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楚雲起第二天還是被傅曉塵趕去上了朝,想到當時來寝宮服侍的侍女們雖不敢擡頭卻一直用餘光朝龍榻上瞥的神情,傅曉塵隐約感到有些頭疼,自己出現在這本就名不正言不順的,如果楚雲起再為了陪着自己連早朝都不上,那還真攤上從此君王不早朝的罪名了。
想到這,傅曉塵發現要解決的事情還有很多,例如自己的身份。傅曉塵并不介意楚雲起的正室,也就是當今皇後的存在,只是他還是需要一個名分,身為一名男子用名分似乎也不太恰當,可他不想就這樣和楚雲起不明不白的,名不正言不順地這樣一輩子過下來。
傅曉塵承認自己的想法也許太不切實際了,楚雲起現在身為帝王,有自己這樣一個男寵似的人物已經夠他在後來的史書上留一筆了,如果是擺到明面上來,這将會成為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平民百姓的诟病,自己現在身為工部侍郎,也将擔上“以色侍君”的罵名。
不過罵名不罵名的就無所謂了,反正他某種意義上來說可不就是“以色侍君”麽。最主要的問題還是自己如何才能不成為楚雲起的障礙,還能以一種比較光明正大的态度來站在臺面上。或許是因為畢竟來自現代,傅曉塵總覺得自己就算愛着楚雲起,也沒辦法永遠作為被隐藏在身後的人存在着。
門外的北風吹得枯樹獵獵作響,吹亂了傅曉塵心中的千思萬緒。傅曉塵倚坐在床頭細細地想着,他不信就沒有能光明正大站在楚雲起身邊的法子。
楚雲起推門進來時,看到的便是心中一直挂念着的人正坐在床頭,一只手無意識地輕輕捏着被角,眼眸垂下來讓人看不清究竟在想了什麽,想的有些出神,連他推門進來都沒有察覺。
“曉塵,好些了嗎?”
楚雲起一說話把傅曉塵吓了一跳,這人什麽時候進來的。
“好多了,我究竟是怎麽了?”
“穆染說你的內力根底不穩,容易波動,近些天又沒有調息過,導致內力紊亂,在體內橫沖直撞沖阻了經脈,以後只要勤加調理就不會有事了。”
傅曉塵聽着這病因有些尴尬,怎麽聽起來頗像是因為整天懶得不動彈才突然生的病,而且內力根底不穩什麽的,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從哪裏得來的內力,有沒有都是一回事,穩不穩就更不能保障了。
“他有沒有說我內力是怎麽來的?”
“穆染說是憑一些奇珍異果的效用堆起來的,你可曾吃了些什麽?”
“沒吃過什麽奇妙的東西。”雖然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吃到了不少從前沒吃過的東西,只是奇珍異果這種聽上去就是熱血升級流男主才能遇到的東西他還真沒吃過。
兩人靜默了片刻,還是楚雲起先開了口“曉塵,我不期望你現在就能完全原諒我,但我向你保證這是我唯一也是最後一次對你說謊。”
傅曉塵沒說話,就是輕輕地點了下頭,這也已經足夠讓楚雲起狂喜了,以對方那樣別扭的性格,也說不出什麽我原諒你這樣的話,只要有這樣軟化的妥協的趨勢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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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你問你一件事。”
“什麽?”
“我們…以後,你是怎麽打算的?”
楚雲起立刻來了興致,傅曉塵這是在和他一起商量二人以後的生活。一直以來,楚雲起對二人的關系總是有一些不安,總覺得對方不知什麽時候也許就會突然離開他,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傅曉塵從未主動和他說起過未來。
就像大學校園裏的情侶們,若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和對方在一起,總會兩個人靠在一起閑聊着,假想着以後的生活,比如我們要不要一起考研啊,我們要去哪個城市工作呢,我家人不想讓我去太遠的地方怎麽辦。再遠一點,就可以想到婚後的生活,想着結婚以後要拿本菜譜學做菜,想着要男孩還是女孩…
而那些只是純粹地寂寞了空虛了想找個人談戀愛,根本不在意以後雙方會如何走下去的人,只會談論着晚上一起吃什麽,周末要不要去看電影,卻從不會談我們以後會怎樣,要如何才能在一起。
所以楚雲起總是隐隐的有些不安,傅曉塵從來沒說過以後他們要如何在一起,就好像毫不在意兩個人以後會不會一直在一起一樣。
戀愛中的人智商總是餘額不足的,甚至情商也會時不時的下線,所以楚雲起在這一方面并不能很好的理解傅曉塵的心态。不說起來并不是因為不想在一起,而是因為想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像尋常戀人般的在一起,只是覺得這樣的想法在雙方現在的身份和環境下說出來有些無理取鬧,才始終沒辦法說出口。
更何況傅曉塵本身就是一個有些別扭的人,縱然心中對你存了情感,縱然心裏一直牽挂着你,可他就是不會說出來什麽,心裏的委屈或者一些想法也是。這并不是因為他太矯情,就不說就讓你猜,只是性格使然,有些話總覺得說不出口。
“我想立你為後,與我平起平坐,一同執掌大楚河山。”
傅曉塵被這句話直接震住了,雖然對方以前就說過不會碰其他人,也說過子嗣可以從楚雲騰那裏過繼,這些聽上去也還算可行。但是立一個來歷不明、身世低微(從發長而言)最重要的還是個男的當皇後什麽的…你當朝中那些大臣死了嗎,而且現在已經有名真言順的皇後了不是。
“那個蕭疏雨,怎麽辦?”
“一開始我就答應她,待我繼承大統以後不會為難蕭家,也會放她和念玉長相厮守。”
“難道是…”傅曉塵剛一開口,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只是鑒于楚雲起對這類事上說不定已經留有陰影了,就沒有說出來。
“假死藥。”楚雲起平淡地說了出來,似乎并沒有受到先皇那令人扼腕的死因的影響。“然後就再無蕭疏雨此人。”
這種死遁自然是當下最好也算是最能解決問題的方法了,将身上的擔子全都卸下來,什麽身份啊職責什麽都可以不管不顧,只需要隐入世間,做個最普通最普通的人就好了,傅曉塵一瞬間都有想要說服楚雲起也一起死遁的念頭。
只是這種想法也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那太任性了。傅曉塵想起了那時楚雲起在從穆府回來的馬車上對他講過的,先皇和先後的故事,就算是為了彼此以後安定幸福的生活,楚雲起也必須做好這個皇帝,而自己也總需要為他做些什麽。
傅曉塵自己沉思了會兒,又開口說道“你說的立我為後什麽的,滿朝文武會怎麽看,老百姓又會怎麽議論。”
“這也正是我想說的。近段時間,甚至說近些年,我可能都無法給你一個明确的身份。我需要不斷将朝堂之中的勢力都籠絡在自己手裏,我需要有足夠傲人的政績,那樣朝中之人才沒有底氣反對,老百姓只要自己的日子過得好了,便不會在乎上頭的事。”
傅曉塵承認楚雲起說的有幾分道理,擁有絕對的勢力和說一不二的權利以後,确實可以忽略掉朝中或明面或暗裏反對的聲音。老百姓只要自己過上好日子,皇上就算男女通吃夜禦數女也是不相幹的事。
只是傅曉塵還是不滿意這樣的結果,他不想讓楚雲起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君王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害怕文人史官的,稍有些不對的地方,立刻就能被他們記在書中大加批判。
更讓人無奈的是,這些文人很多都是不怕死的,哪怕你是再暴戾的君王,他們甚至能為自己以死相谏為榮。想想吧,不畏懼君王的威脅,毅然決然地将歷史的真相留給後人,這是多麽偉大的情操。
所以傅曉塵很頭疼,就算是幾百年以後的事了,傅曉塵還是不希望楚雲起會被後人拿來指摘,因為什麽“獨寵男寵,膝下無子”或是“色令至昏,偏聽偏信”這些鬼理由掩蓋了一生的功績。
傅曉塵忽然想起了歷史裏面那些帝王、領袖們為自己打的廣告,什麽“大楚興,陳勝王”“漢高祖醉斬白蛇”,還有朱元璋他媽吃了顆大丹生出了朱元璋出生之日滿屋香氣紅光燭天這種聽上去都有些羞恥的傳說。
無論在幾千年之後看起來如何,至少在當下還是唬住了大多數百姓。不知怎麽的,傅曉塵又突然想起了赫赫有名的“貍貓換太子”,一種想法瞬間在腦海中形成,傅曉塵先是被自己的腦洞吓了一跳,細想起來倒不失為一個兩全的好方法。
按捺住強烈的羞恥感,傅曉塵将自己的想法小聲說給了楚雲起聽。楚雲起一時有些訝異,因為沒想到以對方的性格竟然會有這樣的提議,不過…确實是個好想法。
“身體已經恢複的差不多,我想回傅園了。”
楚雲起微微皺了皺眉,說了聲好,又突然想起了什麽,突然笑起來,有點像小孩子的那種狡黠的笑。
“臘月二十六日封筆,朝廷不再處理政事,到時候我們去微服私訪吧。”
傅曉塵聽到微服私訪眼睛也亮了起來,他早就想和楚雲起到處走走了,有如此絕佳的機會自然十分高興。只是看對方說起微服私訪時那微妙的笑容,總覺得有那麽一絲古怪。而且一想到皇帝微服私訪,傅曉塵腦袋中就循環滾出了各種電視劇,其中印象最深的還是…別微服私訪出一個夏明湖畔的大雨荷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