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無心
“你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一只小耳朵
楚尋開車載着伊洛回到她住的公寓時，窗外的天色已深。
車子還沒駛近公寓大門口，她就通過車窗看見了等候在路燈下的秦喬。
秦喬也看見了楚尋的車子，他略微疲倦的俊顏終于有了些精神。
當車子停穩後，秦喬立刻走了過來。
“伊洛……”
秦喬看着她從楚尋的車上下來，看着她視若無睹地繞過自己往公寓走去。
楚尋沒有下車，他坐在駕駛位上目送秦喬跟着伊洛走進公寓的大門。
這一幕對楚尋而言是那麽得似曾相識，就像發生過無數次。望着她窈窕的身影越走越遠，鏡片後的眸光沉了沉，然後他一言不發地調轉車頭，駛離公寓也駛離她。
那一廂，走進公寓的伊洛不等秦喬地按了電梯。
“伊洛！”
在電梯門關上的前一秒，秦喬趕上了。
“伊洛你……”
“我很累了。”她沒說謊，今天她真的很累了。她沒氣力再去問秦喬為什麽騙她又或者她和楚尋在他心裏誰更重要。
她太累了，累得不想去細究甚至不想去想。
Advertisement
“叮咚”一聲，電梯到了她住的樓層。
繞過秦喬，伊洛走出了電梯。秦喬和其他男人不同，他絕不會勉強她，她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說她累了，他就不會再叨擾她。
若是平常的秦喬這個時候就會走開，但現在的秦喬卻沒有走。他不僅沒走，還在她開門前，伸手按住了門板。
“我不該騙你，不該假裝是自己接你回來。”秦喬将她困在門與他之間，他低頭看着她，眼神疲憊又苦悶，“我一直在忍耐……”
忍耐什麽？忍耐不對她說實話嗎？伊洛不解地擡頭仰視反常的秦喬，接着她聽見他說：“你不知道我在想什麽也不知道我想做什麽，而我也不知道我在你心裏究竟算什麽……”
“你在我心裏就是一個方便好用的男人。”她撇過臉，言不由衷地說着傷人的話。也許柏淩說得對，她不會愛人只會傷害他人。
她說柏淩不配擁有別人的真心，那她呢，她就配嗎？
“這是你的真心話？”秦喬輕輕地問她。
她仍扭着頭，不去看他盯住自己的眼睛。面對秦喬的問題，她心虛，可她既已決定要一個人待着，那只能刻薄到底地趕走他。
“是我的真……”
最後兩個字，秦喬沒讓她說出口，他打斷她的話道：“你都沒用過，怎麽知道我好不好用？”說完他就用張着的雙臂圈緊了她，然後像抱小雞一樣将她雙腳騰空地抱起來。
“秦喬！”她吓得摟住他的脖頸。
而秦喬恍若無動于衷地打開公寓的門，抱着她走進了一片漆黑的屋內……
***
楚尋回到楚家，一進門他就看到了楚雲已穿好衣服坐在一樓客廳的沙發上。
正在給自己手掌上藥的楚雲聽見他的腳步聲後，頭也不擡地說：“回來了？”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楚雲似乎一點也不好奇楚尋去了哪裏做了什麽，反正他沒去徐佳那裏就是了。
“回來了。”楚尋走到沙發前，俯視着神情自若的楚雲，“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什麽事？”楚雲放下手中的棉簽，擡起臉看向神色幽深的楚尋。
“當年的五十萬是她自己要的，還是你們給她的？”楚尋開門見山地問。
似乎沒料到他會問這個，楚雲明顯愣了愣。為什麽楚尋會突然提起當年的事？
“我不知道。”楚雲看着楚尋回道，“我只知道媽媽吩咐管家給她五十萬，條件就是她放棄糾纏你。”
楚雲說的事和楚尋原來知道的版本一樣。
五十萬買走了他自以為是的“愛情”，也使他失去了在學校立足的資格。
助教與在校學生鬧出情感糾紛是一樁醜聞，這樁醜聞以他的引咎辭職為結局落下了帷幕。
他離開了學校，離開了他以為自己熱愛的工作，在他的人生履歷裏留下了這唯一的污點。若有人問他後不後悔，他或許只能搖着頭說不知道。
那時候他确确實實動搖了，他敵不過自己內心的沖動，陷入了掙脫不開的泥沼，無論找多少借口多少理由，甚至怪罪其他人也無法抵消他犯的錯。
這些年他回到楚家，開始學習經商，做那些先前他不願意去做的事，仿佛只有這樣忙碌了他才能忘掉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那段過去中的自己…還有她。
可如果真能忘掉就好了。楚尋在心底苦笑了一聲。
看見楚尋鏡片後的雙眸掠過幾許自嘲與苦澀，坐在沙發上的楚雲有些忍不住了：“你為什麽還不能放下過去？那個女人她根本就不值得你念念不忘，你沒看到她都和我睡在一起了嗎？”
“假如你是為了使我清醒才去招惹她，那大可不必。”他非常清楚她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你應該小心別讓自己深陷進去。”
“我才不會像你一樣。”楚雲說得很快，對，他認為自己不會重蹈楚尋的覆轍，他想要那個女人純粹是和吃飯睡覺呼吸一樣的需求，和他本身的意志無關。因為他從來沒碰過女人所以才會被她吸引。
盡管楚雲的心裏有另一個聲音在問他自己，果真如此？嗯，一定是如此。
“你不想像我這樣就離她遠一點。”楚尋提醒着楚雲也提醒着自己，“別明知是一團火，還要抱住她。”
那下場只有一個，就是灰飛煙滅。
“……”
楚雲沉默地站起身，他垂下包紮好的手掌走向通往二樓的樓梯。
在他上樓前，背後響起楚尋的聲音。
“楚雲，你是親眼看見媽媽吩咐管家給她五十萬嗎？”
楚尋的問題令楚雲頓了頓腳步。
“那筆錢真的是媽媽給的？”見他不回答，楚尋又追問道。
腦海裏不自覺地浮現出那天的情景和父親在書房裏交代的話。扶着樓梯的掌心微微攥緊，楚雲背對着楚尋，嗓音喑啞地開口：“我是聽爸爸說的。”
***
被秦喬抱着進入公寓的伊洛，在一片黑暗中條件反射地抱緊秦喬，直到屋內的燈光亮起，她才從秦喬的懷裏慢慢擡起頭。
然後，她看到了滿滿一桌的美食，全是她愛吃的菜。
“我猜你肯定沒吃東西，所以做好了這些菜等你回來。”秦喬說着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生我氣，我也生我自己氣，那時候為什麽我沒能好好和你說實話。”
“……”
聽着秦喬的話，伊洛低下了頭。
秦喬抱着伊洛從飯桌前走到沙發邊上，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了下來。單膝跪在她身前，他放柔着語氣：“都是我不好，不該騙你。你罵我打我都可以，不要一聲不吭地走掉好嗎？”天曉得他找了多少地方，生怕她遇見什麽危險，那樣的話他會自責一輩子。
她抱着腿坐在沙發上，依然低着頭不看他。
“伊洛？”
她就那麽生氣，那麽不想理他嗎？
他望着埋首不說話的她，以為她還在生他氣。正當他苦惱着該如何哄好她時，他聽見她悶悶地說：“不好的人不是你，是我。”
“哪有這回事。”他伸出手輕輕捧起她的臉，卻發現她居然紅了眼眶。
她這是…哭了？
“你為什麽要道歉，任性的人是我不是嗎？”伊洛咬了咬自己的唇，“楚尋和我說了，是我喝醉給了酒保電話，是我搞不清楚狀況，這一切麻煩都是我自己惹出來，是我咎由自取。你只是為了不讓我難堪，才故意騙我。”
而她不但不領情，還惡意說那種傷人的話趕他走，她才是過分的那一個。可為什麽秦喬不責怪她，還要和她道歉，哄她開心？
“笨蛋。”
他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
“因為我了解你。”
她就像只刺猬，用尖刺保護着自己。一旦她覺得自己遭遇了危險，就會縮成一團用刺對準外界的一切，紮傷任何一個試圖靠近她的人。
可他清楚在她尖刺之下那顆柔軟又脆弱的心。
“伊洛。”
“嗯？”
“曾經你用一句話就救了我。”秦喬深深凝視着她，“而我也想救你。”
不為報恩，不為所圖，只是他想拉她一把。
“我不值得你這樣做。”她搖了搖頭，“我只會傷害你。”
“嗯，你剛剛說的那些話确實很傷我。”他故意板着臉道，“你是在質疑我的眼光，懷疑我的判斷麽？”
“我才沒有質疑你……”
“那就不要說自己不值得這種話。”他糾正她，“我認為你值得這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聞言，她的眼眶更紅了。
“我明明那麽過分……”
“所以下次別再說那種話了做那種事了。”他握住她的雙手，只有她，他會主動碰觸，“我也向你保證不再騙你，瞞着你，好不好？”
她回視着他目光澄澈又明亮的眸子，終究還是敗下陣來：“嗯…我不該向你亂發脾氣……”
“沒事，都過去了。”他牽着她起身，“來，嘗嘗我這個‘好用’的男人做的菜。”
“你也不要再說這個了！”她嬌嗔地抗議，“趕快忘掉！”
“好好好，我忘掉了。”他寵溺地微笑道。
“忘了哦。”
“嗯，忘了。”
重歸于好的兩個人打鬧着走向飯桌，一起享用豐盛的晚餐。
這溫馨的場景全落在對面大樓的一雙眼睛裏，那雙眼睛緊緊貼着望遠鏡，罩着連帽衫帽子的耳朵裏塞着耳機，耳機裏是一個女人嘶聲力竭的歌聲：“……所以求你不要再給我看了，不管怎樣接近你，我的心髒只有一顆，破壞掉吧，撕裂掉吧……”（注：此歌為GUMI的《無心》）
“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