陛下信任。”
在一邊伺立着的韋瑜暗覺愕然,心想,甚麽時候皇帝竟然成了佛弟子?看來,這位新即位的皇帝是越來越讓人看不穿了。
但是想起玄藏這位大德高僧學識過人,深具智慧,皇帝跟他談了話之後折服也是情理中事。
所以,韋瑜便依照皇帝的吩咐派人送了玄藏出宮,還派了人去通知錦衣衛那裏,傳達了皇帝的旨意,叫把其他感恩寺的僧衆都給放了,感恩寺也解了封,重新成為了皇家寺院。
做完了這一切,韋瑜想起了皇帝的遺诏,突然覺得遺诏裏頭的許多條都已經被新皇帝給篡改了,還是用的正大光明的理由,任何人指不出這中間的錯,也不敢去指責新皇帝忤逆了先皇的旨意。
新皇帝的這種做事的手法,真不像是他一個剛登上帝位,且從來沒有什麽理政經驗的人能做得出來的。況且他還只有十八歲,要不是天賦過人,就是身後有一個極厲害的謀臣。韋瑜開始去想原先的二皇子身邊都有些什麽人,可是想了半天,抱歉得很,她還真沒有發現他身邊有什麽能幹人。
在大夏朝,一般的皇子和太子是不一樣的。皇子除了沒有好的老師教他外,也沒有可能去接觸到外官,更不可能有理政的機會。甚至,大夏的皇帝們還有些根本就不讓皇子們好好讀書,只要他們長大了封王去藩地就藩,做個會吃喝玩樂的閑散王爺就好。一切都是為了皇位的穩固着想,不想讓宗室王爺們有出息,構不成對皇帝的威脅。
而作為皇太子就不一樣了,身邊的老師差不多也是外朝的閣臣,還是有能力有學問的名臣居多。他們教給皇太子的除了學問,還有理政的經驗,這些經驗還是他們為官幾十年實幹得出來的經驗。另外,皇太子還有機會去幫着皇帝巡查天下,還有機會在皇帝親征或者巡視天下的時候留京代行皇權,這樣一來,皇太子的能力自然是一般皇子無法比較的。
要是二皇子當了幾年的皇太子,他這麽行事,韋瑜自然是一點兒不驚訝。可是二皇子可是在先皇崩殂當日才立的,先前他只不過是一般的皇子,還是先皇不喜歡的皇子,他這能力是從何而來?
在皇宮裏呆了十來年的韋瑜越發懷疑這位新皇帝了,而且還暗暗升起了警惕之心。她覺得還是帶着紀錦越快離開越好,所謂伴君如伴虎,在她這個位置,免不了是要常常跟皇帝打交道的。先皇雖然也聰明,疑心重,可是他對自己是絕對信任的。而新皇帝紀文楷跟自己沒什麽交情不說,還讓韋瑜心中沒譜,總覺得他有些陰險,這樣一個人,她是不想在他身邊的。
——
到了東廠,下得轎來,直入東廠大堂。剛一坐下,長随金寶捧了茶來給韋瑜,韋瑜接過來喝了。掌刑千戶陳震東就小跑着上來向她禀告了一個好消息:“督主,小人手下的弟兄們查到了逃出宮的內宮監寫字韓江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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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瑜聽了不由得一喜,将手中的茶盞放下問:“捉到他了?”
陳震東答:“沒捉到,不過也和捉到了差不多。”
韋瑜一愣,随後問:“韓江是不是死了?”
陳震東伸出了大拇指:“督主真是神算。的确,弟兄們在通州發現了他的屍首,死在一處賭坊裏頭,是因為賭錢而起的糾紛被人殺死的。那殺人的賭徒已經逃匿,官府發令追緝。”
“那你這查出下落和沒查出有何區別?”韋瑜不悅道。
陳震東嘿嘿一笑,說:“自然是有區別的,就在小人手下的弟兄們在通州查驗了韓江的屍首後。有一個老乞丐送了個包袱來給衙門裏的差人,說曾經救了他一命的韓江給了他這個包袱,留下話說,要是他出去三天未歸,就把這個包袱給官府的人……”
“包袱?裏面有什麽?”韋瑜一聽就坐直了身體感興趣地問。
陳震東道:“裏頭有兩件衣裳,是夾襖。其它沒什麽了?”
“将夾襖拆開看了嗎?”韋瑜接着問。這簡直是東廠的番子們最正常不過的做法。有人特意交代自己三天未歸,就把兩件夾襖交給官府中人,很明顯這夾襖裏頭一定有文章。
“拆了,還從裏頭得到兩封信。一封信上寫着給東廠錦衣衛,一封信是給您的……”陳震東一邊說,一邊從懷裏摸出一封用封泥封了的信,“這信弟兄們不敢拆開看,所以等着督主你來。拿到信時,弟兄們查驗了,信封上沒毒。”
韋瑜并沒有立即接信,就着陳震東的手看了一眼,見上頭寫着“司禮監掌印兼提督東廠欽差韋瑜親啓”。
陳震東在一邊解釋:“那一封給東廠錦衣衛的信是沒有用封泥封的,裏頭說讓兄弟們把給您的信務必要親自交到您手頭,要是誰敢私拆看了給您的信,一定會招惹下彌天大禍,死于非命。估計他也猜測到他的案子一定是咱們東廠在辦的,估摸着他要死了,會有咱們的人查到,所以才會寫了兩封信。弟兄們看了,自然是不會拆開那一封給您的信的……”
韋瑜讓陳震東去叫人來拆信,拆開以後信紙背面朝上放在桌上,等了一會兒她才起身走過去,讓跟前的人都退下,随即右手戴上一只鯊魚皮做成的手套,将那信紙翻開過來看,只見上頭寫着一段話:“……是司禮監秉筆太監何升用黃金一百兩收買我,讓我叫我的對食,三公主宮裏梳頭的宮女初夏去陷害二丫的。二丫也是我和初夏一起推進井裏的。那晚,撷芳殿東配殿起火,是初夏去鎖的門,之前,也是她趁着三公主讓宮女們去拜月乞巧,東配殿只有二丫一人,她去在兩個杯子上抹了夢陀羅的迷藥。這些迷藥是何升交給我,我又給初夏的。後來毒死初夏,讓我逃出宮去也是何升安排的。何升我信不過,知道他一定會殺我滅口。所以,後來我逃出宮,就沒有按照他安排的路線去瓜州,而是去了通州……我想我不能白死,所以留下了這封信給韋督主,相信只有韋督主能抓住罪魁禍首,司禮監秉筆太監何升……”
信的最後落了寫信人的名字和日期,算一算,是在五日之前。
“司禮監秉筆太監何升?”韋瑜喃喃念道,随即皺起了眉頭。因為司禮監秉筆太監何升這個人她太了解了。何升今年三十出頭,算是司禮監裏頭排在韋瑜底下的第一秉筆太監,這個人學識過人,為人勤謹,深得先皇信任。除了做司禮監第一秉筆太監外,還做了禦馬監的掌印太監。
禦馬監掌印太監這個位置非同小可,可是掌握了皇帝的禁衛親軍。在宮裏的內監衙門裏簡直和東廠一樣重要。
而且連韋瑜自己也認為,要是她不做掌印太監了,由何升來做司禮監掌印太監可說是最合适不過。這樣一個人,現在內侍韓江留下的書信裏頭居然指認何升是幕後害自己和小公主的兇手?
韋瑜有點兒不相信。因為她覺得憑借自己這麽多年對何升為人處事的了解,實在是無法找到他要害死自己和小公主的理由。一來何升從來沒有和自己結怨,并且私下交情還不錯。二來,何升也沒有和宮裏的任何一方勢力結交來往,所以沒有牽涉到儲位之争裏面。第三,就是何升這個人潔身自好,在宮裏沒找過對食,更沒有賭博和在外頭嫖宿的惡習。
但是眼前這封韓江留下來的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寫着何升是幕後兇手,若是韓江活着,這種指認還讓人覺得其中有詐。可如今韓江死了,從他信中怨恨的語氣看,是預先猜測到了何升不會放過自己,因此才寫了這樣一封信報複何升。
随便是誰,知道韓江死了,留了這樣一封信,都會相信韓江所說是真的。那麽,也只有憑借此信将何升捉來東廠審問了。畢竟東廠辦差的人都知道有這樣一封信存在,不管何升是否冤枉,都要将他捉拿歸案,審訊一番,看何升怎麽說,以及他是否能為自己證明無罪。
接下來,韋瑜公事公辦,叫了人進來,将這封信展示給衆人看。接着下令讓人去司禮監值房捉拿秉筆太監何升,又寫了個折子向皇帝禀告此事,請皇帝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