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 27 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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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是男人最好的掩飾。
面對初芮的詢問, 江寒郁選擇了沉默。
或許初芮說的并沒錯,他确實是想當然地為她好,卻從未考慮過她的感受和她的需求。
初芮沒有和江寒郁吵, 也沒有鬧, 較之以前,顯得平靜。
似乎, 也不需要江寒郁回答她什麽。
她已經有了答案,也已經累到不想再聽他說“我錯了”、“太愛你”諸如此類的話。
江邊忽然燃放起煙火, 夜空被照亮, 五光十色。
初芮望着夜空不斷下落的煙花, 想起幾年前, 她跟江寒郁回家的那個冬夜。
那個晚上的煙火比今晚燦爛。
那個時候她的心是熱的。
而現在,她卻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跳動的心髒。
她轉身, 準備離開,江寒郁适時抓住她的手。
右手無名指被套上一圈冰冷,初芮低頭, 看到手指上的鑽戒。
夜風之中,她聽到江寒郁說:“我們結婚吧。”
煙火不斷騰升, 留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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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芮望着眼前男人的臉, 那麽熟悉, 可她卻看不透他。
他明明知道現在并不是說這個的好時機, 偏偏還是說了——
她不懂, 也無法理解。
戒指被套上, 似乎就不允許再被摘下來。
江寒郁握緊初芮的手, 眉目深沉,初芮卻覺得窒息,她似乎是被他控制着, 無法喘氣。
“我們會結婚。”他說,“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他總是固執的,他的偏執總是極端的。
在這一瞬間,初芮第一次産生了逃離的想法。
是她在愛上他之後,第一次想要離開他。
他們不合适。
他們真的不合适。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初芮的心猝不及防地被撕開一個口子,鮮血不斷往外滲。
她望着江寒郁,疼得幾乎連眼淚都流不下來。
江寒郁攥緊了初芮的手,仍在喃喃,“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我們會結婚……”
似乎是借此來證明,初芮不會離開他。
初芮說不出話來,無法去安撫此刻沒有安全感的江寒郁,也無法去應答他的話。
她不敢告訴他,她不願意。
她不願意,一輩子這麽無法喘息。
她愛他是肯定的,但是不願意,也是真的。
得不到初芮的回應,江寒郁捧住她的臉,開始很用力很用力地吻她。
唇瓣被重重碾過,連空氣都變得稀薄。
初芮推不開江寒郁,躲也躲不掉的吻一一落下。
他像只失控的野獸,他的失控弄疼了她,把她推到車後座裏面的時候,手掌重重按壓着她纖瘦背脊。
無法掙紮,掙紮不得。
無人的江邊,煙花正盛,夜風也正盛。
車門緊閉,無人知曉裏面是怎樣一番淩亂。
……
隔日。
清晨。
初芮請了一天假。
她坐在浴缸裏,清水漫過她的脖頸。
白皙皮膚上的吻痕和指痕,清晰可見地遍布全身。
江寒郁從來沒有像昨夜那樣蠻橫和暴力。
他每次都很溫柔地對待她,不會落下什麽痕跡。
可是這次——
初芮忘不了,她是如何撕扯着嗓子求他不要再繼續,而他卻置若罔聞。
仿佛她不松口答應結婚,他就不會停止。
一幕幕昨夜的回憶襲來,初芮絕望地閉上眼睛,緩慢下沉,完全沉入水裏。
這種在水中窒息的感覺,都還不如昨晚面對江寒郁時痛苦。
不知過了多久,初芮浮出水面,水花四濺。她笑着哭了起來,眼淚一滴滴掉落。
她不懂,他們到底為什麽要這樣互相折磨。
明明他很愛她,可為什麽一定要用錯誤的方式讓她這麽痛苦呢?
初芮真的很崩潰,真的無力再繼續了。
在浴室發呆許久,初芮才裹上浴袍出來。
濕淋淋的頭發還在不斷往下滴着水。
她将自己裹得嚴實,不想将身體上那些斑駁的印記露出分毫。
沒走幾步,頭發忽然被·幹毛巾蓋住,身後的男人借着身高,站着替她擦頭發。
初芮一下停住腳步,像個不能動的木偶,由着江寒郁擦。
江寒郁的力道很輕,很溫柔,初芮的心卻再泛不起一絲漣漪。
她目光呆滞着,過了許久之後,問他:“沒有我,你真的會死嗎?”
江寒郁一瞬間停住,手臂停在半空,眼底深處藏着波濤。
“昨晚,是我失控了。”他沉着嗓跟她道歉,“對不起。”
初芮卻笑了,沒有回應,顧自走向前方。
然後坐到床邊。
“我想休息一會。”她說。
江寒郁斂眸,下颌繃着,手指暗暗抓緊手中的毛巾。
沉默一會後,他點頭:“好。”
聽見逐漸離去的腳步聲和關門聲,初芮一直緊繃着的身體終于松懈下來,眼圈又不自覺紅了起來。
三年了。
從那年夏天的暴雨夜,到今天,已經過去整整三年。
她用了三年的時間才看清自己,她根本沒有自己所以為的那麽堅強和無所不能,她脆弱不堪,甚至想要逃避現實。
放在床頭櫃的手機震動。
是師姐公司發來的二次面試邀請。
初芮看到短信,對着手機出神。她心裏知道,大概是江寒郁打了招呼,他不再阻撓她找工作。
可是她卻沒覺得有多高興,回複了幾個字,便失去力氣般地垂下手臂,緩緩放下了手機。
初芮拒絕了。
這個機會對她來說已經沒有什麽用。
她已經不需要這樣的機會了,也已經不想再找工作。
她要離開這。
……
為了離開,初芮做了充足的準備。
她知道江寒郁的性格,更知道他不會那麽容易就放她走,所以,她幹脆不讓他知道。
初芮每天維持表面的平和,與往常的表現沒有任何不同,不讓江寒郁覺察出一點異樣。
沒有幾天,就是答辯和畢業典禮。
初芮要回西臨。
臨別前的那個晚上,是她和江寒郁的最後一個夜晚。
江寒郁如往常一樣忙到很遲,回來洗了澡,就躺到初芮身邊抱着她。
初芮沒有睡,一直在等他。
“明天我回學校答辯。”
“嗯。”江寒郁輕應一聲,鼻尖往初芮的脖頸間鑽,聞着她的發香,問:“這麽晚不睡,就是特意跟我說這個的?”
初芮點點頭。
然後說:“我不在的時候……好好照顧自己。”
她忽然感覺心髒針紮一般地疼。
“江寒郁,你答應我。”
江寒郁擡起頭,手掌在黑暗之中找到初芮的手,細細摩挲着她無名指的戒指。他有些覺察出她的不對勁,柔聲問:“怎麽了?”
初芮閉閉眼,努力壓制情感,轉而睜眼,在他懷裏翻了個身。
她看着他黑暗之中的雙眸,笑笑:“沒什麽,就是舍不得你。”
“傻瓜。”他笑她傻,又問:“去多久?”
“一周。”
“我等你回來。”
初芮忍不住抱住他的脖子。
她不會回來了。
他等不到她的。
初芮很主動地去尋江寒郁的唇,自那晚在江邊的車裏,他那麽蠻橫地要了她,他們這段時間再沒親近過。
江寒郁怕初芮不願意。
初芮并不知道,這段時間他都在小心翼翼。
他多怕自己的魯莽和沖動會再次傷害她,他也一直在反省。
是他錯了。
真的是他做錯了。
可是他要怎麽彌補呢?
他想,等初芮畢業,他跟她正式求婚,他會給她最好的婚禮,他也預約了心理醫生,他會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他會學着怎麽去愛一個人——
他真的很想好好愛她,不再讓她因為他而掉淚。
……
深夜春光乍洩。
初芮從來沒有這樣主動過,導致江寒郁剛開始還有些手足無措。
後來,終歸還是江寒郁的體力占了上風,最後仍由他主導一切。
這是最後的放縱。
風雨停歇之後,一切歸于寧靜。
初芮沒有睡,側着身,望着江寒郁的睡臉。
她想起他說的那只流浪貓。
沒有了她就會死嗎?
初芮不确定,在江寒郁知道她不會回來後,會是什麽反應。
她不敢去預想,因為她怕自己會後悔。
她是多麽容易心軟的一個人,每當江寒郁苦苦哀求她的時候,她就忍不住放棄一切原則。
“……對不起。”
初芮眼眶含淚,低聲說着,輕輕吻了一下江寒郁的唇。
……
幾天後。
初芮在學校的答辯很順利,畢業典禮也很順利,一切結束之後,她買了回江市的車票。
下車之後,她又在動車站旁邊的汽車站,買了一張汽車票。
她要去的地方,不算太遠,除了汽車,還要在碼頭換乘輪船。
初芮知道江寒郁會千方百計地找她,也知道他一定能找到她,但是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地方,他不會去。
這個地方,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涉足。
那就是,他十五歲那年,被綁架困了一個多月,受盡折磨的地方——
南麓島。
海浪波濤洶湧,海風拂面,帶着鹹味。
輪船搖搖晃晃,初芮站在甲板上,望着離自己越來越遠的陸地。
她想,此時此刻,江寒郁應該收到了她寄過去的信。
此時此刻,江寒郁确實收到了初芮從西臨寄過來的信。
信封打開,鑲着鑽的鑽戒從信封掉落出來。
信紙上沒有寫太多,只是寥寥幾字。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