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更他不打算管
第43章一更他不打算管
洛甚整個人就愣住了。
他猛地往後退一步:“啥?”
洛銘見人往後跑, 他也趕緊往前一步,緊緊把人抱住,毛茸茸的腦袋擱人頸窩裏蹭來蹭去:“你終于回來了!這裏好可怕!嗚嗚嗚嗚!”
其他人見狀, 立刻想上前分開兩人,但又見人抱得那麽緊, 便有些猶豫, 不知道該不該上前。
洛甚目光掃過在場衆人,最後落到胸前那顆腦袋上, 磨了磨牙:“阿銘, 你又想做什麽?”
洛銘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只知道自己一睜開眼睛,就發現沒有記憶了,一群人圍着他時說過他是王爺, 所以看到這道明黃,他心裏便有了猜測。
聽到這聲喚, 他痛快應下:“阿銘害怕!”
洛甚:“……”
他瞧着突然變得膽小的洛銘,伸手揉了某人腦袋兩把,深吸了口氣:“你知道自己叫什麽?”
洛銘回過神, 然後點點頭:“他們剛剛和我說了, 說我叫洛銘,是個王爺。”
雖然他總覺得怪怪的,比如王爺的床頭為什麽會有道碎瓷片, 醒過來全府只有五個人陪床,但他們這麽多人, 總不會和他開玩笑吧?
洛甚看他眸子幹幹淨淨,單純無辜地望過來,眼神純良中帶着期待, 好像把所有的賭注都壓到了自己身上。
他在賭自己會帶他走?
洛甚有些新奇地笑了。
兩人從小不對付,互相敵視那麽久,他還是第一次看人露出過這種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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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難相信沒有失憶的洛銘能沖他露出這樣一副,把全部希望都押到他身上的表情。
差距這麽大,想讓人懷疑都難。
“對,你是王爺,秦王,是朕的弟弟。”
洛甚打量着人,他小時候幻想過洛銘能乖一點,但不是現在這種時候。
洛銘眨了下眼:“那……你是我哥哥?”
洛甚聞言,唇角一抽:“……是的。”
“哥!!!”洛銘又是一個熊抱,本來抱得就夠緊了,這下幾乎要往洛甚身上跳去。
他還沒來得及把腿夾到洛甚身上,就被人一把按住後領,連人扒下來丢回床上。
咚的一聲,某人摔了。
洛銘被撞得腰背一疼,正要找洛甚給他做主,就看到故行之背對着他扶住洛甚,聲音溫柔的很:“皇上,你沒哪裏不舒服吧?”
洛甚輕搖了搖腦袋,這點力道他還是能撐得住的。
“既然秦王爺失憶了,就交給臣來處置吧。”故行之說着,冷冷地瞥過去一眼。
洛銘一聽,懵了:“處置什麽?哥,你不是來接我的?”
他問完,卻見洛甚移開目光,他心頭微慌。
這些人裏面,他也就對洛甚稍微熟悉些,尤其兩人還是兄弟,他自然也更信任洛甚,他爬到床尾,想再去抱洛甚,但剛起了個動作,就被故行之擋住了方向。
“王爺,還請自重。”
洛銘更慌了。
他可憐巴巴盯着洛甚的背影,聲音像是要哭:“我,我做什麽事了?”
“王爺身邊的人刺殺皇上,已經被捕且當場認供,臣需要王爺配合調查。”
洛銘擡頭望着故行之,眼眸迷茫一瞬。
他的腦海裏突然冒出個黝黑的影子,然後快速閃過消失不見,同時心髒也跟着疼了下。
“可是,我失憶了呀。”洛銘脫口而出。
他又眼淚汪汪去看洛甚,啞聲道:“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要治我的罪,這不公平!”
故行之眼眸更冷了幾分。
他養的護衛,他制造的殺機,他設的圈套,他害的洛甚,現在難道要因為失憶了,就不判他了?
如果要等洛銘恢複記憶再判才算公平,那這公平,對洛甚來說,不更是不公?
故行之寒聲道:“關于您的事,自然是有層層證據,都會交由王爺過目,不會濫殺無辜。”
“證據……”洛銘驚得睜大雙眼,他去看洛甚,洛甚繃着臉,面露不虞,其他下人——
更是低頭的低頭,跑的跑。
沒有一個站出來為他鳴不平。
洛銘心頭跳了跳,他以前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故行之道:“臣今日随皇上過來,便是請王爺進宮。”
洛銘下意識往後縮了縮,他繼續盯着洛甚。
洛甚被盯得實在沒眼看了,他默默蹭到故行之身後,拉了拉袖子。
故行之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輕捏了下。
“哥!!”
突然一聲喊,把洛甚吓了一跳,他本能把手指往回抽,目光下意識掃過去,就對上那雙眼淚花花的眸子。
他唇扯了扯。
洛銘哭道:“哥,你不能不管我!嗚嗚嗚,我一點記憶都沒有了,哥,你再不管我,我就要死了嗚嗚嗚。”
洛銘一邊哭着,一邊觀察故行之的反應,看他突然不悅地掃過來,哭聲立馬收了下:“嗚嗚,我的意思是……哥,能不能,把我關在能看見哥的地方?”
他……害怕。
故行之看了眼洛甚。
洛甚琢磨了下,淡淡道:“可。”
洛銘聞言,臉上逐漸露出欣喜,剛要笑起來,這時又想到什麽,趕緊去看故行之,卻見故行之表情依舊繃繃的,倒也沒反對。
他這才松了口氣,連滾帶爬地下了床,要沖過去抱人。
半路又被故行之截住。
“秦王爺,請你自重。”
洛銘吸了吸鼻子,不滿地看故行之一眼,接着沖洛甚道:“哥,弟弟,弟弟想抱你一下,不,不行嗎?”
“抱歉。”故行之打斷他的發言,“王爺此刻依舊是有罪之身,再靠近皇上一次,可當謀反處置。”
洛銘被吓得渾身一抖,連忙往後退兩步。
看這人一晚上确實驚慌失措的,故行之眼底的懷疑才淡了些,他轉過身,拱手向洛甚道:“皇上,入夜了,還請回宮。”
洛甚今天本是要來問洛銘關于小護衛的事,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他失憶的消息,只好暫時先等等。
他轉身往外走,洛銘随後被人綁着跟過去。
洛銘走出王府,瞧見門口兩輛馬車,洛甚上了第一輛,他便要走向第一輛,還沒往那走兩步,卻見一旁的故行之很自然就坐進去,擡手斂下了簾子。
洛銘愣住了,然後那眼神,逐漸變得委屈。
身後,下人拱手道:“王爺,您的馬車在後面。”
他吸了下鼻子,眼神還勾在洛甚的馬車上,被人拉着往後面走。
因為此行要入宮,下人不得跟随,那下人只得把洛銘送上去自己離開。
臨走前,他瞧着洛銘依舊傷心的表情,嘆了口氣:“小王爺,雖然您失憶了,但屬下還得提醒您一句,失憶前,您和皇上水火不融,可不是兄親弟恭的關系啊!”
洛銘聽這話,淚水又啪嗒落下去了。
那下人一瞧,臉更僵了。
他有些一言難盡,但念着自己的身份,也不好多說什麽,道了聲:“還請王爺保重。”便趕緊下去。
馬車幽幽朝皇宮駛去,洛銘慢條斯理取出手帕擦去臉上的淚花,随手撩起車簾往外瞧了眼。
嘆了聲道:“本王若不兄親弟恭一下,如何能保住你們的命呢?”
另一頭的馬車內。
洛甚窩在故行之懷裏,慢悠悠啃着果子。
故行之問他:“皇上真覺得他是失憶了?”
洛甚搖搖頭:“不知道。”
說這洛銘失憶,洛甚實在不信。
洛銘向來會演,即使是真的,他也分不清。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失憶,這名頭已經冠上去了,就算他們急着明天就給洛銘降罪,恐怕到時候,反對的聲音尤大。
“失憶了也挺好。”洛甚想起方才洛銘滿臉挂淚的樣子,有一瞬竟真覺得,要這人真失憶了,真這麽乖就好了。
不過……
他咽下果肉:“把消息散出去,有些人也該急了。”
故行之垂眸,應了聲好。
片刻後,皇宮內。
洛甚一下馬車,故行之便安排下去,宮中不少人得到了消息。
洛銘一臉小可憐的樣子跟在他們身後,轉了一圈,又增添了幾分可信度。
長安聽人回來,趕緊到門口守着,不一會兒就見洛甚和故行之走回來,身後還綴着個小尾巴。
待看清對方的臉,長安眉頭狠狠皺了皺。
“長安。”洛甚腳步微頓,帶着涼意的眸子掃過他的臉,随後是那輕輕顫着的肩背,“受罰了?”
長安默默低下頭:“嗯,是奴應得的。”
洛甚板着個聲音:“秦王要在宮裏住一段時間,這幾天,你就去負責他的衣食住行吧。”
長安心裏一咯噔,猛地擡頭。
他這是被抛棄了?
但洛甚根本不看他,說完話就往裏面走。
洛銘趕緊也跟上去,跑到半路,後領子又被人揪起來。
身後傳來故行之裹着冷意的聲音:“秦王,這是要去哪?”
洛銘瞧着人要進屋了,拼命掙了掙,沒掙動,不僅如此,雙腳也騰空了,他擡腿在空氣中蹬了蹬,氣惱道:“沒見皇兄進屋了嗎?放開我,我也要進去!”
故行之聞言眉頭一挑,帶着不滿:“秦王爺,這是皇上寝宮。”
“對啊,我是皇上親弟,不住這,住——”
話沒說完,就被故行之搶白道:“王爺忘了,您現在是戴罪之身。”
他把人丢給一旁的長安:“把王爺領下去,戴上手铐腳鐐,住進冷宮,直到他恢複為止。”
洛銘一瞬間瞪大了眼,他瞅着那道明黃進了屋,急忙要哭,然而才起了個調子,故行之就轉過頭來。
那眼神,兇巴巴的,洛銘被吓得收了聲。
然後,他就瞧見,兇巴巴的人擡步走進屋裏,反手關上門。
洛銘:“!!!”
他:“???”
什麽意思?
他不能進去就算了,為什麽故行之能進去?
待門關上,長安緩緩起身。
他目光掃過洛銘的臉,擡手道:“秦王爺,還請随奴來。”
洛銘依依不舍地将目光從洛甚屋子收回,聞言,向長安投去一個共患難的眼神:“你也是做錯了事被皇上丢出來的吧?”
長安聞聲臉色微變,他惱怒地瞪一眼洛銘:“奴不知王爺何意?”
一個失憶的人,還記得這事?
“剛剛皇上身邊的那個人和我……和本王說,本王犯了錯事,要被立罪,還是本王求着才能進宮來,你被賜給本王,看來很不受皇上喜歡呀?”
洛銘無辜地眨眼睛,說着說着又落寞地吸了下鼻子:“也不知道怎麽樣才能讓皇兄生氣,你跟在皇兄身邊,一定知道點什麽吧?”
說完頓了下,自個兒搖搖頭:“不,問你沒用,如果你有用,也不會被丢出來了。”
長安膝蓋一軟,被氣到失聲。
他眯起眼睛,毫不留情嘴毒道:“在宮中犯了事,輕則杖責,重則掉腦袋,奴若真的做了不該做的事,還能在這伺候王爺嗎?王爺,奴要是做了壞事,更不能來看守王爺了。”
他重重地念着“看守”兩個字,仿佛洩憤般。
洛銘的表情瞬間就變了。
變得委屈:“你說的對,原來你和本王是不同的。所以你到底是犯了什麽錯事被罰呢?”
長安聞言,眼神淩利地望過去。
此時兩人已經到了冷宮中,周圍靜得落針可聞,也沒有外人在。
氣氛一瞬變化,長安眸中帶着銳利審視:“秦王爺,奴,只是償還過去的債,奴的心,永遠是皇上的。”
他幾乎是挑明了:“奴,只會犯這一次錯。”
說着,他微微勾起唇:“倒是王爺,如今失憶了,不如清醒地看看自己當初到底犯了什麽錯吧。”
洛銘驚得瞪大雙眼。
他知道自己犯了錯,洛甚會生氣,洛甚身邊的男人會生氣,但他沒聽說過,連個奴才,也會沖他生氣。
他到底做了些什麽天.怒人怨的事?
洛銘扭過頭,正要詢問,卻見長安已經走到門口,看樣子是準備走了。
洛銘:“……”
他……不打算管我了?
洛銘慌了,他趕緊追上去,但長安走得飛快,洛銘追到門口時差點被關上的門打到鼻梁,他後怕地退後一步,等摸着鼻子走出去時,屋外已經沒了人影。
涼風瑟瑟,洛銘杵在屋外,像只被遺棄的狗。
那個本該來給他喂糧的人,現在卻跪在洛甚的屋前。
洛甚沒出來,倒是長心出來看他。
長心手裏抱着劍,嚴肅地望着長安:“長安,你背叛了皇上。”
長安垂眸,并沒有否認:“僅此一次。”
長心拔劍:“我從不相信僅此一次。”
長安閉上眼睛:“那你動手。”
長心看着人月光下蒼白的臉色,緊抿了下唇:“你不坦白一下?”
長安心下一緊,他知道依長心的性子,不會多嘴問問題,能讓她動手前問話的,只可能是洛甚。
他看了眼屋子,明白這是洛甚給他的最後一次機會。
他眼眸漸漸暗淡。
“長心,我的為人,你應該清楚。”他垂着頭,苦澀一笑,“他們于我有恩,我供出他們,就是恩将仇報。我若害了皇上,就是不忠不義,今天的事,我認。”
“你的意思就是不說?”長心聽得皺眉,什麽亂七八糟的,這邊也想報恩,那邊也想報義,最終不還是讓洛甚難過了?
反正只要讓洛甚難過的,除了故行之,她殺了準沒錯!
眼瞧着長心又拔劍了,長安嘆口氣,緩緩閉上眼睛,只是那預料中的痛感遲遲不來,倒是冷風卷了又卷,吹得他脖頸麻木。
長安狐疑地皺起眉頭。
長心向來是個幹脆利落的人,不是會遲疑這麽久的。
他心裏一頓,忙睜開眼。
就見洛甚裹着袍站在他面前,那眼裏,寫滿了失望。
至于長心,則是在一旁站着。
長安臉色變了下,他如何還是不希望讓洛甚難過,畢竟自己從小和洛甚長大,洛甚比起別人,看着更沒什麽腦筋毫不在意,可也是更心思細膩容易受傷的人。
但……他也知道不可能。
長安垂着頭跪着。
洛甚冷哼了聲,盯着人,不滿:“好一個忠義兩全。”
長安垂着腦袋,沒話說了。
洛甚看着卻更為不滿,他氣沒處撒,恨不得把人揪起來:“長安,你不是巧舌如簧,很能說嗎?”
長安只道:“奴知罪,請皇上龍體為要,切勿傷到自己。”
洛甚深吸了口氣,晚風很涼,他卻毫無感覺,整個人都麻木了。
明明從小一起長大,他怎麽能……
為了別人,能這麽傷他的心?
所以,終究還是他沒重要過其他人,是吧?
洛甚氣極反笑:“長安,朕暫時不會殺你。”
長安睫毛輕顫了顫,他知道洛甚要做什麽了。
“如你猜測的那般,朕要用你引出他們。”
長安薄唇微動:“皇上請便。”
他和前丞相說過了,今日之後,兩人再無瓜葛。
至于前丞相的人到底在哪,其實長安自己也不知道。
他當時的命是前丞相救的,但也就在小時候,先皇還在的時候,見過前丞相幾次。
懷恩未報,才在前丞相等人被絞殺後,繼續和對方的人來往。
只是,既然選擇了報恩,就代表着要傷洛甚。
此事無兩全法,他即使初衷是為了保護洛甚,但也是虧欠了。
洛甚瞧着人依舊無聲,胸口發悶。
于是,那涼薄的話緩緩落下:“待事情結束之後,便流放塞外,不得回京。”
長安猛地擡起頭。
洛甚轉身進屋,不給他半點解釋的機會。
長心也哼的一聲,抱着劍跟進去。
屋外又只剩下一個長安。
他直挺挺跪着,冷風吹過,那被杖責過的後背再度發燙,好像要蹦裂開似的。
身後,從黑暗處走出來一道身影。
“長安,如此,你還要跟随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