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15 欲
他還在忙。
江市私人醫院的VIP病房,初芮在門口躊躇,隔着一扇門,她竟沒勇氣進去。
霍昀川見初芮這樣,直接轉動門把開了門,順帶着拉住初芮手臂,把她拉進來。
“表哥。”
他喊一聲。
病房內燈光明亮,江寒郁坐在病床上,床上的移動餐桌擺着筆記本電腦。
他左手在輸液,右手在動鼠标,眼神落在電腦屏幕上,全神貫注,并沒第一時間理會霍昀川。
他沒發覺初芮的到來,初芮卻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全身血液倒流,呼吸都滞停了。
他瘦了許多,額頭纏着很厚一層的繃帶,皮膚在冷色調的燈光下泛着病态的白。
“表哥,我把嫂子帶來看你了。”
霍昀川又喊了一聲,語氣裏頗有驕傲的意思。
直至這時,江寒郁才停住手上的動作,緩緩擡眸看過來。
他的眼眸那麽靜,瞳仁暗黑,幾乎看不到任何情緒的起伏。
視線對撞,初芮眼眶不受控地紅了,垂下眼睑,躲閃着。
偏偏霍昀川将她拉到了病床邊。
“表哥,嫂子就在這,你們好好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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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芮在病床邊趔趄一步才勉強站好,可她的腿卻在發軟,也沒勇氣面對江寒郁。
當時……是她撂下的狠話,是她說的,再也不要見他。
現在卻自己來了——
在霍昀川走了許久之後,初芮和江寒郁都沒說話。
她不敢看他,但她知道,他一直在看着自己。
就像以前,他總那麽靜靜的看着她,凝視着她。
初芮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麽,後背繃的直直的。
僵持太久,最後,她先出聲:“你表弟讓我來勸你,好好休息,注意身體,不要一直忙工作。”
話說完,病房裏又歸于安靜。
仿若連彼此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江寒郁仍沒說話。
這時候,護士推門進來。
她沒注意到病房裏兩人的不對勁,看到輸液已經輸完,便替江寒郁拔針。
針頭拔掉,護士一手拿着針頭,一手摁着江寒郁左手背的針孔,很自然地交給旁邊的初芮:“來,小心摁着。”
初芮怔了一下,身體僵硬地伸手,握住江寒郁的手,拇指摁在針孔上面的棉簽上。
他的手很涼。
這是她的第一反應。
然後她才感覺到尴尬,也感覺到局促。
護士帶着輸液瓶走了,病房又只剩他們兩個人。
初芮像煎熬一般,握了江寒郁的手一會後,準備松開,可江寒郁卻在這時,緊緊反握住了她。
她沒有像往常一樣,第一反應是掙脫,而是被握住的那瞬間,鼻子酸了。
“我以為,你真的不會再見我了。”
江寒郁終于開口,沉靜的嗓音,帶着微弱的喑啞。
初芮心口一痛,情緒翻湧,她不願表露自己真實的情感,倔着聲說:“你表弟說你快死了,我才來的。”
“來見我最後一面嗎?”
“……是。”
“那也夠了。”江寒郁眼裏終于有了一絲笑意,像冰雪被暖陽融化,他輕輕拉過初芮,初芮沒站穩坐到了床沿上。
然後他抱住她,摟在懷裏。
“你肯來見我,就算是最後一面,我死也值得。”
溫熱的呼吸在初芮脖頸彌漫,有些癢人。
她外套裏面穿的低領,清晰感覺到江寒郁鼻尖的輕觸,在她脖頸皮膚上。
她忘了躲。
心髒也不合時宜地變得滾燙,而後生出幾分委屈。
只要他一靠近,她就潰敗失守。
那麽久的決然和努力,通通崩塌。
全都怪他。
他是那麽輕而易舉的,讓她陷落進他的溫柔裏。
初芮忍着鼻酸,眉眼閃動,雙手輕輕推了一下江寒郁。
江寒郁适時松開了她。
初芮仍垂着眼皮,不看江寒郁,語氣倒是比開始溫軟了幾分。
“你頭上的傷……對不起。早點休息吧,工作留到明天再做,別讓你表弟擔心。”
聽話裏的意思,她是準備走了。
江寒郁拉住她的手,力道不重,但抓得緊。
“可以陪我一會嗎?”他開口,像在可憐的祈求。
心軟就在這一瞬間。
或許準确來說,在決定來看江寒郁的那刻,初芮就已經心軟了。
她輕點頭。
江寒郁将電腦合上,桌板收了,初芮扶着他,上半身往床頭靠。
初芮本想讓他躺下,他卻忽然攬住她的腰,捎帶着把她也拉了下來。
初芮的頭差一點撞上江寒郁受傷的額頭,連忙挺直背脊,卻發覺自己起不了身。
江寒郁的手臂圈在她腰際,隔着厚實外套,都能感受到溫度。
她在短暫的慌張過後,對上他的眼睛,“你……放開我。”
“你答應的,陪我一會。”
說這話的時候,江寒郁的眼裏很幹淨,像六月澄淨的夜空,雙眸黑得透亮。
初芮耳朵泛上層紅,俯在江寒郁身體上方的姿勢讓她很別扭。
“不是這種‘陪’——你不放開我,我就喊人了。”
她在威脅他,自己反而緊張,白皙的皮膚透出紅暈,雙眸盈盈。
江寒郁凝視着她的眸,将她的緊張盡收眼底,他卻舍不得放開她。
“我好想你。”
他說。
初芮撐在病床上的手臂發僵發麻,思想都停滞了一會。
他不厭其煩地重複:“好想你。”
“每天,每時每刻,都好想你。”
初芮怔然着,望着近在咫尺的江寒郁的臉,好像光突然碎了,眼前的臉變得模糊。
是她的眼眶泛上淚,雙眼水霧霧的。
“你确定……是我嗎?”
她的聲音很弱,似乎在求證什麽。
“是你。”江寒郁很肯定,收回一只手,手指輕拂過初芮的臉,望着她的眼睛,啓唇:“只有你。”
初芮忍不住移開眼睛,長長的睫毛翕動幾下,低着聲:“不是的。”
她知道,江寒郁對她,不是普通的正常的情感。
“如果沒有十年前的事情,或許我在你眼裏,只是可能成為你繼母的女人帶來的孩子。你不會多看我一眼,甚至于,讨厭我。”
初芮很清楚,而往往,太清楚太明白的人,會一刀一刀地在自己心上留下傷口。
“你對我做的這些事,你對我好,也僅僅只是因為……你覺得我救了你。”
她有點哽咽,眼眶紅得讓人心疼。
“你對我越好,就越讓我難過。我不想要這樣的好,我只想要——”
只想要單純的喜歡和愛。
不因為別的,只因為她這個人。
在初芮落淚之前,江寒郁吻住了她。
然後翻身,跟她換了位置。
他吻得很輕淺,只唇瓣貼着唇瓣,愛意卻很深。
退開後,他望着她瑩潤的眼睛,說:“我沒有想過假如和如果的事,我只知道,我就是愛你,無論起因是什麽,現在我心裏就只有你。”
“初芮,我真的是愛你的。”
“你也試着,愛一下我,好不好?”
初芮的眼淚無聲滑落,她心軟了,妥協了,忽然不想當那個清醒的人了。
于是主動靠近他,顫抖着,輕碰住他的唇。
一旦動了心,如何能退回到動心之前呢?
初芮知道自己已經做不到了,掙紮過,自我欺騙過,也自我折磨過,現在,她想給自己一次機會。
她需要他的愛,那是她貧瘠生命中獲得的,為數不多的愛。
她也想賭一次。
或許以後,江寒郁會真正的愛上她這個人,無關一切,只是初芮這個人。
計算好的吻在江寒郁回吻的那刻開始逐漸失了分寸。
頭頂日光燈的光影越來越模糊,呼吸纏纏繞繞,潮熱浪潮從四面八方湧來。
初芮的思想也越來越模糊,腦子開始變得昏沉,覺得熱,很熱。領口皮膚被輕輕碰觸着,也有奇怪的濡濕感。
在江寒郁擡眸的時候,她看到他的眼睛,與往常不一樣。同樣的柔情,此刻卻多了被稱作欲/望的東西。
瞳眸那樣的暗,又在暗色之中發着光。
江寒郁穿得單薄,只穿了醫院的病號服。
薄薄一層純棉。
所以,初芮清楚地察覺到,他好像有哪裏……起了不一樣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