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站在凜冽的風中，耳邊充斥着冷酷的聲音，那個我深愛着的男人、那個讓我以為自己無比幸福的人，如今卻站在我面前，宣告這一切的結束。沒有猶豫，沒有安慰，好象再過分也是理所應當。
說完準備好的分手告白，他靜靜地等待我的答複，我感覺到身後的他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像是已經知道怎麽應付我的怨風淚雨。
但我注定要讓他失望，我不願意讓虛弱的聲音暴露心碎，更不願意讓眼淚出賣滴血的心。即使在愛情中慘敗，也要誓死捍衛尊嚴。
我用一段長久的沉默消耗他的耐心，打擊了他的自信，也調整自己的情緒。直到他也變的焦躁不安，我才一字一句地說出：“這就是我們相戀四年，你得出的結論？既然要分手，就直接說出來，不用找那麽多理由。什麽我不懂社會的複雜，什麽我們之間有了不可逾越的距離？我想如果我有那女孩的容貌或是一半的家境，這些問題就不再是問題了吧!”
我一針見血，他吃驚的看着我，卻連一句争辯都沒有，我冷笑：“我以為只要裝笨就不會失去，沒想到你現在連騙都不肯騙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着我，難以琢磨的表情。
我步步逼近：“你以為我會歇斯底裏的詛咒你？又或者痛哭流涕的求你別走？我不會的，那不是我的性格。你也大可以放心，我不會做你成功路上的絆腳石。”
“如果我說我是真的愛你，你也不會相信了嗎？”他問。
細雨灑在臉上，徹骨的冷，“真假還有什麽分別，相不相信又有什麽用，這麽輕易就能更換，你的愛，一文不值！”
他的嘴邊擠出一絲苦笑，眼角瑩光閃爍，我不信那是眼淚，寧願相信那是雨水。
“你恨我嗎？”他問。
“恨！”我斬釘截鐵的答。
“會恨我多久？”
“恨到不再愛你。”
他迅速轉過頭看向別處，用右手捂住了臉，又從發根劃到腦後，回過頭時，突然擁抱住我。
耳邊是他重重的呼吸聲，也許是在抽泣，也許是想說什麽，但最終我沒感到他的眼淚，也沒聽到只言片語，只是被緊緊地抱着。我也想擁住他，卻已經沒了擡手的力氣。我還來不及張口說話，他已松開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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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的背影越來越小，被心痛撕裂的我，終于不顧一切地沖上去……
我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不，這不再是我的房間，這一切都不再屬于我，是蕭婷婷的，都是屬于她的。
那我呢，我是誰？這樣一個枯燥深邃的哲學問題，竟然真實的擺在我的面前，真是諷刺。所有的意識告訴我，我就是方韻，但事實上方韻已經死了，那我又是誰？
就像我當初所害怕的，這一覺醒來，我失去了一切。灰姑娘的童話再次老套的上演，所不同的是，灰姑娘最終得到了幸福，而我，在經歷了一段自以為是公主生活後，又被打回原形，命運用他最蠻橫的手段算計了我。我像一個占據着別人身體的幽靈，到了期限，又要無所依靠的游蕩下去。
多希望過去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夢，但這偏偏不是，是真真切切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包括和他分手時的情景，也回到了我的記憶中。
我想起了那天晚上，想起了他的冷漠絕情和我的萬念具灰。可是這之後又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我會重傷被送進醫院？不管再怎麽努力，一點也想不起來。
我已經太累，不能再思考，不能再回憶，連哭泣的力氣都沒有。靜靜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從黑夜到黎明，又從白天到黃昏，仿佛一切都是靜止的。
門沒有鎖，媽進來看過我幾次，除了閉着眼睛裝睡着，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
她輕輕推門進來，在椅子上坐一會，能感覺到她在凝視着我，但卻沒有說話，也沒有喊我醒，只是留下飯菜後又悄悄地離開，一連三次都是這樣。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了解一切，從開始的隐瞞到現在的暴露，所以才會這樣沉默冷靜。
直到後來，腳步聲變的沉重，我知道是爸來了，裝着睡的更熟。
“婷婷，”随着一聲輕喚，他終于開口，好象從一開始就知道我醒着：“你現在很讓人擔心，我希望我們能好好談一次。”
“我知道這件事對你打擊很大，可能無法接受，需要一段時間來調整适應，但這已經是事實，現狀無法改變，生活還得繼續。我希望你能振作起來，積極面對。”
他一段時間的沉默，也許是在等我的回應，但我終究要讓他失望，仍是沉睡不醒。
“每件事都有正反兩面，如果你只想着自己被擺布，受到愚弄，肯定會生氣，其實換個角度，這也是你的一次重生啊！能成為一家人，不也是你我命中注定的嗎？”
怪不得他對我從不滿意，怪不得他總讓我有一種距離感，只因為在他心中，我根本不是他的女兒，內心長久的困惑，終于被我安上了合适的理由。
“我知道，你的性格跟婷婷完全不同，但這幾年下來，我已經真的把你當成女兒。不管你曾經遇到過什麽事，我阻止你恢複記憶，就是不希望你面對現在這種局面，……也是害怕你離開，我已經失去一次女兒，再沒辦法承受第二次。”
他好象知道我在想什麽，每一句話都說的真摯懇切，我想哭，心裏卻冷得發抖。
“我知道你很堅強，一定能挺過去，給自己一個真正的開始，我會給你時間。但是有件事你一定要記住，欣芳對這些事一無所知，在她看來，你是她唯一的不能失去的女兒，看在一個無辜母親的份上，我希望你能跟我一樣保守這個秘密，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要求。”
雖是“希望”，他的語氣卻是十分堅定，沒留任何反駁或拒絕的餘地，說完以後就離開了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