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09 “不介意現在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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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音過來看初芮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她拎着果籃走進病房,病房很安靜,只看到初芮一人側躺在病床上,手指輕碰着唇瓣,一副心不在焉有心事的樣子。
“初芮?”
師音輕聲喊着,“你還好吧?”
聽到師音的聲音,初芮堪堪回神看過來,有些意外:“你怎麽來了?”
她試着從床上起來,師音連忙放下果籃過來扶她。
“你小心點,聽說你傷得不輕哎。”
有師音扶着,初芮坐起來,背靠着床頭,不大明白地問:“你怎麽知道的?”
“你家那位告訴我的。”
“?”
師音看初芮一臉懵的樣,笑一笑,說:“就是差點成為你哥的那位。他下午來找我了,跟我說你住院的事,讓我有空來看看你陪陪你。”
原來是他。
初芮想着,無力地撫着肋骨疼痛的地方,面色憔悴又蒼白,垂着眸,似乎有心事。
師音看出來了,以為她是被昨晚的事吓的,就安慰她:“沒事了,現在都過去了,你別再想那些事。以後一個人出門小心一點,你昨天怎麽不叫我陪你一塊呢,好歹我也學過跆拳道,誰敢欺負你,我直接一個旋風腿掃過去,打的他滿地找牙哭着找媽。”
初芮被逗笑,忍不住笑了一下,肋骨被牽着疼,她馬上又止住笑容,說:“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本來只是想去打聽一下我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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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他……都跟你說了些什麽?”
“誰啊?”師音故意裝沒聽懂。
“……”
初芮有點無奈,“下午找你的那個。”
“噢,你未婚夫啊。”
“……”
初芮剛想辯解江寒郁不是她未婚夫,師音就找了張椅子,邊搬邊說:“他就說你被你媽連累,受了傷,在住院,讓我來陪你。”
她坐下來,又從自己帶來的果籃裏拿出一個蘋果,沖初芮晃了晃:“吃蘋果嗎?”
初芮微微抿唇,搖搖頭。
師音放回蘋果,繼續說:“說起來,他還挺關心你的,對你又好,你看你的病房,VIP,這可是江市最貴的私人醫院。”
“上次遠遠看一眼,覺得他長得還不錯,今天近距離一看,真是帥啊,皮相完美,教養良好,嫁給他好像也不虧噢?”
師音笑嘻嘻的,既在開玩笑,又在說實話。
可初芮明顯沒有開玩笑的心思,耷拉着臉,心事重重。
師音不禁關心地問:“怎麽了,你好像一直在想什麽事情。”
面對師音,初芮不想隐瞞,把心底的感受說了出來。
“師音,我害怕。”
“怕什麽?”
“……怕他。”
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初芮原本沒多少血色的臉愈發的白。
師音頓一頓,有些愣。
“為什麽怕?他對你做了什麽嗎?”
初芮搖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怕,可是我就是覺得好壓抑,好不想面對他。尤其是經過昨晚的事,現在他對我越好,我就越想躲。”
師音是直性子,又跟初芮一樣母單,不大懂男女之間的這些事。
光從表面看,好像江寒郁這個人……還行?
于是她想了想,說:“今天他找我的時候,看起來對你很認真,應該是真的喜歡你?說實話我也想不通,要是不喜歡你,怎麽會想跟你結婚,怎麽會對你好呢。”
初芮不知該怎麽跟師音形容,總之,江寒郁這個人,絕對不是師音表面看到的這樣。
尤其是經過昨晚之後——
對于未知的東西,人都會覺得懼怕。
江寒郁對于初芮來說,就是未知的。
他越是對初芮溫柔耐心,初芮就越是覺得像被人掐住喉嚨,四面八方湧來的全是危險的窒息感。
師音看初芮一直在出神,不禁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先別想那麽多,起碼……他不會傷害你對吧,有什麽事以後慢慢說,你現在還是先把身體養好。”
“再過一個月就開學了,我們還得回學校呢。”
是啊,很快就開學了。
初芮心口仿佛有塊石頭落下。
等回了學校,或許……就不用面對江寒郁了。
“不過我還是很奇怪,他什麽時候開始對你有意思的?”師音還是免不了八卦:“以前你們是哥哥和妹妹,他好有膽子。”
初芮動動唇角,無奈說:“哪裏是哥哥和妹妹,只是差一點而已。”
想了想,她略微嘆氣,“或許,他不是真的對我有意思,而是因為……那件事吧。”
“什麽事?”
“他被綁架的事。”
師音嘴巴張大,眨着眼,很是吃驚:“啊,這個……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小時候我和我奶奶去過他被找到的那個島,我的姨奶奶住在那。那時候我貪玩,一個人跑到島的背面撿貝殼,就……看到了裝着他的那條編織袋。”
師音愣了半天才聽明白過來,“所以……是你發現他的?”
初芮點頭:“你知道我向來膽子小,那時候我也才十歲左右,被吓得發燒住院好長一段時間,每天晚上都做噩夢。本來過去這麽多年,我都已經忘了,結果現在……”
說起來,那都已經算是初芮的童年陰影。
事情發生後,初芮再沒去過那。
本身偏僻的小島之後被政.府規劃成旅游用地,島上為數不多的居民都搬遷了,唯一的親戚姨奶奶也年老離世,她也就沒有再去的理由。
師音仔細想想,覺得這當中确實可能有些問題。
“我本來以為他對你是一見鐘情,現在看來,也有可能是為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初芮無力地嘆氣,“哪有這種報答的。”
“好了,別想了,反正說起來,你們都算是有緣。或許,他也不是為了別的什麽,就是單純看上·你了而已。而且我覺得,他不會傷害你。你要是真覺得怕,就等傷好了,開學了,離他遠遠的。”
真的能離得遠遠的嗎?
初芮沉思着,對此竟沒有一點信心。
本來師音是準備明天過來看初芮的,但是心裏放不下,手機又聯系不上,才臨時決定晚上來看一看。
她家裏還有事,陪了初芮一會,就先回去了,約好了明天再來。
師音走後,病房又歸于安靜。
夜深人靜,初芮睡不着。
閉上眼,眼前就是昨晚那個女人和壯漢,猙獰和兇狠在眼前一一劃過。然後還有……
江寒郁。
她好像現在都能記得那一刻他外套的味道,很溫暖。
初芮是個缺愛的人,兒時的經歷,讓她無法抗拒別人對她的好。
她承認,江寒郁偶爾有時候會讓她心有觸動,但那也只是偶爾的一瞬間,更多的,還是畏懼。
這種畏懼,讓她一直在猜測江寒郁真實的目的。
夜裏沒有輸液,護士沒有進來查房,護工倒是進來了兩次,查看初芮的情況。
之後再沒聲響。
夜越來越深,初芮有一點點睡過去,睡夢之中仿佛又聽到什麽聲響,她以為是護工又進來了。
無意睜眼,她看到月光之下,床邊坐了一個人。
初芮忽然被吓到清醒,在看清對方的臉後才勉強緩過神。
江寒郁不知是什麽時候來的,身披夜色,坐在她病床前。窗外月光稀薄照亮他的臉,冷白的膚色清晰的輪廓,狹長眼睛微微斂着,靜靜看她。
“吓到你了?”
他聲音清潤柔和,像極了一個生性溫柔的人。
偏偏初芮覺得那是他的假象。
“你……怎麽會在……”初芮動了動,不大習慣躺着看江寒郁,想坐起來。
江寒郁适時起身,扶住初芮手臂和腰,幫她坐起來,再将被子給她掖好。
他離得近,初芮清晰聞到他衣服的味道,就纏繞在鼻尖。
劉海因為低頭而耷下一縷,落在額前,徒添一絲頹靡。
初芮看着近在咫尺的江寒郁的臉,不自覺緊繃着身體,頭往後靠了點,跟他分開一點距離。
江寒郁似是沒察覺到,替她掖好被子就在床邊坐着,擡眸凝視着她。
“有沒有打擾到你休息?”他問。
初芮輕微搖頭。
“這麽晚,你怎麽會在?”
江寒郁唇角輕勾,笑了笑,“來陪你。”
“……”初芮略一停頓,眼神避開他,“不用陪我,我自己待着沒什麽事。”
“但我想你了。”
江寒郁說的過于平常,手指輕拂過初芮的臉,初芮卻微微顫着躲了躲。
他停頓住手指,眉眼微壓,問:“怕我?”
初芮別開頭,不遮掩地承認:“是。”
“為什麽?”
“……不知道。”
片刻沉默過後,江寒郁眉眼垂下來,嗓音也低着,開口時,依然笑意溫和:“初芮,你不用怕我,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不會傷害你。”
他越說這樣的話,初芮越抗拒。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江寒郁唇邊仍帶着笑意,不言語。
他在那個暴雨夜,見她的時候,就已經告訴她了。
初芮見他不出聲,暗自咬唇。随後忍着身體的疼痛,忽然間上前用手臂摟住他的脖子。
她望着他的臉,鼻尖都快碰上,呼吸交錯。
“你是要這個嗎?”
她想試探,明明很顫抖,卻又努力裝鎮定,仰着臉去尋他的唇。
唇瓣碰上,初芮幾乎用了所有的力氣讓自己不退縮,唇貼着沒動,眼睛緊閉着,完全不敢看江寒郁。
江寒郁似乎沒有動,由着初芮這樣生澀僵硬地抱着他,碰着他。
他知道她的意圖,眼底沉得像風暴來臨前的深海,連氣息都像是在繃着。
轉而,他捉住她纏繞在自己脖頸的手,一個傾身就将她按回到病床上。
她的手臂被摁在頭頂,手腕生疼。
“你覺得我要這個,就想滿足我?”
江寒郁的每個字都不動聲色,卻又仿佛在壓抑怒火。他甚至還對她笑了笑:“你覺得你做的到嗎?要試試?”
初芮的心跳控制不住的快,氣息不定,來不及說什麽,江寒郁便俯身,吻落了下來。
仿佛一場暴風雪熱烈席卷而來,天地間一片狼藉。
風雪之下,有人在顫抖,有人在害怕,眼角不可控地流下眼淚。
江寒郁停下,吻掉初芮的眼角的淚,聲音喑啞:“初芮,我不介意現在就要了你。”
“但是我要的,從來不是這個。”
初芮還在發着抖,眼眶的淚無聲落下。
此刻的她,羞憤,難過,後悔。
“你為什麽不信我呢,我從沒有騙過你,我要你在我身邊,我要我們結婚,永永遠遠不分開。這就是我想要的,一開始我就已經告訴了你。”
江寒郁似乎也稍微冷靜了一點,剛才的他是生氣的。現在的他,溫柔地替初芮擦着淚,緩着聲說:“你要相信,我是愛你的。”
“可是我不愛你,”初芮眼眸含淚,偏開頭,喃喃着,“一點都不……”
江寒郁眼神微頓,很快便扯了唇,嘴唇輕碰着初芮的臉。
“沒關系,以後你會愛我的。”
不,沒有以後,真的沒有——
初芮閉着眼哭,她不敢要這樣的以後。
“你放過我吧……”她好似是在哀求,“放過我……”
江寒郁将她摟抱起,抱在懷裏,很心疼,卻始終沒有松口。
“初芮,相信我,我會給你最好的,給你所有的一切。以後你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不會離開你,你也不能離開我,我們的命運很早就綁在了一起。我們天生就該在一起。”
“我會永遠愛你,就算你不愛我,我也會愛你。”
初芮情緒崩潰,在江寒郁的懷裏不住地流淚。
她知道自己的哀求沒有用,也知道江寒郁已經打定主意不放手。
這些天就像做了場夢,整個世界颠倒,她從人間,到了地獄。
許久之後,初芮哭得累了,江寒郁将她重新放回到床上。
她的病號服紐扣散了幾個,是之前他親吻她時解的。
現在他輕輕将扣子扣好,手指輕柔順着她頭發,像在觀賞一件屬于自己的藝術品。
然後他向她靠近,在她額上落下一吻,柔着嗓道:“睡吧,我陪着你。”
初芮不願面對他,閉上眼,眼角是未幹的淚痕。
她的聲音發着顫:“我想一個人待一會。”
江寒郁似乎沒有考慮,輕聲答應:“好。”
他幹燥的手指撫着初芮的下颌皮膚,交代着:“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再來看你。”
初芮沒有反應。
臨別前,江寒郁擡起初芮下巴,又給了她一個吻。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