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節
家越沒安全感,岳爺爺添加了一倍的人來巡夜,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法子。
她甚至聽三娘說,前院的巡查力度更甚,衙門班房的捕快們分作兩班,不舍晝夜,只為保護岳爺爺的安全。
岳府的夜晚反而比白晝更熱鬧。
鄭離兩個順着石子路步行将近一刻鐘,耳邊便傳來汩汩的水流聲。一個小池潭赫然躍入眼簾,假山上不時有水柱傾斜而下,激蕩起來的水花飛濺四射,打在池潭邊的小小八角亭檐上,發出清脆而愉悅的節奏。
果然就像巡夜的婆子所說,十八盞明燈交相呼應,将這個小池潭照猶如白晝。
芬兒眼尖,忙貼在鄭離耳邊低語:“姑娘瞧,那就是暖姨娘!”
在白翠亭下,緊靠着水潭的一塊青苔濕地上,蹲着個二十出頭的少婦,因低着頭所以看不清容貌,她腳邊,手上都放了許多盞荷花燈,那河燈十分精致,以荷花為托,燈下系一粉綠色的小烏。
龜游水中,燈飄水面,穿梭往來,時靜時動。眼前便是一幅燈光水影,交相輝映的畫卷。
蓮花燈是祈福的燈,需要自己親手去制才方顯放燈人的誠心。暖姨娘身邊放了這許多,難道是為大夫人?
鄭離駐足不前,倒是暖姨娘身邊蹦蹦跳跳的岳六娘看見了鄭離,忙跑了過來,一把抱住了阿離大腿。
“阿離姐姐,你也來放河燈?”六娘很喜歡這個香噴噴的姐姐,有姨娘身上的味道,而且也比五姐姐和善多了。
原專心致志放河燈的暖姨娘這才驚覺來了生人,趕忙起身。
“鄭離見過暖姨娘!”
暖姨娘一閃身躲過了鄭離的禮,有些怯怯地道:“妾身見,見過鄭姑娘。”
岳六娘一面看看鄭離,一面看看自己的姨娘,忽然悶不吭聲地松開了阿離的手,歪歪斜斜的用一雙小胖腿奔向自己姨娘的懷抱。
暖姨娘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将六娘交給了不遠處的乳母:“你帶着姑娘到亭子裏坐坐,我有話和鄭姑娘說。”
Advertisement
乳母沒有說話的權利,加上這會兒氣氛實在有些怪異,她巴不得趕緊抱了六娘走呢!所以暖姨娘的話一落,乳母便摟着不大情願的岳六娘進了四面無遮的白翠亭,只在那裏靜靜的觀水打山石。
鄭離不動聲色,從頭到尾都挂着笑意。
暖姨娘讷了半晌,才低眉順眼的開口:“妾身聽說,那日是鄭姑娘發現的壁畫......把姑娘吓到了吧!”
“原來暖姨娘已經知曉了此事?”
暖姨娘忙擡頭解釋:“鄭姑娘別誤會,妾身和壁畫是好姐妹,管家娘子回來只跟我們說壁畫偷了二夫人的東西,被人揭發了出來,自己抹不開面子,上吊死了。鄭姑娘或許也明白,三房有二夫人照應,一向有些靈通的消息,況且壁畫一死,徐媽媽就帶着五六個婆子去抄壁畫的屋子。我們看在眼中,怎麽能不多心?只捎帶一查,宴客那晚發生了什麽,自然就能知曉。”
鄭離委婉的短嘆一聲:“我與壁畫有數面之緣,可憐了那樣好的一個女孩子。”
暖姨娘當下便哽咽不止,她有雙十分漂亮的眼睛,堪稱雙瞳剪水,脈脈含情。這樣的女子別說岳臨墨那樣多情的男人,就是鄭離也起了憐惜之情。
暖姨娘一指小池潭中飄飄蕩蕩的荷花燈:“這是我連夜做了給壁畫的,只因我不相信壁畫是自盡身亡,她死的冤枉。”
鄭離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半步,語氣比剛才多了疏離:“是也好,不是也好,眼下只好盼着老爺早些破案,叫也壁畫在天之靈得意慰藉。”
暖姨娘趕忙擦拭眼角清淚:“姑娘是老爺面前的紅人,別人不能說的話,姑娘卻可以告訴老爺。妾身身份微賤,不能給壁畫做主,還請姑娘發發善心,為壁畫洗清冤屈。”
說完,暖姨娘膝蓋骨一軟,當即跪在了鄭離面前。
芬兒唬的連忙去拉扯,還不時往遠處張望,口中急急道:“暖姨娘這是幹什麽,叫人趕緊把咱們姑娘當成什麽了!”
暖姨娘如何也不肯起身:“鄭姑娘若不答應我,我必定長跪不起。”
33、河燈
芬兒使了全身的力氣,也不能将暖姨娘從地上拉起,氣的直喘粗氣:“你一個姨娘,怎麽敢這樣威脅我們姑娘?況且,難道就不為六姑娘打算打算?這叫巡夜的婆子丫鬟見了,明兒六姑娘也不用做人了!”
幾句話說的暖姨娘雷打挺屍一般,芬兒再用力去拉她,暖姨娘恹恹的就跟着起了身子。
芬兒松了口氣,趕緊甩開暖姨娘的手,生怕自己再被粘上似的。
阿離将芬兒拉到身後,柔和着聲音道:“我看得出姨娘心裏急得很,你不妨和我說說,壁畫去世之前可有什麽奇怪的舉動。或許咱們倆合計合計,總能發現點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
芬兒忙跺腳:“姑娘!”
這種事情沾不得,一上手就是大麻煩,姑娘難道就忘了二夫人是怎麽處心積慮的想要陷害她們?
阿離扭頭拍拍芬兒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暖姨娘将這一切看在眼中,心下狂喜,連忙道:“鄭姑娘說的是,妾身糊塗了。”她頓了頓,才将自己的猜想一一告訴了鄭離。
“壁畫出事前就開始有些疑神疑鬼,每日門鎖了不說,還要在屋子裏燃香拜佛,那日妾身去她房裏要個鞋樣子,發現壁畫的門窗上都黏着黃紙符,不是朱砂筆畫的,聞着腥臭的味道,倒像是什麽東西的血......”
暖姨娘小心翼翼觑了觑鄭離的神色,見對方始終淡定自若,這才敢繼續往下講:“妾身當時吓了個半死,逼問許久,壁畫才偷偷告訴我,她每夜每夜的睡不着覺,就夢見什錦化做了一只厲鬼,要和她索命!”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壁畫怎麽就怕的那樣厲害?”
暖姨娘為難的緊咬朱唇,良久才低聲道:“什錦死的時候,肚子裏是流過孩子的,壁畫說,恐怕是三爺的種......”
芬兒臉色驟變,“暖姨娘,我們主子可還是個未出閣的閨女呢!”
暖姨娘又急又怕:“妾身知道,可不說,這是要把人活活給憋死了!”
鄭離淡淡一笑:“暖姨娘直說無妨,連死人都見過,又有什麽不敢聽的?”
“壁畫曾偷偷告訴我,三爺早屬意擡她為貴妾,只等待時機與二夫人提一提就是。可沒多久,府裏就流傳,說三爺沖二夫人讨的是什錦,還被老爺當場責罰了一頓。壁畫沒了臉,整個人越發糊塗,幾次被三爺打罵。”
暖姨娘心一狠,索性也顧不得那些了:“三爺叫壁畫想法子把什錦弄進西梅堂,就是戲臺子旁邊夾道裏那個小小的院落。”
鄭離知道那個地方。
岳家有宴,而且是大宴的時候,就會叫了青州城幾個響當當的戲班子來唱堂會。西梅堂就是給貴賓們更衣喝茶的歇腳之所。可因戲臺子一個月也用不上幾回,平日的西梅堂總是人跡冷清。
若是岳臨墨去約什錦,九成九不會成功,可換了壁畫,且未必不能成事。
“後來呢?”
暖姨娘被問的有些茫然,眼神也有幾分的渙散:“後來......後來什錦就死了,壁畫也開始夜夜驚夢不斷,她吓得和我說,是自己害死了什錦。”
“西梅堂的事情發生在幾時?還有什麽人知道嗎?”
暖姨娘怯怯道:“有,有些記得不了。”
鄭離有些叫不準,自己好似摸到了什麽線索,然而又時隐時現,叫人捉摸不透。
她安撫了暖姨娘幾句,又保證會嚴守今日的秘密,若待來日有機會在岳雲面前說話,肯定會為壁畫說句公道話。
暖姨娘是千恩萬謝的去了,臨走時還叫岳六娘給鄭離施了個大禮。
芬兒看着那母女遠去的背影嘆息道:“人間自有真情在,壁畫死了,終究還有人肯為她哭一哭的。”
鄭離默不作聲,目光望着小池潭上忽明忽暗的河燈出神。
壁畫說了謊,所以兇手才會用針線縫了她的嘴。她害死什錦,被吊死在花房時又戴着什錦的珠寶首飾......
或許是對壁畫的嘲諷,或許是一種內疚,又或許是轉移視線,叫人們真以為是什錦回來報仇。
不對!自己一定有哪裏沒有想到!
對了,是那個孩子。
什錦肚子裏的孩子,大家只說有個堕胎的嬰兒,可究竟懷了幾個月,又怎麽滑胎的,那孩子的父親是誰......至今沒有半點端倪。
什錦死之後才被發現有過身孕的跡象,顯然,孩子的月份不大,多說不滿三個月。
胎兒的父親不會是岳臨墨,岳臨墨巴不得趕緊将什錦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