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 08 “沒有你,我會……
08
月黑風高,四周陰沉,沒有人煙。
偶爾幾聲狗吠傳來,更顯幽靜。
女人臨走前又讓兩個壯漢打了初芮一頓,故意摔壞她的手機,不讓她有報警和通知他人的機會。
這個女人是鐵了心地要報複梁韻白,留初芮一個女孩在這自生自滅。
全身傷痕的初芮躺在地上,肋骨一陣一陣地疼,喉嚨裏好似盈滿了血,全是鐵鏽般的味道。
她幾乎不能動,眼前只看得到摔的七零八落的手機,和夜空,那虛無的月光。
會死在這嗎?
如果就這樣死在了這,那她的媽媽,會因此內疚嗎?
初芮癡癡笑起來,幹涸的眼眶湧上濕潤。
她閉眼,忍着不想掉眼淚。
其實她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她媽的累贅,生下她就丢下不要,這兩年唯一在她身邊的日子,只不過是出于她媽的施舍。
如果梁韻白真的替她想過,哪怕只是替她想過一秒,那也不至于就這樣消失,留下她獨自承受一走了之帶來的後果。
心痛的感覺太強烈,痛得初芮快要呼吸不過來。
此時的她,稍微一動,全身就牽扯着疼,可還是她掙紮着,用盡全身的力氣翻身,從地上坐起來。
這裏像是一個廢舊工廠,月色之下,一片冷黑,什麽都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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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芮知道自己已經走不動,她把最後的希望放在了摔壞的手機上。
可是當她忍着痛爬過去撿起摔成幾塊碎片的手機,才發覺,自己根本沒有任何希望。
手機已經徹底壞了,拼都拼不起來。
遠處狗吠聲越來越響,越來越急,廣闊天地間似乎還帶着回聲。
而後,有汽車駛來的聲音,車燈穿破夜的沉寂,帶來刺眼的光。
最後這幾道光,聚集在一塊,落在了初芮身上。
初芮被車燈刺激的幾乎睜不開眼,等看清後,發現是好幾輛車,來的人有很多。每個人都穿着黑西裝,高大健碩。
她不知道他們是誰,也不知是敵是友。
很快,最後一道車門打開。
下車的男人,逆光而站,眉眼冷寂,看向她時,暗黑的眸色卻像是波濤不止。
看清來人模樣的一瞬間,初芮全身的力氣忽然間都散了。
她望着這個男人一步一步走向自己,鼻尖不自覺地發酸,眼眶濕潤,心內似是有說不盡的委屈。
江寒郁沉着臉蹲在初芮身旁,單手解開西服紐扣,脫下來,披到她身上。
身體被溫暖籠罩。
初芮的眼淚倏地掉落,劃過臉頰。
她說不出此刻是什麽心情,本以為在這個世界上,自己是被抛棄的,可是原來,她還是有能依靠的人。
仿若是在毫無希冀的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
剛剛被打得再痛,初芮都沒有掉一滴淚,現在卻忍不住。
江寒郁用手指輕輕撩過初芮粘在臉上的發絲,斂着眉,凝視她臉上的傷和血,還有她晶瑩的眼淚。
他不作聲,沉默着,猜不透情緒。
前方傳來響動,有一輛車開過來停下,然後幾個穿着黑西裝的男人,從車上抓過一個女人,狠力丢到初芮面前。
初芮被吓得身體顫了顫。
那個女人被綁着手,臉上有淤青,看來已經遭過罪。
她……就是剛剛那個女人。
初芮呆呆望向江寒郁,眼睫還盈着未幹的淚水。
江寒郁神色未變,在跟初芮對上目光時,沖她微微一笑:“別怕,我在。”
“江總,這個人怎麽處置?”一個穿黑西裝的男人問。
江寒郁的眼神全在初芮狼狽的臉上,心疼地撫過她臉上分明的指甲印,表情溫柔,回答下屬時,卻極盡冷漠狠戾。
完全不像是這個表情說的話。
“剁了喂狗。”
初芮在聽到的一瞬間,倒吸一口氣,雙眸睜大,身體忍不住抖了抖。
江寒郁覺察到,對她笑笑:“太殘忍了是嗎?吓到你了?”
初芮說不出話,江寒郁将她輕輕摟住,問她:“那你覺得,我該怎麽處置欺負你的人?”
他勾唇輕笑,“我覺得,她死一萬次都不夠。”
死……
初芮忽然揪住江寒郁的衣袖。
她很怕,人命不是開玩笑的,她真的怕江寒郁會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
江寒郁與她對視着,似乎是讀懂了她眼底的意思。
“好,聽你的。”
轉而,江寒郁站起身,冷漠地看着吳妙常。
“吳總,不好意思,你欺負我的人,我要你一根手指頭,不過分吧?”
吳妙常顫抖着,嘴上卻不服:“這小·婊·子的媽騙了你們江家,你為什麽為她出頭——”
江寒郁神色一凜,輕飄飄道了句:“這張嘴可真不幹淨。”
然後往後退,對下屬使了個眼色。
穿着黑西裝的男人走到吳妙常跟前,捉住她的手,五指張開摁在地上。
初芮看到這個叫做吳妙常的女人在掙紮,在尖叫,也看到男人亮出蹭亮的匕首——
她胸口的窒息感加劇,被吓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
再醒來,是在醫院。
濃烈刺鼻的消毒水味彌漫鼻尖,初芮像是做了個冗長的噩夢,醒來還覺得心有餘悸。
她虛弱地睜着眼,手臂不自覺地動一下,卻牽扯起全身的疼痛感。
天花板的日光燈格外的亮。
與那個夜晚相比,好似是從黑暗回到了人間。
護士送輸液瓶進來,見初芮已經醒了,連忙過來詢問情況。
她扶着初芮起身坐起來,拿枕頭墊在她腰後,問到:“現在感覺還好嗎?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初芮忍着疼,搖搖頭,聲音虛弱:“沒有不舒服,就是疼。”
“疼是肯定的,你傷得可不輕。尤其是肋骨,得休養好一陣子呢。”
“我……進來多久了?”
“昨天夜裏送來的,昏睡了十幾個小時。”
護士将輸液瓶挂起來,說着:“你男朋友守了你一晚上,天亮了才走。照看你的護工估計是去吃飯了,你有什麽需要就跟護工說。”
男朋友……
是指江寒郁嗎……
初芮想起昨晚他的出現,心髒忽然感受到悶滞感。
她說不清這是種什麽感覺,很複雜。
“來,輸液了。”護士拿着針頭,像初芮伸手。
初芮費勁地擡起手臂,看着針尖戳進手背靜脈。
小時候總覺得打針疼,可是跟昨晚一比,好像一點都不疼了。
護士紮完針就走了,初芮靠着床頭坐着,沒什麽力氣,也不大想動。
病房的門再次被打開。
初芮以為是護工回來了,可是擡眸,看到的是江寒郁。
昨晚那些記憶一下子重新鑽進腦海裏,他的溫柔,他的狠,讓她的呼吸忽然亂了。
江寒郁見初芮已經醒了,緩步走至病床邊。
“還好嗎?”
他永遠都是這副斯文謙和的模樣,初芮卻覺得害怕。
初芮沒回答,蒼白的小臉沒有血色,指甲的抓痕還很明顯。
江寒郁笑一笑,眸裏是和煦的光。他将帶過來的盒子遞給初芮,“給你的。”
小小一個紙盒,讓初芮想起昨晚最後那一幕。
江寒郁應該不會殘忍到……把那個女人的手指頭留給她看吧……
“什……什麽東西?”
看初芮驚慌害怕的模樣,江寒郁忍不住靠近她,輕撫她的臉,笑着問:“你不會是以為這裏面是血淋淋的手指吧?”
初芮呼吸明顯一滞,瞳孔放大,臉色更顯蒼白。
“你放心,讓你害怕的事情,我不做。吳妙常的手指,還好好地在她手上。”
……
原來昨晚,只是虛晃一槍。
初芮定下幾分神,問江寒郁:“她……到底是誰?”
“她是你媽常去的美容中心的老板,和你媽一起跑了的男人,是她外面養的人。自己的男人跟其他女人跑了,又找不到人,只能找你算帳洩憤。”
江寒郁說着,稍微停頓,手指一下沒一下地順着初芮的頭發,語氣溫柔。
“你真傻,自己送上門。”
是啊,真傻。
初芮也覺得自己傻。
如果知道梁韻白和那個男人背後還有這樣的隐情,她肯定不會那樣傻兮兮地去打聽。
“你.媽的事,不用再打聽了。她決心要走,便不會給你找到她的機會。”江寒郁緩緩說道,“我不需要她回來給交代,你也不需要将這件事當做自己的責任。”
“你只需要好好地在我身邊,知道嗎?”
初芮心內一動,裝沒聽到,岔開話題:“那個叫吳總的女人……現在怎麽樣了?”
江寒郁眼眸微定,轉而笑一笑:“怎麽,你怕我真的要了她的命?”
他摸摸她的臉,柔聲說着:“犯法的事我不做,一輩子這麽短,我當然要每天陪着你,怎麽能去坐牢呢。”
“……”
初芮不自覺地垂眸,把頭轉向一邊,不動聲色地躲開江寒郁的手。
江寒郁唇邊的笑意未消,手垂下來,替她掖了掖被子。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白白挨這一遭。”
從眼底劃過的冷厲很快消散,他擡眸看她,仍是笑着:“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你傷的不輕。要是在醫院覺得無聊,可以叫你朋友來陪你。”
江寒郁說着,拿起剛剛被放下的盒子,“這裏面是手機。你的摔壞了,這是新的。”
“我的號碼已經存好,有什麽事,随時給我打電話。”
初芮怔怔望向他,覺得喘不過氣。
“你……你不用對我這麽好。”
他對她越好,越叫她壓抑,叫她害怕。
初芮真的說不上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就是對他莫名地感到害怕。
雖然昨晚,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他是來拯救她的。
他也好像在那一刻給了她從沒有過的希望和安全感,可是——
她真的不了解他,不懂他的想法。
那些未知和陰晴不定,真的叫她怕他。
“初芮,別拒絕我。”
仿佛是種命令。
初芮張張幹燥的唇:“我……”
話沒說出口,她的臉被江寒郁重新撫住。
幾乎是同時間,屬于他的氣息靠近,她看到他沉斂下來的目光,随後唇瓣被輕輕壓住。
他在她唇邊輕淺地落下一吻。
唇瓣只相觸了那麽一秒便分離,初芮的呼吸卻像是被掠奪,無法思考。
最後,她聽到他說:“沒有你,我會死的。”