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往事
夏仁贊今日束了發。
滿頭青絲被打理的一絲不茍,高高束起。銅冠笄,玉發釵,很精神。
這裏的男子未嫁之前或散發,或青帶系發。戴冠束發便表示名花已有主。
“吱吱……”華思感嘆,“這幅好面孔束發可惜了。”
回給華思的是夏仁贊的一張黑臉。
夏仁贊帶華思來的是黑市。
黑市,大概的潛臺詞就是只要你有錢,就沒什麽買不到的。
正當的門鋪是個冷清的木頭店,不是內行人,還真看不出來。
華思與夏仁贊剛進門,就有人樂呵呵地迎了上來:
“華思妹子,大半年不見,你死哪去了?”
這人,華思她認識,這不巧了不是。
在華思還不是華興酒樓店小二之前,她在一家古玩店幫工。
那時候年紀小,人青澀容易沖動。華思覺得她一個穿越人士,就應該幹票大的。
于是她與古玩店的另一個夥伴烏梢合夥倒弄假古董。專門騙有錢燒不過的人的錢。
可能華思技術比較成熟,眼光又毒。兩人搞得紅紅火火,本來華思已經有錢到發家致富奔小康了。
但是,讓華思發現烏梢竟然跟貪官合作,負責幫他們洗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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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思這人雖然五根不正,但作為窮人知道窮人的苦,那貪官貪的可是農民的血。
所以華思與烏梢發生了意見上的分歧。烏梢這人毒,為了錢可以六親不認。華思覺得她勸她不起,但勸不了別人皈依佛門,自己總要放下屠刀吧。
華思立即脫離了烏梢的地下洗錢小黑隊,把在這裏邊賺的錢都捐出去救濟難民,順道找了個正正當當的工作,在華興酒樓當店小二。
不是華思她聖母啊,實在是這個世界太玄幻,她不得不信佛信神信閻王呀,要不然自己的故事怎麽解釋?
所以華思散夥的理由就是怕下十八層地獄。
當時烏梢很生氣:“十八層地獄我來下,你給我.滾。”
華思很怕再見到烏梢,畢竟當時生死之交的好姐妹,散夥走人再碰見難免尴尬。
只是華思不想,烏梢這麽看的開,這麽熱情。
握着烏梢留有溫度的手,華思尴尬地不知道怎麽說。
烏梢倒覺得沒什麽,可能以前的事早忘了。
她将視線從華思身上轉到夏仁贊臉上,自來熟的打量一番。
“哎呦,不錯呦。”烏梢趴在華思耳邊意有所指。
華思鬧了個大紅臉:“烏梢姐最近在幹什麽呢?”
“找了個新主家,說來要不要回來跟着姐混。”
“呃。”華思下意識地看向夏仁贊,見對方抱着手,隔岸觀火。
華思只得謝絕烏梢好意,“哎呀,我這泥腿子也沒啥能力,回來不賠了烏梢姐的生意。”
“沒出息!”烏梢點着華思的鼻子,真想破口大罵。
待進去後,華思才明白她說的沒出息,究竟是個怎麽樣的沒出息。
一二三四五六七,揉捏造作嬌滴滴。
“妻主~~”
娶這麽多房男人你吃的消?華思拉着夏仁贊的手,趕快躲遠一點。
烏梢左擁右抱倒是享受,再投給華思一個沒出息的眼神。
華思:“……”
捏了捏左邊美人的臉,親了親右邊美人的唇,烏梢還不忘吩咐前邊的美人給華思上茶:
“華思怎麽找到我的?”
“見你純屬巧合。”華思指了指坐在自己旁邊,全程淡漠隔絕于世外的夏仁贊道,“我跟着他來的,不知道烏梢姐竟然在這。”
烏梢皺着眉再一次看向夏仁贊,好像在搜刮記憶,但她應該不認識。
“他是你的夫郎?”
“呃,算是。”華思偷瞄了一眼夏仁贊。
見他臉黑如炭,臭的不能再臭。
夏仁贊:什麽叫算是?
“還真是的?”烏梢不得不感嘆華思真是出息了,“恭喜啊!”
“其實你要補上份子錢也說的過去,畢竟我們昨天才結的婚。”
“……”烏梢摟着懷裏的一二三四五六七,仿佛在說怕你賠不起,“來幹嘛呢?”
“買東西。”華思指着夏仁贊,是他帶的路。
男人,知道地下黑市的男人,絕不是一般的不簡單。
烏梢不得不再一次審視那坐在一邊,自成風景的夏仁贊。
很冷,很氣派。
但,也很會裝。
烏梢勾唇邪氣一笑。
作為一個縱橫情場的老手。烏梢表示,再厲害的僞裝也逃不過她的法眼。
高冷的皮相撐不起那偶爾流露出來的迷戀神情。
烏梢對華思投去一個敬佩不已的眼神,搞得她不明所以。
“你新來的?”
夏仁贊押了一口熱茶,終于是開了金口。烏梢默默收起嘴角的弧度,被這不是一般強大的氣勢震地一抖。
“是新主家的安排。”烏梢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老老實實地回話。
“嗯。”
夏仁贊表情淡淡的點頭,起身拉起椅子上賴着的華思,背對着烏梢就霸氣側漏的吩咐,“我們随便看看。”
烏梢不得不驚于此人的淫威之下,給兩人重新換了一個房間,重新換了一套花冊子。
夏仁贊拿起冊子随意的翻了翻,還真是随便看看。
“将這封信送到盛京重陽樓,務必在楚王回京前三天。”
夏仁贊從袖簍裏掏出一封蠟封信同花冊子按在桌子上,“順道弄一只熊,活的,幼崽。”
見夏仁贊要走。烏梢捂着顫抖的小心髒問了句:“你是……”
“交給血竭,她自有計較。”
“是,是。”
真夠霸氣。烏梢留給華思一個自求多福的慰問肩膀拍。
華思只想說,這只是個意外。
……
“這麽簡單就買了只熊。”華思感嘆道,“本想着要繼續跟着烏梢混的,被你這麽一攪和,估計她也不想帶我了。”
出了木頭店的門,華思頂着陽光,還是久久不能收神。仿佛昨日的事還近在眼前,今日的事卻讓人措手不及。
夏仁贊,他真的很厲害。而這樣的自己,又是以怎樣的姿态站在他身邊?
“那華思可以讓血竭跟着你。”夏仁贊握上華思的手,似是在安慰,又似只是在陳述。
華思愣了愣:“血竭是誰?”
“不出意外,應該是你口中烏梢的新主家。”
“……”那以我的本事,我能幹什麽?
“手上的勢力還是要有的,因為我跟了你,你的危險可能會提前來臨。”
兩人走了幾步,回去尚早,夏仁贊便找了家茶館。這裏适合坐着磕磕瓜子,聊聊天,順道聽聽故事。
華思覺得夏仁贊說的話,跟口技者口中的故事一樣玄乎:“我能有什麽危險?”
“懷璧其罪,你長得太美。”夏仁贊盯着華思的方向,說的好溫柔好認真。
華思聽得好羞恥,順道看看身後,他是不是跟別人在說話。
身後人倒是有很多。茶樓裏這個點兒,座無虛席。
高臺子上一桌一椅一人,一壺香茶還冒着熱氣。
但見那口技者押了口茶,拾起她的白紙扇往桌子上一敲!理了理領子,咳嗽一聲:
“話說這一天夜黑風高,蟬鳴鳥叫:‘知了知了,叽喳叽喳。’采花賊在萬籁俱寂中一個飛跳,嘶溜一聲沒入房內。但見!”
口技者驚堂木一拍,衆人吓得瓜子掉。
“床上衣衫半敞的男子,媚眼如絲,勾的采花賊虎軀一震:‘美人,讓姐好好爽爽……’”
口技者自我陶醉中,口水爛流。
“這人講故事前言不搭後語,大晚上的哪有蟬鳴鳥叫,都叽叽喳喳了還怎麽萬籁俱寂……”
華思一邊磕着瓜子,一邊嫌棄,還一邊聽得津津有味。
只聽那邊口技者繼續陶醉:“床頭美人錯愕不已,顫抖着舌頭,驚叫:‘你……你是誰?’
采花賊聞美人靡靡之音,不能自己:‘我是誰?姐是疼你的人啊!’”
聽客嗑瓜子的速度慢了下來。華思手裏捏着糕點,忘記塞進嘴裏,和衆人一起呆呆地望着口技者。
“‘啊啊啊,不要。’美人暗自垂泣掙紮。然,無濟于事!采花賊一夜風流萬古枯,可憐好好的一個黃花閨中男啊!”
衆人一抖,仿佛是身臨其境。究竟是邪惡的想到了被扒光的美男,還是厭惡于采花賊的無恥,就不得而知了。
見那邊口技者搖頭嘆息不止:“再說第二天早上,美人家人見人久久不出。匆匆上樓,采花賊尚在被窩溫存。這可是氣壞了美人母親,一巴掌拍了過去:‘啪!’
‘将這女人給弄走!’
‘怕是不成了,娘這是要殺了我的妻嗎?’美人情意濃濃看花賊。真真是好一段孽緣情深。”
“切……胡說什麽八道,怎麽可能?”
“就是嘛,怎麽可能?”
衆聽客鬧騰了,坐不住了,紛紛不願意了:
“美人和采花賊怎麽情意濃濃?”
“對,你們說的對!”口技者驚堂木再一拍,啪的一聲。
那麽重點來了:
“話說從衆人身後走出來一名女子,林冠華戴,貴不可言。望着床上的情況,難發一言:‘阿仁’一腔血淚化作一念名,深鳴啼杜鵑。
‘阿義’床上美人泣涕漣漣。
阿義,是我辜負了你,你忘了我吧,我不想給你帶來恥辱。虐緣種種,就讓我來終結它吧!”
嘶,口技者抹了一把淚,就像親眼所見,親有所感一樣,傷地一塌糊塗。
“就這樣,美人不願貴人為他蒙羞,不願家族為他蒙羞。自請脫離本家,淨身出戶,嫁與采花賊。可嘆天下可氣人破鴛鴦,終是可憐了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
“……”采花賊華思很錯愕,原來是這樣。
哦,原來是這樣。
華思看着夏仁贊,感嘆不已,原來是這樣:“你大可不必如此。”
“有心人安排的罷了。這樣的事以後還會遇見很多,華思你要适應。”美人夏仁贊倒是相當的淡定,仿佛就只是故事中的一個過客。
可是,就快要在美人甜蜜攻勢下迷失自我的華思猛然驚醒,她們說的何嘗不是。
人家本來有一個高高在上的将軍身,人家本來有一個高高在上的未婚妻,自己就是一個見不得光的采花賊,有什麽臉去奢求那不可能的孽緣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