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那位倒黴的神醫服藥幾日之後,楚雲揚觀其一切正常,又命府中的幾名大夫為他把脈,皆言身體并無異樣,相較常人更是六脈調和,精氣通暢。其後又找了幾位知名的不知名的大夫檢查藥丸,都言是滋補的絕品。
對這一結果楚雲揚自然是非常滿意,皇上近幾日精神已逐漸虛弱,清醒的時間也在逐日縮短。既然确認解藥沒有問題,楚雲揚也不再拖延,即刻吩咐下人準備馬車。
二皇子的馬車一停在正門口,在附近盯梢的人立刻分成兩批,一批去了太子府,一批去了皇宮。演員準備就緒,不明真相的群衆也到了大幕前,好戲終于要開場了。
楚雲揚進宮沒多久,十幾個朝中重臣都前後在雍華門處碰了頭,按照各自的陣營分成幾個隊伍地朝宮內走着。
幾個沒有站隊的官員小聲地議論着“忽然接到通傳入宮,聽傳旨太監說似乎是要宣布繼位一事,不知道會是哪位皇子最終會勝出。”
“我認為會是大皇子,這些日子也并無什麽大事發生,又怎麽會突然要重立太子?”
“我倒覺得是要改立二皇子了,如此匆匆召我們來必然是有大事宣布,若不是要另立太子,有何必要召我們這些人前來呢?”
明面上已經支持了太子或是二皇子的官員們都低頭沒有說話,一個個腳步穩定,可手心全是冰冰涼涼的,原來早已經是沁出了冷汗。
在這種關鍵的時刻沒人不緊張,究竟跟着哪位皇子是件攸關全家身家性命榮辱興衰的大事,一個沒處理好,縱使你先前通天的勢力也會被牽連。那些官職低微地跟錯了人倒還好說,遇到和順的君主興許搞個大赦既往不咎。
只是越是這樣品級高的,若是倒了,那才真會摔得粉身碎骨,縱然性子再溫柔的君王,又怎能容得高位上有一個曾與自己為敵的大臣。
再往裏走了不多久,引路的大太監停了下來,讓官員們在寝宮旁的一間宮室內候着,道是皇上龍體欠佳,間或便會小憩一會兒。所以不管是來拜見的還是受通傳的,都要在這裏等一會兒,皇上若正醒着,就會派人來通傳。
官員們便紛紛三五一堆地坐了下來,閑聊地閑聊,品茶的品茶,都極力掩飾着自己的不平靜。正是這人心惶惶之際,忽聽到寝宮那邊一陣騷亂,仔細聽來破門聲、鐵甲摩擦聲和斥責聲,官員們全都坐不住,也紛紛沖出了房門。
卻說楚雲揚在宮門外下了馬車,走過那黃瓦的紅色宮牆,通向正殿的白玉路上依然是那些低頭忙忙碌碌的宮女太監們,走到正殿前不遠的地方向左一拐,那是皇上寝宮的方位。只是越朝裏走,楚雲揚隐隐感到一絲不尋常,今日寝宮之外巡邏的人手比往日多了近一倍,也不知是何緣故。
楚雲揚在門外等了一會兒,便有傳旨太監出來傳喚,楚雲揚走進寝宮,發現裏面倒是一切如常。寝宮內只有六個服侍的侍女,都是熟悉的面容,或站或忙碌着,見到二皇子來了都站成一排施了個禮。
皇上聽到侍女們施禮的聲音,便知二皇子進來了,似乎是很激動的樣子,撐着龍塌勉強地半坐起來,楚雲揚立刻走向前去扶他,待他坐穩後才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兒臣參見父皇。”
“快免禮。”皇上忙拉着楚雲揚的手,示意他坐在床邊,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雲揚啊,朕對不起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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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揚心中猛地一跳,面上依然是波瀾不驚地問道“父皇對兒臣一直青睐有加,哪有對不起兒臣的道理。”
“朕一直在你和雲起之間猶豫着,究竟誰能繼承朕的位置。朕其實一直最看重你,只是雲起他是先後所出,又是嫡子,廢長立幼自古便是取亂之道,朕才猶豫了這麽久。而如今朕已經半個身子踏入皇陵,沒有時間再猶豫了,朕決定傳位于當今太子,只希望你能與太子二人冰釋前嫌,共享太平。”
楚雲揚聽到前半段時是喜的,聽到後半段又是惱怒又是無奈,惱的自然是皇上到了這個時刻最終想要傳位的還是太子,無奈的是皇上最後那句真的是病糊塗了不成,自己與太子争了這麽些年,怎麽可能冰釋前嫌?
“父皇。”楚雲揚立刻開始示弱“兒臣與太子殿下素來勢如水火,若是父皇傳位于當今太子,他繼位後自然容不得我,要殺要剮不過一句話的事,父皇忍心讓兒臣落到此般境地嗎?”
“自然不忍心,只是太子近來并無大錯,朕哪有理由廢了他。”
楚雲揚也不再與皇上圍繞這件事多做周旋,皇上的态度已經很明确了,雖然最看重自己,只是沒有廢立太子的理由罷了,如此一來事情豈不簡單。
“父皇,先不說這個,兒臣今日來是給父皇獻解藥的。”
皇上立刻瞪大了眼睛“解藥?皇兒你有解藥?”
楚雲揚立刻解釋“兒臣去遍訪神醫,都未尋得這解藥,這解藥還是有人暗中從太子府中偷出來的,太子早就得了解藥卻暗中藏了起來,實在大逆不道。”
“逆子!真是逆子!”皇上立刻也激動起來,胸膛上下起伏着劇烈的咳嗽起來,楚雲揚連忙安慰道“父皇不要動怒,待父皇龍體康複後再教訓逆子不遲。”
将白玉瓶獻給皇上以後,楚雲揚正想告退,忽聽到皇上說道“皇兒,給朕端杯水來。”楚雲揚心中微訝,皇上竟不宣禦醫來檢查一下藥丸,果真是信得過自己了嗎。
皇上似乎看出了楚雲揚心中的疑惑,斷斷續續地說道“太子如此不孝,朕,咳咳,朕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楚雲揚從侍女手中接過來茶碗,看着皇上将那一粒解藥吃了進去,又喝了幾口茶,突然手一抖,茶碗應聲落地,清脆地“啪”的一聲摔成幾瓣。
只聽得門外忽然傳來一行整齊的足音與鐵甲、兵器交碰的聲音,整齊又詭異,正紅的朱漆大門吱嘎一聲被人粗魯的推開,幾十個身着明光甲的侍衛圍成了一道弧形,帶頭的人兜帽上有赤紅色的雲式圖騰,楚雲揚認得那人正是前侍衛統領,後被升為并無兵權的車騎将軍,正是齊家嫡長子齊戟。
楚雲揚立刻意識到了什麽,回頭看時,皇上已經癱倒在龍塌之上,手指還筆直僵硬地指向自己的方向。
這還不算糟糕,楚雲揚心想,就算是嫁禍,不過一些皇家的侍衛,也奈何不了自己。只是接下來又有一波人沖了進來,正是那一幹先前被傳喚進宮的大臣們。
這些大臣有的支持太子,有的支持二皇子,一進來看到眼前一幕心中都明白了幾分,一時喜憂參半。
一群人此刻正僵持着,楚雲揚心中正盤算着究竟是哪裏失誤,又該如何應對這一切。齊戟正猶豫着是否該直接将二皇子抓起來,雖聽了妹妹的話一聽到茶杯落地之聲就沖進來,只是眼下直接抓起來是否有些不妥。大臣們有的心中狂喜,有的心如死灰,也有的人牽挂着龍塌上皇帝的安危,也都不做言語。
正在此時,另一個主演太子終于趕到片場,見此情景并沒有當即下令把二皇子抓起來,而是命人迅速把禦醫都請過來,這才使了個眼色命齊戟等人将楚雲揚控制住,期間皇上的手指依然死死地指着楚雲揚。
楚雲揚倒是毫無掙紮之意,面色平靜地任由兩個侍衛架住自己。
禦醫們匆匆趕來以後開始給皇上號脈,無不悲恸哀嚎“陛下,駕崩了!”
這話像是一聲巨雷擊在了楚雲起心中,父皇為何會駕崩了,明明每一步都按照先前的計劃來的,如何會真的假戲真做了。
縱然心中再驚濤駭浪,楚雲起還是要按照先前的計劃一步步地走下去,他步伐沉重地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白玉瓶遞給禦醫“這瓶內裝的是何物?”
禦醫忙接過藥瓶,從內倒出一粒藥丸于手中,楚雲揚看到這一幕眼睛瞬間睜大,怎麽可能,自己明明只帶來了一顆藥丸,還是親眼看到皇上吃下去的,為何這藥瓶裏又倒出了一粒,自始至終自己都死死地看着太子的一舉一動,這藥丸是從哪裏出來的?
為首的老禦醫放在鼻下聞了聞,面上的表情更加豐富多彩起來,聲音急劇顫抖着“這…這是毒藥啊。”
已經沒有再說什麽的必要了,二皇子在衆多大臣、侍衛面前人贓并獲,盤問服侍的幾個侍女也都說這藥瓶就是二皇子帶來的。
二皇子,還有中毒身亡的皇帝……在寝宮內被抓了個現成。縱然是與他沒有一絲幹系,此時此刻也根本說不清楚,更何況侍女們都可以作證,皇帝服用的藥丸就是他呈上來的……至于後來那顆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毒藥,他又能有何解釋?
雖然還是有很多疑點,只是這是宮鬥不是柯南,人證物證俱全以後,哪管你還要什麽作案動機?
後來這作案動機終于也出來了,聽侍女們說皇上當日親口向二皇子說即将傳位于太子,于是二皇子的行為終于有了一個稍微靠譜的動機,那便是得知皇上要傳位太子以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毒害皇上,然後想要假冒皇上旨意自己登基。
雖然聽起來這動機還是漏洞百出,例如這下毒怎麽會親自帶着毒藥光明正大地喂下去,例如當日怎麽恰好有那麽些大臣在側殿候着,不過随着二皇子的頹敗這些心中的疑慮也只能放在心中了。
将二皇子即刻關押起來以後,一群侍衛迅速地從後宮中帶走了正對鏡梳妝的珍妃,珍妃對此事還毫不知情,想要通知身為侍衛副統領的長兄也已經來不及了,身邊雖有幾個親信的侍衛,只是人數并不算多,品級比起帶頭的前侍衛統領又低了許多,也是無能為力。
轉眼間,在二皇子的勢力尚未反應之前,玉家被抄,二皇子、珍妃都被收入獄中,皇上駕崩,太子登基,大勢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