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
原來人的承受力可以無限擴大,經此大變,我沒有輕生,也沒有瘋掉,腦子倒是異常的清醒,從來沒有過的空洞。
他說的對,現狀無法扭轉,生活還得繼續。我再也回不去,除了繼續做蕭婷婷,已經沒有其他什麽路走,再艱難的處境也只能适應。
我從床上爬起來,坐在梳妝臺前,看着鏡中的人,蒼白憔悴的臉色也不能掩蓋她的美麗。牆上的“我”,依舊笑的燦爛,我卻像遭到了嘲諷一樣無地自容。
優越的家庭,驕人的容貌,不正是我曾經最想擁有的嗎,如今全部實現了,我卻沒有絲毫的滿足感,原來人的欲望真的填不滿。我笑了,眼淚卻止不住流下來,身體因為虛弱不住顫抖。
無聲的哭泣不知持續了多久,擡起頭來,看見書桌上還放着許逸送我的拼圖,雖然只完成了周圍部分,但已經知道是什麽內容,就像我的記憶,雖然沒有完全恢複,但終于認清了自己是誰。
拼圖上正是那天在海邊看到的日出景象,還有我的背影,當時我竟沒注意到他用手機拍下這些,更沒想到他會把照片做成拼圖送給我。
此時此刻再看到這些,根本沒有了當初的感動,只剩下滿腔的仇恨無處發洩。許逸,這時再想起他,也只有深深的恨意。
我從來不奢望自己能擁有矢志不渝的愛情,甚至從一開始就預見了分手的結局,但我無法容忍背叛,更不允許別人對我的傷害,那晚談分手之後,到底還發生過什麽?是不是他對我做過什麽?我不願再猜測下去,一個念頭已在心裏産生:報仇。我要報複他!我要讓他也嘗到被人抛棄的滋味,我要重新奪取他的心,我要在緊緊抓住他的心的那一刻把它捏碎。就像被我扔出,散落一地的拼圖。
清晨,當我出現在父母面前時,本已經下定決心收起所有傷痛,做一個敬業的演員,卻發現還是太高估自己。媽對我一如既往的疼愛,噓寒問暖、呵護備至,甚至連爸的态度也透着幾分殷勤。我能答應他守口如瓶,保持沉默,但卻再不能坦然接受這一切,總是陷入尴尬,想和他心平氣和的說句話,也很難辦到。
餐桌上關注的眼神又比原來多了一倍,當食物端上來後,我才想起已經餓了兩天,再沒有力氣去理會別的,只想盡快擺脫饑餓,原來我是這麽不想死。
“婷婷,這段時間你工作太辛苦了,我想放你個長假,陪你媽媽出去散散心,怎麽樣。”“是啊,婷婷,你身體本來就不好,這都累病幾次了,我看着你越來越瘦,真是心疼。”爸又舊話重提,媽也在一旁極力附和,想想看,我是真的很累,是該放下一切了,可不是現在,我還有太多事沒完成。
“爸,”幾天來,第一次這麽清楚的叫出口:“渡假村這個項目一直是我在經手,我想把它做完。”
我的态度決絕堅定,他們只好妥協,我也總算松了口氣。
我沒有耽擱片刻,剛吃過早飯就去了公司,象個全副武裝的戰士一樣趕到了戰場,而我的對手卻沒有出現。
從秘書那裏得知,他就在公司,我離開這幾天,他沒有主動跟我聯系,連句問候也沒有,如今我重回公司,他又避而不見,我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麽。為了能碰上他,我還特意去餐廳,結果還是沒見他的人影。
整整一個下午,看着秒針一步步的走過,我的信心已經所剩無幾,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對我有過好感,那些示好,是男人一貫的逢場作戲,還是根本就是我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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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例會上,我終于見到了他,還是那樣侃侃而談,神采奕奕,我卻已經死去活來的輪回了一番,千方百計想見他,見到了我卻不知所措。
他就近在咫尺,以前共同經歷的點點滴滴都湧進腦海,我曾想用一生來愛的人,如今卻要用一生來恨。
我真想沖上去告訴他我是誰,我想看他怎麽面對我,是驚訝的目瞪口呆,還是淚如雨下的忏悔……可是我還不能。不知要費多大力氣,才能克制住內心這股沖動。
散會後,我們沒說任何工作以外的話,各回各的辦公室,我拼命找工作讓自己忙碌起來,努力忘記他的存在。
終于挨到了下班,當我走到停車場時,才想起自己根本沒開車來,上次開車差點出事以後,我就再沒自己開過車,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天,居然忘得幹淨。
正轉身準備離開停車場時,終于撞上了一個最想、也最怕看見的人。許逸已經看見了我,來不及避開他。
他走到我面前時停了下來:“你又要上去嗎?忘了什麽東西?”
“我忘了我沒有開車來。”
“你的忘性越來越好了,”許逸笑着說,“我送你一程吧。”
“不用了。”這句拒絕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完又有點後悔,我似乎錯過了一個達成目的的絕佳機會。
“你這幾天在忙什麽?怎麽也不來公司?”他終于問出我想聽的話,可是原來準備的答複,我卻一句也想不起來。
“我病了。”
“哦,難怪,現在好點了嗎?”
他平淡無奇的語氣令我惱火,“怎麽?你還會關心我嗎?”
我笑着說,但白癡也能聽出我心裏的不平,許逸當然不是白癡,但他就是太聰明,竟然只把我的話當玩笑來應付:“當然要關心了,你可是我的頂頭上司。”
我一時氣悶,不知道再說什麽,顯然他也找不到話說,氣氛又陷入了僵局,好在身後的煞車聲,帶來了救星,遠朋從車裏走了出來。
“你怎麽來了?”我問。
“下班路過,來接你。”遠朋說謊了,他上班的地方跟我這裏可從來不順路。
“看來可以免我一差了。”許逸把手插進口袋,聳聳肩說。
一股無明火從心底冒出,我下意識的挽住身邊遠朋的胳膊,笑着說:“我本來也沒打算讓你送啊。”我故意跟遠朋顯得很親密,全神貫注地盯着許逸的反應,對于遠朋的驚訝根本不去理會。
可他只是笑,視線根本沒有放在我的手臂上,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
實在無話可講,許逸跟我們告別,我也不想再耽擱,互相丢了一句“明天見”,拽着遠朋鑽進了車裏。
汽車行駛在路上,我的腦子一片混亂。剛才的舉動會讓許逸怎麽想?我承認我那樣做是想讓他嫉妒、讓他吃醋,可是他會嗎?我看他無動于衷,顯然沒有任何感覺,說不定還會因為這樣,認定了我和遠朋已經在一起,更不會對我有什麽感覺,恐怕這次真的是弄巧成拙,我後悔到了極點。
突然發覺身邊的遠朋默默開着車,靜的出奇,我想起剛才利用他的事,心裏不禁內疚起來。
“你往哪開?”我問他。
“送你回家。”
“不,我不想回家。”
“那你想去哪?”遠朋回過頭來不解的問。
為了躲避他的目光,我把臉又轉向一邊:“随便。”
我沒再說話,只覺得筋疲力盡,沉沉地靠進了坐椅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