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4.02晉江獨家發表
坤寧宮。
紀錦在及笄禮後,恭敬站在坐在寶座上的皇帝跟前,聽一位內官代替皇帝訓辭:“事親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順,恭儉謙儀。古訓是式,爾其守之。”
“兒雖不敏,敢不祗承。”紀錦上前一步向皇帝拜謝道。
皇帝眼中有欣慰之色,言語和煦,虛虛一擡手說:“起來吧。”
等紀錦起來後,皇帝又招手叫她過去,然後站起來替她正一正頭上的九翟冠,又拉一拉她身上穿的翟衣和紅色大衫,最後讓她歸座,接着皇後帶領着宮中妃嫔來向她致賀。再下來是諸位皇子公主,再後面是宮中的內官,包括女官和有的內侍,當然韋瑜也在其中。并且她還帶頭奉上賀禮。
紀錦對別人送的禮都無所謂,偏偏對韋瑜親自呈上來的那狹長的小盒子十分在意,很想當時就拿過來打開來看,到底裏面是什麽東西。不過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她到底還是按捺下了心中的沖動,回想起剛才在及笄禮前皇祖母等人的叮咛,說她今日就成人了,以後說話做事要穩重,不要毛躁。于是這會兒她也只能規規矩矩的坐着,看着身邊兒的宮女将韋瑜呈上的賀禮收下,放到旁邊的紅木小桌上。不過,她特意記了下那盒子的形狀和顏色,不想混在太多的禮物裏頭,一會兒找不到了。
衆人慶賀的儀式走完,禮樂大作,皇帝站起來大聲宣布了一件事,就是昨晚撷芳殿東配殿起火,是韋瑜救了三公主,所以他決定賜一塊免死鐵券給“他”作為賞賜。等內府登記制作好了就頒賜給韋瑜。
坤寧宮中在場的衆人聽到皇帝宣布這個事情,自然是心中各有想法。
韋瑜随即上前謝賞。
皇帝勉勵“他”以後繼續效忠于皇家,做好分內之事。說完,便起駕回了乾清宮。皇太後則是笑眯眯地拉着紀錦的手說了會兒話也坐了肩輿回慈慶宮。
以皇後為首的衆嫔妃恭送完皇帝以及皇太後就也各自散了。
慈慶宮門口,紀錦上了肩輿,擡着轎子的內侍起轎,她挑開轎簾,深深看了眼那躬身下去相送穿着大紅曳撒的韋瑜,撂下一句話:“韋公公,明日還是過長寧宮來教我寫字吧。”
韋瑜頭也沒擡,應了聲:“好,那臣就明兒下午來。”
紀錦倒沒想到“他”回答的如此幹脆,原以為韋瑜會在昨晚發生那種事情後不願意教自己,不想做自己這個差點兒害死“他”的人的老師了。其實她此時說這話也是有賭氣的成分,因為二皇姐紀銘剛才請了韋瑜同樣去教她寫字,廠督還答應了。于是她有些不服氣,非要去把這老師給搶回來。韋瑜就象是她小時候一直喜歡的一件布偶,別人要來拿去玩,她自然是不會幹的。就像她娘經常說那句話:“你打小就有兩個毛病不好,一是貪吃,二是小氣。這兩樣加在一起就是眼大肚皮小,争些來吃不了。好強,愛霸占東西。看上啥了,就死活要弄到手不可。這都是寵出來的毛病,以後出閣了,可要改啊……”
蕭貴妃不敢明裏說紀錦的這不好的毛病都是讓皇帝跟皇太後寵出來的,但是至少有一點兒,那小氣和好霸占東西的毛病的确是他們寵出來的。除了第一條貪吃的毛病她自認為可能是她娘家蕭家傳給了紀錦。
“好,就這麽說定了。明兒下午我泡上好茶等師傅。”紀錦在內侍擡起轎子往前走後,挑開轎簾,探出頭去開心地看着直起身相送的韋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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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瑜點點頭,心想,明日得趁着教三公主寫字的功夫好好問一問她身邊都有誰知道她在酒裏下迷藥的事情,還有誰置辦的酒菜,以及可能經手的人都有誰。
本來在經過昨晚的事情後,她不想再教小公主寫字,也不想再和她有什麽接觸。她的打算是靜觀其變,看蕭貴妃母女下一步會怎麽做。可是在跟皇帝談話之後,她想要是就那麽不跟小公主接觸,不教她寫字了,倒好像自己真跟小公主有什麽暧昧一樣,類似于“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再加上要調查這一次誰在背後謀害她,還需要問紀錦一些事情,并且這些事情還要她親自過問比較好,所以她才在小公主要求她再去長寧宮教寫字時,一口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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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錦跟着母妃一回宮,就趕緊把身上的那一身及笄的行頭給脫了,然後讓宮女彩萍去給她拿來輕薄的衣衫換了。
換完衣服,她忙命人去把今日及笄禮上得來的禮盒都拿來,然後她快速地在裏頭翻出來了韋瑜送的那個狹長的檀香木制作的木盒子。将盒子打開,看到裏面是一支羊脂玉筆管的毛筆,上頭還刻有兩行字:江上柳如煙,雁飛殘月天。字是塗了金的,讓這筆看起來又華貴又雅致。倒是很配她這公主的身份。
撫着手中這支筆,紀錦臉上笑意滿滿,決定一定要好好練字,把字寫好,讓師傅滿意,這樣“他”才願意多留在自己身邊一段兒時間。也唯有這樣,她也才能繼續去探查這位韋督主到底是男是女。
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手中這支筆,紀錦将筆放回檀香木的盒子裏,又把這盒子放到紫檀書案下的屜子裏,這才到母妃的殿裏去。
此時晌午剛過,長寧宮後殿中,蕭貴妃讓人去傳午膳,特意吩咐廚子做些自己兒子愛吃的菜色。母子兩個坐着等午飯時,紀文權讓跟前的宮女和內侍退出去,等到跟前沒有一個人的時候,他有些臉色不太好地問:“娘,昨晚到底是怎麽回事,今日二妹妹及笄禮後,父皇竟然宣布賜給韋瑜一塊免死鐵券,說他昨晚救了二妹妹?二妹妹到底是怎麽辦事的,她不是打算用女色去迷惑那好色的太監麽,怎麽最後弄出這些事情來?”
蕭貴妃長嘆口氣,神情沮喪道:“哎,別提了,據你妹子說,事情是這麽起的……”
她把紀錦今早對她說的那些話都細細地說給紀文權聽了,最後說:“好在我教她在你父皇跟前一口咬定是仰慕韋瑜,才請他去她那裏吃酒閑談的。後來你父皇叫你妹子去問了此事,她就把我教給她那些話對你父皇說了。幸好你父皇相信了,不然他要是想到是我們母子叫她去跟韋瑜打交道,意圖讓他幫着你當上太子。你說你父皇豈不是更會嫌棄我們,那樣的話,你就更別想要當上太子了。”
“啊……”紀文權一聽大驚,楞了楞,趕忙一把抓住蕭貴妃的手問:“娘,要是這樣一來,我們搭不上韋瑜的關系,我豈不是更争不過文楷了?”
蕭貴妃趕忙拍着他一只手安慰他:“兒啊,你別急。好在這事情還沒有被你妹子辦得太壞。你想啊,你父皇因為韋瑜救了你妹子,賜了一塊免死鐵券給他。韋瑜得了免死鐵券,心裏肯定會記你妹子的情的……”
說到這裏,蕭貴妃突然頓了頓,然後接着一下子神情振奮起來,興奮道:“哎呀,我怎麽沒想到這一茬。先前還說以後怕不是再能跟那韋瑜打交道了,以免你父皇懷疑。如今因為這免死鐵券,韋瑜記你妹子的情的話,以後說不定會暗中幫咱們母子。就算不幫,但是也不會落井下石害咱們。到底你妹子這一次陰差陽錯還真跟韋瑜搭上了關系。咱們以後慢慢地把這關系給處好,日子長了,總是有用的。”
紀文權聽了,想了想,就也跟着歡喜起來,說:“母妃說得有理。你這樣一說,孩兒立時覺得眼前雲開霧散。”
蕭貴妃笑着點頭,接着說:“跟韋瑜打交道的事情,你就別管了,只管好好讀書,特別是讀讀你父皇喜歡的道家典籍,學着寫點兒青詞。你父皇喜歡青詞寫得好的大學士,你也要投其所好,争取讓他能多喜歡你一點兒。
紀文權道:“行,就這麽辦。”
“娘,二哥,午膳送來了麽?我餓死了啊!”紀錦在兩母子說話間已經掀開殿門口的簾子走了進來,一進來就朝着他們大聲嚷嚷。
蕭貴妃搖頭,随即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錦兒啊,今日你已經及笄了,可算是成年女子了。你皇祖母不是叫你要穩重點兒,不要毛躁麽。你看你這樣哪裏像是及笄的女子,分明還如同以前一樣……哎,你這及笄了,馬上就要選驸馬,你說将來你成了親,你的驸馬見你這樣肯定不會喜歡的,要是他不喜歡你……”
她又開始唠叨了。
紀錦顯然對她娘的這些唠叨習以為常了,毫不在意。
對着蕭貴妃做了個鬼臉,然後老神在在地走向殿中擺飯的桌子,在桌邊坐下大聲吩咐一旁站着的宮女:“快去催一催,叫她們趕緊把午膳送來!”
那宮女趕忙應聲而去。紀錦見桌子上擺着一盤糕點,就随手拿了一塊吃起來,一邊吃一邊說:“娘,你別說驸馬不喜歡我的話。到時候真要給我選了驸馬,我必定要見一見此人,要是能讓我喜歡上我才嫁,否則我才不嫁呢。這一世啊,我必須要找一個我喜歡的人才出嫁,否則寧願當老姑娘,守着娘過一輩子。”
“什麽?錦兒,你……你真是這麽想的?”蕭貴妃一聽大吃一驚,本來還假裝板着臉教育紀錦的,聽了這話立即站起來,急匆匆走到紀錦身邊,在一個繡墩上坐下兩眼盯着紀錦問。
紀錦将已經吃了一半的糕點一下子塞進嘴裏,包在嘴巴裏邊咬邊說:“是啊,我真這麽想。難道我這想法不對麽?”
蕭貴妃想都不想立即說:“當然不對,你可是在室的公主。禮部和司禮監給你選了驸馬後,一直到成親前,你和驸馬都是不能相見的。只有新婚那一日進了洞房才能見面。這些規矩你難道不知道麽?真是越大越無法無天了!”
“嘿嘿!我當然知道,可是規矩是規矩,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就是要見了驸馬,覺得自己喜歡才會嫁。”
“你……”蕭貴妃對女兒嘻皮笑臉說的這番話簡直無語,心中不免升起無力感。眼前這個女兒從小到大都不按常理出牌,她一直拿她沒辦法。原本以為及笄了,成人了,肯定就要好一些了。不過,如今看來,今日的及笄禮對紀錦來說,就如同一場游戲。那一身翟衣一脫,她還是老樣子,沒有任何變化。
哎,這可怎麽辦喲?蕭貴妃無奈搖頭,滿口苦澀,看着眼前的嘴裏包着糕點,吃得嘴邊沾了不少渣子的女兒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