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代言
“你不要像陰影一樣。”
——安德拉德
聽到柏淩說要推薦她當什麽代言人，震驚的不止是楚雲，還有伊洛自己。
她…她什麽時候要當代言人？她自己怎麽不知道？
“我不同意。”沒等她說什麽，楚雲就直接提出反對，“我認為這位伊洛小姐形象不佳，不能擔任我們的代言人。”
她本來沒想當這個代言人，但被楚雲如此嫌棄，她那硬脾氣就上來了。
“楚小姐說我形象不佳？”她走到楚雲面前，故意湊近自己美豔的臉，“你眼睛什麽時候瞎的？”
“你！”被她氣得不輕的楚雲又揚手想打她，她以為這位千金小姐又要情緒失控然後被柏淩阻止，沒想到這次楚雲自己放下了手。
“柏淩我和你合作搞新媒體孵化，不是為了讓你用來取悅一個女人。”楚雲仿佛看出了和她置氣沒用，她将矛頭對準了一旁的柏淩。
柏淩點點頭：“我知道，你是為了取悅你父親。”
像被刺中要害，楚雲的臉色變了變，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管怎麽樣…我反對那個女人當代言，你不能因為私心毀了我們合作的事業。”
“我推薦伊洛當代言人并非出于私心。”柏淩慢條斯理道，“我選她的理由有二，一她是現在當紅的網絡女主播，符合咱們新媒體的推送；二來她現在具備較高的話題度，選她當代言也能使公衆輿論更關注我們的孵化基地。”
他說得這麽懇切，她都差點信了他是為公不為私。說起來她現在之所以話題度高也全拜和他的緋聞所賜。
思及此，伊洛忽然覺得這一切會不會都在柏淩的預料之中，她擡眸望向柏淩的側顏，懷疑他早就安排好了今天這出戲。
“就算你這麽說……”當然楚雲沒有那麽容易被說服。
然而柏淩打斷了楚雲的話，語氣涼涼地反問道：“楚雲你的反對不會是出于私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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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柏淩這麽一說，楚雲反倒成了把私人恩怨帶進工作裏的人。說實話，若不是她和楚雲的關系勢如水火，她現在都有點兒同情楚雲。
不過楚雲比伊洛想象中要能忍耐，其實楚雲一直是一個克制的，不喜怒形于色的人，只有面對伊洛這個女人時，楚雲才會失控。
“我明白了。”那雙因憤怒或者別的什麽情愫而愈發明亮的眼睛死死瞪着她，楚雲的口吻比眼神冷靜了許多，“我可以同意她來當代言人，但我有條件。”
“什麽條件？”柏淩像來了興趣似的問，而邊上的伊洛則完全不想知道楚雲的條件，對，因為她壓根不想當什麽代言人。可從剛剛到現在，這個劍拔弩張的氣氛使得伊洛沒辦法提出拒絕，畢竟她一點也不想讓楚雲認為是她投降讓步了。
或許這個情況也在柏淩的預料中，他篤定她不會向楚雲低頭認輸，因此不管楚雲提什麽條件，她都會迎難而上。
然而就算如此，就算她早有心裏準備，她也萬萬沒想到楚雲提出的條件是——…
“去別墅住一星期？”
公司的走廊裏，好不容易抽身的伊洛找了個沒人的角落給秦喬打了電話，她拿手掩着聽筒那邊傳來的聲音，小聲地對着手機說：“我也不想答應……”
她斟酌着用詞，尋思着自己該如何向秦喬說明這件事。
半個小時前，楚雲在經理辦公室提出了條件，拍攝代言宣傳短片期間，楚雲要她搬去她指定的別墅，拍攝工作也會在那裏完成。
“我會親自指導拍攝中的每個細節。”楚雲盯着她，似挑釁地說，“如果你達不到我的要求，你就滾蛋。”
聞言，旁邊的柏淩既未表示反對，亦未表示同意，他僅僅是把目光轉向了她，似乎在把決定權交給她。
她能怎麽辦？
已經被他拐上了賊船，她還能中途跳海不成？
于是，她只能擺出滿不在乎的模樣回應楚雲：“行，住多久？”
“一星期。”楚雲答道，不忘補充，“現在放棄還來得及。”
“那我得和我助理說一聲，麻煩他替我準備行李。”她毫不相讓，“既然要住滿一星期，我得帶不少東西呢。”
所以她就抽出身來到走廊上，慌慌忙忙地給秦喬打了這個電話。
“伊洛，我希望你不是在意氣用事。”
秦喬的話令她略微心虛：“嗯……”
“我會替你備好行李。”秦喬即使不贊同她的決定，也會替她打點好一切，“那邊需要我派幾個助手陪你一起過去麽？”
“應該不需要，那邊有化妝師也有保姆。”她聽楚雲的意思是讓她一個人拎包過去入住就行了。
“好，如果有什麽事，你記得随時聯系我。”秦喬的話裏隐隐透着擔憂。
他該擔憂，倘若他聽見現在辦公室裏楚雲和柏淩的對話。
“感謝你終于反應過來了。”
只剩下楚雲和柏淩的辦公室裏，柏淩坐在皮椅上斜睨着楚雲。
“我沒想到你真會把她弄過來。”楚雲的臉色依舊不大好。
“我從不開玩笑。”柏淩坐正道，“我說過我會解決你的煩惱。”
先前柏淩找楚雲談合作的時候就說過，他會幫她解決煩惱：“選我做合作夥伴，你不會後悔的。”
雖然剛剛踏進辦公室見到他和伊洛抱在一塊兒時，楚雲心裏湧現過一絲後悔。
“就以這種方式？”楚雲仍不滿這個男人的擅作主張。
“這種方式難道不好嗎？”柏淩勾唇道，“她這一星期都會在你眼皮子底下活動。”
楚雲冷哼一聲，沒有說話。她之所以中途改變态度，不再堅持反對這件事，并非因為柏淩指責她公私不分，而是她意識到若自己能控制住伊洛，她就不用擔心伊洛接近她哥哥楚尋。
就連楚雲這一點小心思，柏淩也算準了。
“我不會感謝你。”楚雲望着柏淩，她能覺察出他別有目的，可她暫時猜不到他真正的用意。
“你不必感謝我。”柏淩仰靠向椅背，那張冷魅的臉微微帶着點高深莫測的詭谲，“我們只是各取所需。”
楚雲不想再多說地轉過身，在走到門口時，她聽見背後響起柏淩幽幽的嗓音。
“不過我很好奇，你如此厭惡、忌憚伊洛，是因為你無法成為她，還是因為她無法成為你的？”
楚雲頓住腳步，最後以用力關門回答了柏淩的“好奇”。
走廊上，和秦喬打完電話的伊洛，剛挂斷電話就看見楚雲迎面走來。
以為楚雲會裝作沒瞧見自己地走過去，沒想到她卻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這是合同。”楚雲扔給她一沓合同，“一式兩份，你簽好了就交給你們經理。”
她接過合同粗略地掃了掃，當看到合同上面的金額時，她詫異地眨眨眼，以為自己數錯了零。
見她露出錯愕的表情，楚雲抱着雙臂冷冷道：“別誤會，不是你值這些錢，而是我的片子必須值這個價。”
“行，您說什麽就是什麽。”她懶得和楚雲争。
“哼，你還真是為了錢什麽都願意做。”楚雲語帶譏诮地說完，便嫌棄似的繞過她，頭也不回地離開。
目送楚雲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口，伊洛并沒有因為楚雲剛剛的羞辱感到不爽。如果被楚雲不痛不癢說幾句就能拿到這麽多錢，她還挺樂見其成的。
“你心情不錯？”
柏淩的聲音在她背後升起，伊洛側過身看向不知何時從辦公室裏出來的柏大少爺。
“哪比得上柏少的心情。”她出言諷刺道，“滿意了嗎？是不是覺得自己運籌帷幄，什麽都算到了？”
“那倒也沒有。”他承認這些是他的算計，卻輕描淡寫地帶過自己的作用，“我只不過是順水推舟。”
“我不知道你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她走上前，也不管會不會有其他人不巧經過，擡起手就給了他一巴掌，“我不喜歡別人強迫我，更不喜歡別人耍我。”
他本可以躲開她這一巴掌或者抓住她的手制止她，但他不躲也不閃，硬吃了她一巴掌。
他摸着自己被打的臉頰，好似心滿意足地揚起唇角。
這個瘋子！
“你以為我為什麽答應楚雲？”她故意擺出嫌惡他的樣子，“我不是因為想氣她，而是因為去她那兒住，我就不用見到你了。”
“哪怕只有一星期？”他看着她點頭，表情有些變幻莫測，“原來我這麽招你讨厭。”
他才知道啊！
“看來我得學學怎麽讨你歡心。”他似笑非笑地低頭湊近她的臉。
“你要幹嘛……”她戒備地盯住他。
“我想做我沒做完的事……”他啞着聲低語，長指撩起她耳旁的秀發，微燙的指尖似有若無地劃過她脖頸，令她不由自主地輕顫。
她應該躲開他的，可她卻在想他指的到底是方才在辦公室裏沒做完的事還是指那晚在酒店裏沒做完的事……
這裏是公司的走廊，這裏随時都可能有人經過，更重要的是她還在生他的氣，所以她…不能被他誘惑。
雖然她心底有聲音在質疑“這個所以成立嗎”，但面對他那張俊帥不似人間的容顏，她只能重複着“不能被誘惑”來抵抗他的“進攻”。
在離她的唇不到一寸的地方，他停了下來，那雙薄唇就像故意惹她焦急般改了方向，貼着她耳畔輕吐氣息：“不過留下次吧，我現在得走了。”
她下意識地想問他走去哪裏，但轉念一想自己幹嘛關心他。
松開她秀發，後退一步的他輕輕笑了笑：“放心，我不會讓你等太久。”
誰…誰要等他！
幽深的暗瞳凝視着明麗的皓眸，在她回嘴前，他潇灑地抽身而退，留她一人在安靜的走廊上又撅嘴又跺腳。
發洩完情緒後，她摸着微微發燙的耳朵，靠向背後的牆壁，柏淩這家夥不會真是她命中注定的劫難？
***
“淩，你知道你父親為什麽抛下我們麽？”
坐在輪椅上的女人摸着他的頭發，神情溫柔得讓他害怕。
平日裏對他呼來喚去的女人只有服了藥以後才會短暫地恢複理智。
見他木然地搖搖頭，女人笑了：“小傻瓜，因為你父親不愛我也不愛你，所以他才狠心抛棄我們。”
“不過沒關系。”不等他回應，女人又開口，“我本來也只喜歡他的臉而已，像他這種低賤的男人怎麽配得上我！”
說着，女人眼神一變，像要吃了他一般，惡狠狠地瞪向他。
“如果沒有生了你，我就不會癱瘓，我就不會終日待在這個房間裏。淩，這是你和你父親欠我的，你明白嗎？”女人抓着他的肩膀不斷地搖晃他，“我為你犧牲了這麽多，你必須得回報我……”
年少的他只能愣愣地看着女人，不知作何反應才是正确。
“答應我，你永遠也不能離開我，你要成為我的東西，代替那只賤狗。”女人的指甲深深嵌入他肩頭的肉，嘶啞的嗓音催促他立下誓約，“快，說啊！”
“我…答應你……”
“光嘴上答應沒用呢。”女人的一只手移向他的脖頸，再慢慢爬上他的臉頰，“我不會再相信男人說的一句話，這張嘴裏只有謊言。”
單手捏住他的臉，女人伸手拿起桌上的藥瓶，這是她平常吃的藥。
“我今天所做的一切全賴你父親，是他欺騙了我，我是無辜的，你要恨就去恨你父親。”
女人打開了藥瓶，然後将藥瓶遞到了他嘴邊。她明明在微笑，那笑容看在他眼裏卻充滿悲傷。
無法控制的偏執，不可救藥的瘋狂。
“淩，永遠和媽媽在一起吧……”
那一晚，發病的女人拉着他共赴黃泉。
然而他卻沒能死成。
回到柏家大宅的柏淩穿過明媚的長廊，走向那扇藏在陰影裏的門。在敲開這扇門前，他眺望了一眼走廊的窗外，金燦燦的銀杏上無憂無慮的鳥兒在歡唱，歌聲是那麽動聽，讓他情不自禁地想。
如果那一晚他就死了該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