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
“你沒開車來嗎？”我問許逸。
“有，放在對面停車場了。”
“我陪你去取。”
“不用了，你回去吧。”
“沒關系，剛吃完飯，就當散步。”
這天下午，進行過輕松愉快的會餐後，我送許逸出門，他是一個人來我家，正如我所希望的那樣。
從家到停車場，步行十分鐘左右就能到，很願意陪他再走這段路，就當最後一次。
本來想靜靜度過這十分鐘，可是身邊的他一言不發，又讓我覺得緊張，所以還是決定打破，好在他耐心極佳，我找話題的能力也顯著提升。
“今年天氣還是這麽熱，有沒有想過去哪旅游？”
“沒有，沒有時間。”
“差點忘了，你是工作狂。”我笑着說。
許逸很認真的說，“不是人人都有這樣的機會，既然争取到了，就要努力做到最好。”
恍然明白，為什麽我跟他如此投契，只因為我們有着共同點，都極力想在所處的位置上證明自己的能力。
穿過社區裏的一個小體育場時，看到一群人正在玩籃球，我和許逸都不由得停下腳步。
看了好一會，他突然把外套脫下遞給我：“幫我拿一下。”
“你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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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卷起襯衫袖子，看着我笑了一下，沒有說話，跑進了球場。
好熟悉的笑容，憨直爽朗又帶點玩世不恭。我愣在那裏，已經不知身在何處，聽到開球哨聲，才回過神。
原來是許逸技癢了，我在空曠的觀衆席上坐了下來。看他在球場上來回奔跑、争奪沖搶，這樣意氣風發、活力四射的一面，倒是很少見到，為什麽我總能看到不同面的許逸？
我的思緒又不知道飛到了哪裏，好象總有些東西在腦中飄浮，好不容易聚在一起，還沒等看清楚是什麽又很快散開。
突然聽到一陣歡呼聲，向球場望去，他們正聚攏在一起，相互擊掌慶祝，原來是剛剛進了球，許逸已經大汗淋漓，回過頭來興奮的向我揮手。我的腦子 “嗡”的一聲巨響，眼前的景象突然定格。
我想起了認識他第一天晚上做的那個夢，眼前的情景和夢境交替出現，像在播放幻燈片，不斷交錯，不斷閃過，最後，終于重疊在了一起，我被自己的一個感覺驚呆了，那個夢不再像夢，我的感覺是那樣真實，就像是我親身經歷過的，而他，好象原本就存在于我的記憶中……我不敢再想，那個感覺像一跟導火索，點着了恐懼，恐懼還在慢慢的擴大，我很怕，再也坐不住，站起來匆匆離開了那裏，沒有跟他打招呼，只想趕快離開，仿佛身體裏的炸彈馬上就要爆炸。
整個下午，我抛開所有關心的追問，獨自駕着車，在這座城市裏漫無目的地兜轉，直到深夜。不知道要去哪裏，但也不想停下，有太多難題解不開。
生疏的技術讓我險些撞上路邊，一腳剎車終于讓我驚醒，一個名字出現在腦海裏：方韻，突然很想見到她，似乎我所有的症結都在她身上，見到能怎麽樣，我來不及去想。
但是尋找方韻，遠比我想象中困難得多。
我不想讓許逸知道，所以只能自己去找，唯一的線索就是他們以前的學校。滿以為從那裏就能找到方韻的聯系方式，才發現事情根本沒那麽簡單。
原來早在幾年前，還在讀研究生的方韻突然失蹤，沒有人知道她的下落，也曾報警尋找，還是沒有結果。只聽說當時有一位自稱是她表姐的人，替她辦理了退學手續，拿走了她的東西，從此就再沒人聽到有關方韻的消息。
而這件事，許逸從未對我提過，他不可能不知道，為什麽要對我隐瞞？我想不通。但是轉念再想，他又有什麽義務非告訴我呢。
不管怎樣，我還是想方設法，找到了方韻表姐家的地址。
我照着手上的地址，在一片居民區裏不斷尋找，終于按響了門鈴，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給我開了門，“你找誰？”她問。
我仔細觀察這張臉，并不漂亮，也不再年輕，可是卻讓人覺得親切，我幾乎可以斷定，她就是我要找的人：“請問你是方韻的表姐嗎？”
她也把我上下打量一番：“我就是，你是哪位？”
“我是方韻的大學同學。”我說。
恰當的謊言讓我得到了恰當的招待，幾分鐘後，我坐在了她家的客廳裏，手上捧着一杯水，繼續着自己的謊言。
“我剛從國外回來，想知道方韻的情況。”我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一套說辭，試圖換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她反問：“你還不知道她的事嗎？”顯然她已經相信了我的身份。
“我從其他同學那裏聽說過一點，……現在還沒有找到她嗎？”
她搖頭，聲音低沉，表情卻是一副木然，沒有焦慮，更沒有傷痛，原來時間真的可以沖淡一切。
“就沒有一點線索嗎？活生生的一個人怎麽可能就這麽消失？”
“是啊，已經報了警，就算……就算有什麽不好的事，也該有消息的。”她的一下停頓，讓我心裏感到安慰。
“唉……”聽她一聲長嘆，說：“小韻這孩子挺不容易的，三歲那年，姑媽跟姑父離了婚，後來又重新組織了家庭，小韻就跟着她外公外婆生活，後來，兩位老人也去世了，她上中學以後就跟着我……”
我實在沒耐心聽這樣的敘述，毫不猶豫地打斷了她：“你是什麽時候發現她失蹤的？”
“那年夏天，她有兩個多月沒和我聯系，以前也常是這樣，她都說是學習忙顧不上，但這次時間太長了，所以我就去學校找她，才知道她已經很久沒去學校了，這以後就再沒有消息。”
這裏曾是方韻待過的地方，我看向四周，想搜尋她的些許痕跡，卻什麽也沒發現，不禁失望，回過頭來，她正不解的看着我。
本來想要一張方韻的照片，但又找不到好借口，只好轉開話題：“她有沒有留下什麽東西，或許能有線索呢？”
她想了一下說：“你等等。”起身進了另一間房，過了一會再出來時，手裏端着一個紙箱：“這裏是她的東西，我已經翻過無數遍，都沒發現什麽，你來看看吧。”
如我所願，打開箱子就看到了幾張生活照，我拿起一張，仔細端詳，想起了許逸的話：“她不是美女，但也不醜……她像個獨行俠……她冷靜睿智……她喜歡安靜……”
這就是方韻了，正像許逸形容的那樣。再平凡不過的容貌，身形瘦弱毫不起眼，眼神卻透着不容質疑的堅定。我久久地看着她，沒有預想中的驚訝和激動，心情異常平靜，感覺在此之前，她的樣子似乎早就烙印在我腦海裏。
趁着主人去接電話，我有了足夠的時間繼續翻找。箱子不大東西卻很多，但都是一些課本書籍之類的普通物品，一直翻到最下面，我的注意力才被吸引到一件東西上。
是個帶密碼的本子，不知道哪來的靈感，我試着按下幾個數字，再一掀，居然打開了！這時方韻表姐正放下電話朝這邊走過來，我的心怦怦直跳，來不及看裏面的內容，像個小偷一樣，匆忙把它塞進了自己的包裏。
我想盡快離開，猛地站起來後，卻想不出該怎麽稱呼她。
“你要走嗎？”她問。
“是啊，不好意思，耽誤你這麽多時間。”
“沒關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