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複好
華思對着水缸裏的兩條小金魚嘆了一口氣,再嘆一口氣。
現在的楚王如日中天,夏仁贊不管找誰,想擺脫他作為一個男人身不由己的命運都是困難。
但孟義,她在華思這裏落下的秘密實在太多了。
任何一個人對于奪夫之恨,還是一個非常有用的夫,都是不能忍受的。
但是不巧,這是她華思啊!
她華思知道孟義為了得到家族的支持,殺了她唯一的嫡姐,成功上位。
她華思知道孟義為了得到夏大将軍的支持,雇傭殺手,上演英雄救美,成功與夏小将軍青梅竹馬十數載。
她華思知道孟義調皮搗蛋,曾經贻誤軍情造成伊犁城下餓殍遍野。
孟義童年的黑歷史,在華思這裏沒有秘密。
她不敢與華思鬧掰。若逞個魚死網破,華思她什麽都沒有,但楚王孟義她輸不起。
所以,夏仁贊要想得到自由,要想今後的生活不被利用,要想擺脫皇室風起雲湧的奪權之争。他只能選擇華思。
因為她孟義惹不起華思,她華思又管不起夏小将軍。
自己真是一個完美的結婚對象,華思苦笑。
“哎,小魚啊小魚。你們說……”華思很惆悵,“懷璧其罪,這是不是都是我的錯?他在追尋他的目标,并為此做出了努力,成功了不都是應得的嗎?是不是?”
回應華思的,是一水缸的沉默。
華思生氣了,這年頭魚都不想搭理我?折了根樹枝,攪了攪水,小魚仔一驚一乍的東躲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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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麽大地兒,這要是觊觎你們,逃也沒用。
華思感嘆一聲,這魚真是傻兮兮。
扔了樹枝,拍了拍手,罷了罷了,瞎折騰什麽呢?要想生活無憂,人都得瞎着過。
華思重新回到書房。
晚霞正盛時,餘光紅紅火火,将地板上了一層釉。
華思身影像是藝匠手裏的神奇小刀,在白釉上劃着,留下一趟彩畫。
而白胎最美的地方,就是落款,那紅豔的色,是它價值的體現。
華思瞧着書架下失神的夏仁贊,百味雜陳過後,竟是一股酸澀湧上咽喉。
艾瑪,最近脾胃又不好了。
一只手,伸了過去。從窗子裏進來的夕陽,給它鍍上了一層暖金色。
“喂,你還好吧?”
夏仁贊機械式的擡頭,眼裏尚沒有聚光。
華思只得蹲了下去,握起夏仁贊的手。按了按左手,又舉了舉右手……
“切出什麽來了嗎?”夏仁贊本想輕松一笑的,聲音發出來卻變成了咳嗽,帶着虛喘,有氣無力。
“嗯。”華思說,“我要說你三部九候沒了,你會不會打我?”
“三部九候都沒了,我還怎麽動你。”夏仁贊擡起手來,摸了摸華思的頭發。
華思發現,他特別萌她頭發啊!
有什麽不同嗎?華思低頭看向按在夏仁贊手下的頭發,毛毛躁躁的,枯茅草一樣,跟夏仁贊滿頭青絲沒法比啊?
“其實……”兩人不約而同的出口,又一同閉口。
華思先道:“其實我有些餓了,想來叫你一起吃飯。該你了,你想說什麽?”
“我也是。”
“哦,那好吧,我們不正好想一塊去了。哈哈……”
華思一向沒心沒肺,最是和別人鬧不起矛盾。
更何況她家夫郎是那麽好。她又怎麽忍心讓他獨自待在書房的涼地板上?
不管以前有怎樣的過去,要是她們有以後呢?
“仁贊啊,我想在咱們院子裏種一棵樹,标志着我們的小日子欣欣向榮,你覺得怎麽樣?”
“嗯。”
“那種什麽?梧桐?芭蕉?垂楊柳?”
“都好。”
“泡桐吧,長得最快。等我們百年之後,入土為安,還可以打一口棺材。仁贊,你願意跟我這個什麽都沒有的泥腿子百年之後嗎?”
“嗯。”
大概這就是生活,兩個人的生活。不管你在想幹什麽,都會變成兩人一輩子的承諾。
以前,華思從沒有想過。
有一天,她和她的夫郎,在發生分歧又重新認識後,偎依在一起吃飯會是什麽情景。
現在,畫面定格在這一刻。有些甜甜的味道。
兩人明顯有些不一樣的氣氛,讓華思爹多看了兩眼。年輕人的事,他也不想挑明,但聊起其他的事來。
“仁贊,夏将軍和……她們走了?”
讓華思很好奇的是,夏仁贊對她爹倒真是尊重。
聽着問話,特意的放下筷子,恭敬地颔首回答:“是的,爹。”
“你們來清原……”華思爹停了話,畢竟此行對于夏仁贊來說,發生的變故太多。他不知當不當提及。
“本來是關于河運上的公事。”夏仁贊解釋說,“皇帝将工部事宜交給楚王,算是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娘……夏将軍以檢兵為由,是來給楚王把關的。”
“哦,這樣。”華思爹對楚王之事并不感興趣,問起夏仁贊來,“那你來是?”
“咳,我自請的。本來夏将軍是讓三公子來随行伺候的。”
“三公子?”華思忍不住問了一句。
“就是那天……”夏仁贊解釋說,“最前邊進來的我的那兩個弟弟,還有一個老四。三公子是庶生,與我同年,早幾年已經送到楚王府了。老四是我同胞的弟弟,他也是自請來的。”
“哦。”華思算是大概明白過來。
對于儲君之位,夏大将軍應該是全力支持楚王的。
夏仁贊從小在夏大将軍膝下長大,給予的期望自是不同。想來,孟義定是許諾太女之後,定保夏仁贊正夫之位。
夏大将軍提前将三公子送去楚王府,為夏仁贊争寵鋪路,足以見得她對此事的重視程度。
只是沒想,夏仁贊與孟義青梅竹馬十數載,他竟不想跟了孟義。
孟義青春鼎盛,集家世才華美貌于一身,懵懂少年為之傾倒實屬正常。夏仁贊的弟弟明明知道王爺是他哥的,也擋不住他的思慕之情都在情理之中。
素有傳聞,夏仁贊的爹偏愛幼子,與他設計陷害不喜不親的長子,為愛子奪位也說的過去。
三公子和四少爺的一番精心設計,完全就是給他哥鋪路。如若不然,以夏仁贊的心智,怎麽可能讓他兩個深閨之人得手。
只是不知,在這件事中,孟義又是起到什麽樣的角色?
那蹩腳的陷害之事,她會不知道?那以她的能力,怎麽也沒阻止?難道她不想娶夏仁贊嗎?
華思搖搖頭,這不可能。就算她與夏仁贊之間的青梅竹馬之情有些水分,但夏仁贊之于她,太有用了。
那,這事?華思皺眉,難以想出個所以然來。
“也是多虧了你的四弟。”華思感慨道,“要不然也不知你這一刀能不能斷的幹淨。那今後夏大将軍應該會……”
“啪!”華思吓了一跳,擡眼見爹将筷子一把拍在桌子上,怒道,“好好種你的田。”華思爹,一向不喜華思關心政事。
平時華思知道,也不會提。但是今天……
“怕是不行了。”華思無奈地咧嘴,突然将手中筷子向房頂飛擲而去。
噼噼啪啪的破瓦之聲,一會兒功夫,屋內仿佛飄了場大雪。
華思看着這十來個白衣蒙面的刺客,一把将爹推到夏仁贊懷裏。
“仁贊,護好爹。”
纏在腰間的軟劍多少年沒有見過血,越發像個腰帶了。
華思将它抽了出來,一陣嗡鳴聲,将刺客震退了兩三步。
來的刺客應該是群新手,還沒調查過華思就來了,這是犯了殺手界的大忌。一掃過去,竟讓華思解決了一大半。
華思當年受過傷,打不得持久戰。若是了解她的人,定會先糾纏死耗一番。
這群刺客攻勢太利,心太急,沒将生死之穴保護住,就怪不得華思她了。
解決了來人,夏仁贊蹲下在刺客身上搜查一番,聊無所獲。
“雇傭的,江湖上不入流的門派。”華思接過她爹,“爹,你沒事吧?”
華思爹沒有說話,掙開了華思握上去的手。
夏仁贊擡頭,自是将此番情景落在了眼裏。
只是讓華思錯愕地是他的反應。
夏仁贊竟就勢給跪了,頭磕在地上,認錯态度好的,是華思做夢都沒得想的程度。
這女媳,比女兒來事。
“罷了。”華思爹上前扶起夏仁贊,“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一場雷雨之後,總是會有風平浪靜,陽光送暖的時候。
華思和她新娶的夫郎,在一通鬧騰之後,算是過上了安穩的小夫妻生活。
今早兒在飯桌上,夏仁贊說,華思她要的熊回來了。
華思自是樂得屁颠屁颠地跟着夏仁贊去木頭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